《家教别哭》你管我

12、第 12 章

　　俞思锦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公路边停着一辆老旧摩托车，似乎是坏了，一个清瘦的男人蹲在那里查看。拍照的角度取得极好，微微逆光，路旁野花粉紫绚烂，绵延的公路在山间蜿蜒伸向远方，照片没有拍到男人的正脸，逆光的侧颜勾勒出的幅度宛如意境唯美的漫画。
　　覃越的手指停留在上头许久，直到一条微信进来的提示音响起。
　　是他那个已经两周未见面的未婚妻沈苏。
　　覃越愣了几秒，答应了沈苏的晚餐邀约。
　　作为未婚夫妻的关系，两周一面没见不说，覃越更是连想都没想起来。
　　好在沈苏不像那些娇滴滴的黏人女孩，知道他忙，很识趣。两人一直维持着一周见一次面的频率，若是覃越没空，她也不缠不闹。
　　退出微信界面后，覃越反常地叹了口气。当初为了令母亲安心，他答应了和沈苏订婚。两人一直这么不咸不淡地交往着，沈苏不可能在他这里体会到什么热恋情深，甚至连喜欢都不清楚有多少，不知道她是怎么能接受的。原本他觉得这辈子大概就这么过下去了，也许再过不久，年龄到了，他会像所有人一样，和沈苏结婚，组建家庭。沈苏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尤其知情识趣，不惹他讨厌。对他来说，是理想的结婚对象。
　　至少，原本，是如此。
　　两人像以前一样，约在老地方吃了一顿晚餐。沈苏肯定是喜欢自己的，所以才甘愿忍受他的冷淡。沈苏总是两眼亮晶晶地望着他，不管他多沉默，不停说着缓解气氛的话题。覃越可有可无地应和着，聊些什么转头就想不起来。
　　送沈苏回家后，覃越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兜着，不太想回去。
　　城市的喧嚣并没有因为夜晚的到来有所收敛，外头依旧车水马龙，明黄的路灯以及炫彩的霓虹一道道向身后溜去，在他侧脸留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他掏出手机拨了电话，几声后被接起，里头传来震耳欲聋的吵杂音乐声和宋霄欢快的大吼，“小越越，大总裁，干嘛呢？”
　　覃越被吵得皱眉，索性把手机拿远，开了免提，问：“韩霆均不在？”
　　“嘿嘿，他出差了，下周才回来。”
　　难怪，覃越笑了一下，“你在哪儿？”
　　“醉猎，来吗？”
　　覃越还在犹豫，那边又传来声音，“别磨蹭了，快来，咱俩好久都没喝两杯啦。”
　　覃越挂了电话，打了方向盘往宋霄说的醉猎开去。
　　他是需要喝两杯了，本来也是想约宋霄喝酒的，刚才的犹豫也只是因为醉猎是一家同志酒吧。
　　覃越到的时候大概是暖场过了，酒吧里没了方才电话里的闹嚣，台上乐队主唱沙哑的嗓音正唱着舒缓的情歌。一眼就看到坐在吧台的宋霄，那厮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和他身旁的年轻男孩嬉笑说着什么。
　　覃越一声不吭走近，拿出手机对着他作拍照的样子。
　　宋霄侧头一看，吓得跳起，立马就要抢他的手机，嘴里大叫“你他妈拍了？”
　　见覃越笑得肩膀都抖了，才知道自己又上当了。
　　宋霄也不恼，转头对身边的男孩说:“我朋友来了。”
　　男孩识趣地走开了，走之前还对他抛了个飞吻。
　　覃越看得摇头，冷笑了一声：“你胆儿够肥啊。”
　　宋霄赶紧装可怜，“嘿嘿，我好不容易出来放松一下……”
　　覃越懒得听他瞎掰，“怎么就你一个人？”
　　平时宋霄出来玩都喜欢叫那几个高中就玩在一起的同学。
　　说到这个，宋霄一脸气愤，“可不就一个人。那几个傻逼，嘴没一个牢靠的，要让他们知道我在这儿，韩霆均立马就知道了。”
　　“老韩给你们家做牛做马，你他妈整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怎么，还不识好歹？”
　　“得得得，覃总饶了我，我就是出来喝杯酒而已，那个变态管天管地管老子，老子在家都要憋疯了。”
　　宋霄一边灌酒一边吐槽。语气上对韩霆均各种践踏，一字一句却无不透露出对韩霆均的依赖。覃越拿过宋霄手边的酒瓶给自己倒上，任他继续话唠。两人从小玩到大，宋霄是覃越最好的，也算是唯一的说得上话的朋友。
　　在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跟前，覃越整个人放松不少。灌了两口酒后，冷清的神色缓和了一些，周身多了点热度。两人边喝边聊，期间好几个过来找覃越搭讪的都被他冷眼瞪回去了。
　　宋霄才想起问他，“你今儿怎么了？”
　　两人虽然脾气性格不尽相同，到底打小一起玩到大，对彼此有着知根知底的了解。
　　平时也会约在一起喝酒见面，但覃越不会来酒吧这么吵的地方。
　　今天是覃越主动打给他，还出乎意料愿意来到这儿，显然是心里有事。
　　覃越盯着手里的杯子没说话，宋霄也不催，等他仰头一口干了杯子里剩下的威士忌，才听到一句冷冷的:“我见到江璃了。”
　　操、我操！宋霄愣了半晌，努力眨了眨眼，“江、江璃？那个，就那个江璃？”
　　覃越无声点头。
　　“我操，你他妈，什么意思？”完全不需要覃越多说一个字，宋霄瞬间就懂了。见到他你就跑来喝闷酒，隔了他妈十几年了都。
　　“没什么意思，就是见到了，心烦！”覃越说，眼睛盯着空了的玻璃杯，不知看向了哪里。
　　宋霄脸色也跟着不好看了，那个江璃害得覃越变了个人。他以为过了这么多年，早该过去了。
　　“你他妈，情圣啊！这么多年了，还烦个屁，那种人！”提起江璃，宋霄满满的嫌弃。
　　覃越自己心里也把江璃归为‘那种人’，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心里又不是那么回事儿。他没说什么，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和宋霄碰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热辣的酒液滚过喉咙，胃里跟着升腾起热意。酒杯被不轻地搁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覃越顿了一下，说：“他过得，不怎么样！”
　　“所以呢？”宋霄眼睛快要喷火。
　　覃越耸肩，叹息道：“不知道。”
　　宋霄一听，像泄了气的氢气球，瞬间哑火。
　　他一边摇头，一边喝酒，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覃越。
　　覃越这些年的变化，别人不清楚，他是最了解的。虽然本身性子冷淡，但江璃那个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覃越更像一个冰冷的机器人。用文艺点的说法，就是完全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操！托韩霆均那个王八蛋的福，他都懂文艺了。
　　宋霄叹了口气，拍了拍覃越的肩膀，叹道：“越啊，这世上男男女女那么多，你看，就这酒吧里一抓一大把对你虎视眈眈的，你多试试，多试试就……好像你也不能试。”宋霄猛然想起来覃越现在可不是单身，妈的，完全忘记这茬了。推了一把覃越，赶紧说道：“你有未婚妻。你他妈脑子清醒点，你有未婚妻的！”
　　我试过。
　　覃越在心底苦笑，真的试过。
　　他那时刚到国外，尽管心里恨得要死，可脑子里依然无时无刻不想江璃。实在没法，就试着用各种方法强迫自己忘记。
　　既然自己喜欢男人嘛，就找了各式各样的男人试。结果每次都会想起江璃，每个男人的脸最后都会变成江璃的。
　　之后他就不敢找男人了，甚至连同性恋酒吧都不愿意进。因为看到两两成对的男人，他脑子里的某个角落一定会苏醒，嚣张地提醒他，曾那么爱过一个男人。
　　覃越一杯酒又见底，见宋霄反而比他紧张的样子，笑了一下，提醒他：“你电话响了。”
　　嗯？
　　宋霄摆在一旁的手机正嗡嗡震动不止。
　　噢，我操！
　　宋霄抓起手机往门口狂奔。三分钟后回来了，火急火燎地跟覃越说得马上回去，韩霆均半个小时后要跟他视频，要是发现他不在家就惨了。
　　覃越一个人也不愿再呆，结了账跟他一块出了酒吧，看着宋霄麻溜地钻进一辆出租跑了。
　　覃越看着出租消失的方向骂了句傻逼。
　　见天在老子跟前秀恩爱！
　　据说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喝酒会很容易醉。覃越本身酒量不差，架不住今天灌得急，没喝几杯就觉得头晕了。他拿出手机叫了代驾，坐进了车后排，修长的手指扶着额，不时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等代驾把覃越送到家时，他觉得整个屋子都在晃。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呆着，现在却莫名觉得这偌大的屋子太冷清了。
　　冷，好冷！
　　覃越不耐地扯掉了领带，脚步虚浮地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也不管烫不烫口，就仰头灌。仿佛这样就能使自己冷痛的心脏回暖一些，不要再——那么冷，那么痛。灌的太急，水从杯缘和嘴角的缝隙中溢出了不少，顺着颈项、喉结，一路流至肌理分明的胸膛，沾湿了干净的白衬衫。
　　他有力的指节几近粗鲁地扯开了衬衫领口，一路走一路脱，步伐勉强地往浴室走去。
　　晕乎着冲了个澡，倒在柔软的床上，眉头刚刚舒展开，脑袋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平时冷若冰山、雷厉风行的男人，此刻虚掩着眼睛，不可抑止地低吟——快点睡着吧！
　　关灯，阖眼。
　　眼睛里，黑暗中，花花一片，走马灯似的全是以前和江璃在一起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