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的封印》冥飞鱼

19、19

　　那天之后，叶星一直没看到顾晨，她既有点害怕见到他，又有点想要见到他，再次见到的时候是半个月之后，顾父来这里出差，顺便带着叶母和小团子来看看他们。
　　这些年顾父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在家的时间已经少的可怜，好在叶母有小团子在分散了大部分的注意力，但和顾父已经没有原来那么亲昵。顾晨和叶星又只有暑假和寒假的时候才回去，跟顾父和叶母见面的时间也少了很多，原本就没有特别熟络的一家人现在更显生分了。小团子已经上幼儿园，整个人调皮到不行，一家人围着她团团转，倒是缓解了一些尴尬的气氛。
　　四人吃完后来到了顾晨住的地方，两房一厅，房子虽然不大，但布置的井井有条，另外一间房间真的如顾晨所说布置的跟家里那间一样，顾父和叶母都以为他们两个住在一起。在叶母的要求下，他们最终选择住在了顾晨这里，叶母和叶星还有小团子一间房，顾父和顾晨一间房。
　　叶星已不记得上次同叶母在一起睡是什么时候了，她躺在叶母的旁边，中间隔着小团子，心里莫名的就踏实了。因为天气热，叶星晚上被热醒了几次，每次都把被子踢开，可下次再醒的时候被子总是有在自己身上，叶星知道是叶母半夜起来为她盖的，就像自己以前小时候一样。
　　叶母起的很早，洗漱后出去买早餐，叶星听到叶母关门的声音醒了过来，她看着在身边呼呼大睡的小团子，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对这个妹妹，她多少是觉得有些亏欠的。再很大程度上，她都觉得小团子抢走了叶母的爱，对她虽说不上讨厌，但也称不上喜欢，这些年除了寒暑假能见到她外，其余时间基本也没问起过她。但小团子倒是挺喜欢她这个姐姐的，每次见着她都围着她转。
　　叶母回来的时候，叶星已经起来了，她帮叶母把早餐摆好后，顾父也起了，他吃了早餐后就匆忙走了，叶母一直送他到门口，二人难得的亲昵了一番。
　　顾晨起的很晚，叶母和小团子被司机接走后很久，他才起床，桌上摆着已经凉掉的早餐，厨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顾晨走过去一看，叶星在厨房里忙活着。
　　这个曾在顾晨的梦里出现很多次的场景如今原封不动的出现在眼前，他呆呆的望着叶星，害怕又只是一个梦，他一动不动的，担心自己的一个动作就又会让叶星消失了。
　　叶星转过身来拿菜的时候看到顾晨傻傻的站在门口，被吓了一大跳。
　　“快好了，你先去洗脸下吧。”叶星还以为顾晨饿了，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顾晨觉得自己的眼泪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涌了出来，他快速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脸，看着镜子里红肿的眼睛，感到既幸福又难过。
　　午饭是简单的三菜一汤，顾晨却吃的比什么都美味，叶星看着他这个样子，回想起每次顾晨吃的最香的时候就是吃自己做的饭的时候。顾晨其实挺挑食的，胃口早就被皱嫂养刁了，可是只要是自己煮的菜，他总能全部吃完。那时候她想，其实被顾晨喜欢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叶星现在的生活就剩下复习复习复习，为考研做最后冲刺的准备，虽然她有信心，但没到最后一刻始终不敢放松。等收拾完碗筷后，叶星准备回学校了，顾晨看着她准备离开的样子欲言又止，很舍不得，又不敢多说什么。
　　“我走了。”叶星已经站在玄关穿好了鞋子，她看着顾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也有点舍不得。
　　叶星甚至能感觉到顾晨的视线一直到门开了又关上后还一直追随着自己，她摇了摇头，企图把那么莫名的心绪都摇走。
　　去公交车站的路上会经过菜市场，叶星看着那里，鬼使神差的就又进去买了几个菜，她想说晚上让顾晨自己做，可又想到这人根本不会做饭，可自己提回学校好像又没什么用，就这样，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顾晨家楼下。
　　叶星坐在小区楼下的凳子上，也不知道该上去还是不该上去，就这样一直在跟自己做思想斗争，也不知道纠结了多久，一抹影子出现在了自己头上方，叶星抬头一看，顾晨正望着她。
　　“你怎么在这。”二人几乎是同时开了口，然后又同时沉默了许久。最后叶星跟着顾晨回去了。她把菜放到厨房后，一直在厨房弄七弄八，就是不出去，顾晨看她在厨房呆了那么久，要进来帮她，被她推着一起出去了。
　　二人之间的气氛十分尴尬，叶星也不知要怎么解释自己这奇怪的行为，顾晨也没问，只是嘴角上扬着，心情很好的样子。
　　顾晨开了电视后，客厅里终于有点声音了，叶星如释重负，坐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电视里播的是一部爱情片，顾晨平常根本不会看这样的节目，可有叶星在，他也坐在沙发上陪叶星看了起来。
　　电视剧里的男女主角为了他们坚贞不渝的爱情，抛开世俗的成见，克服重重阻力，最后终于在一起，画面中二人捧着对方的脸庞，珍之重之的慢慢靠近彼此，要为电视剧的结尾献上一个浪漫之吻时，电视突然啪的一声，暗了。
　　叶星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红着脸说“我去做饭了”，可现在连下午四点都还没到。叶星用螃蟹步法慢慢从顾晨旁边移动，好不容易经过了他，才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顾晨从后面走过来，在叶星还没来得及转身时，被他从背后紧紧的抱入了怀中。
　　叶星整个心都快跳出来了，顾晨的呼吸喷在她的脖子上，顾晨的体温从背后密不透风的传到自己的身上，顾晨的手紧紧的环住自己，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叶星无所适从，她想要推开顾晨，却浑身无力，就这样一直被他抱着。
　　最后是一通电话打破二人之间的寂静。电话是叶母打来的，说本来晚上也要一起吃饭的，顾父临时有事来不了，看看明天晚上有没有空再过来。
　　叶星诺诺的应着，她感觉自己脑袋有点空空的，身上都是顾晨的气息。叶母挂完电话，室内又回复了一片宁静，叶星总算找回了点理智，她进厨房把饭煮了、汤炖了、菜炒了后跟顾晨说自己要回去了。
　　顾晨留她下来一起吃饭，叶星没答应，几乎是有点像逃离一般的离开了那里。
　　刚才那通叶母的电话让她清醒了很多，以她对叶母和顾父的了解，就算她和顾晨两人决定再一起，他们也绝不会同意的。
　　顾父现在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大，定是不会同意他们两人以伴侣关系生活。而叶母，她虽然疼爱叶星，但内心是一个十分传统和保守的女人，他们这样的关系说的夸张一点在叶母的眼里都算是□□了。
　　这种可以预知的局面令叶星十分沮丧，她到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对顾晨究竟是爱情多些，还是亲情多些。可是两人若以爱情走下去，那艰难的未来完全是可以预见的，既然这样，何不退一步，让两人得以亲情的关系联系在一起一辈子。那个时候，叶星是这样想的，那时的她能够放下对顾晨的感情，可是她低估了顾晨对她的爱情。
　　叶星也没想到自己做完这个决定后的第二天，顾晨和顾父大吵了一架。
　　顾父这天带着叶母和小团子第二次来顾晨家并不只是吃一顿饭那么简单，顾晨本来是要在厨房帮叶星的，被顾父叫了出去，叶星也没听到他们说了什么，两个人在客厅里大吵了起来。
　　“我不会回去的，我在这边很好，也打算一直呆在这边，你不要说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只有你一个儿子，你不回去，那我这些年来辛辛苦苦打拼的事业是要让谁来继承。”
　　“你要谁来继承就谁来继承，反正我是不会回去！”
　　“你要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这事就不由你说了算！”
　　“怎么，脚长在我身上，我不回去你还打算把我绑回去吗！”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
　　“我自己的人生我自己做主，请你不要随意支配我的人生。”
　　“我还就要随意支配了，你看我有没有这个能耐。”
　　“你有，你当然有，你最大的能耐就是毁了别人的一生！”
　　“你这个混账小子！”顾父说着手已经打了上去，叶母和叶星都来不及阻止。顾父扇完巴掌后，明显有些后悔，但又嘴硬不愿跟顾晨服软，恨恨的走了出去。
　　叶母抱着小团子进退两难，叶星眼神示意她没事，她一步三回头的追了出去，小团子明显被吓坏了，紧紧的抱着叶母。
　　叶星把门关上，拉着顾晨坐下，从冰箱里拿了冰块给他敷。顾晨看着叶星说“我哪都不会去的。”
　　从刚才二人最后的对话中，叶星知道顾父又提起让顾晨回家继承家业的事。顾晨就算同顾父不亲厚，但他顾家唯一的男孩，顾父就算再疼小团子，最后他也会把家业全部都交给顾晨打理。顾晨也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出不继承这份家业，但那时候顾晨还没毕业，顾父也没逼他，如今顾晨已毕业，却一副要在这城市里长久安居下去的意思，顾父自然是急了。父子二人每次也都没法好好相处，总是跟火星撞地球一样，说没几句就吵起来。以前叶星刚来的时候，这个场面看的不知道多少次了。后来顾父生意越来越忙，很少在家，加之顾晨这两年越来越沉默寡言，二人之间的接触少了许多，这样大吵已是许久不曾见到的了。
　　叶星知道顾晨不愿受到顾父的摆布，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把顾母的死算在顾父的头上，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回去。而顾父也无论如何都不会把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交给别人，所以这最后究竟要如何解决，叶星也是一筹莫展。
　　最后五个人的菜只剩下他们二人吃，叶星把剩下没吃完的菜都用保鲜膜封起来放好，叮嘱了顾晨一番。叶星看他听着很认真，但她知道其实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这些菜最后的命运应该是都坏了，然后直接扔了。
　　叶星去考研的时候其实是很紧张的，她并不是担心自己复习的不够好，而是担心又跟高考一样有什么突发状况。好在最后一切顺利，叶星觉得自己发挥正常，初试基本没问题，接下来就是准备复试了。
　　叶星考试的这几天，顾晨过的比叶星还紧张，一会担心她拉肚子，一会担心她没带准考证，直到最后看到叶星春风满面的从考场里面走出来，顾晨才松了一大口气。
　　顾晨说要替叶星庆祝一下，叶星还以为他要带自己去什么餐馆吃饭，结果顾晨说买了菜，在家做饭给叶星吃。叶星听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饭？顾晨？
　　到顾晨家一看，这人还真的买了不少菜，一回到家就开始忙活起来，叶星要帮忙，他挥着锅铲让叶星出去坐着看电视就好。叶星半信半疑的坐在外面，时不时偷偷到厨房瞄一眼，深怕这人一不小心把厨房烧了，可看着他，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明显做过功课，炒起菜来也算是像模像样的。
　　三菜一汤端上桌时，已是两个多小时以后的事，叶星看顾晨累的够呛，厨房里也是跟战场一样，叶星无奈的摇了摇头，想顾晨也不知道突然心血来潮在家里做饭，以前不要说进厨房煮饭，那时候被菜市场的味道熏的对菜市场退避三舍的样子她还清晰的记得，如今他竟能自己一人端出几样菜来。
　　顾晨过分期待的眼神让叶星很有负担，叶星夹起一颗花菜，顾晨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花菜从菜盆到自己的嘴里，才嚼了不到两口，顾晨就问她“怎么样。”
　　叶星也不体恤他第一次做菜的心情，直接说了一句“好咸”。顾晨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叶星接下来尝了第二、第三道菜，均以“没熟”“好硬”结束评价，顾晨的恨恨的看着叶星，眼神似乎在说，第一次做给你吃，就不能鼓励一下吗。
　　“汤还不错。”叶星最后终于给了一句让顾晨想这顿饭总算没白费的评价。
　　虽然叶星各种批判，最后菜也还是吃完了，顾晨暗暗下决心下次一定要做的更好吃点。
　　吃完后叶星要帮顾晨收拾，都被顾晨拒绝了。叶星看着这样的顾晨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不知不觉间，这个任性的像刺猬一样的大男孩开始慢慢变了，变的跟以前很不一样了。
　　当叶星顺利通过研究生复试，拿到录取通知时，顾父一个人找上了她。她和顾父之间说不上多亲昵，但这么多年一直相处的很好，他给了叶母稳定的生活和圆满的家庭，把自己当亲生女儿对待，这一切，叶星都是从内心深处感谢他的。所以当顾父满面愁容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时候，她答应顾父无论什么事情，只要自己能做到就一定会尽全力去做。
　　“你能不能离开顾晨。”这是顾父抽了不知道多少根烟后对叶星说出的话。
　　叶星愣了一会就就明白了顾父的话，她看着顾父，说，她会的。
　　叶星提着菜站在顾晨房门前等了他很久，才看到顾晨略显醉态的从电梯出来，他看到她时，酒好像一下醒了，又好像醉的更厉害了，愣愣的问她“你怎么会在这。”
　　“来做饭。”叶星提着两袋菜在他面前晃了晃。“快开门呀，愣着干嘛。”
　　叶星进门后熟门熟路的换了拖鞋，进到厨房各种折腾。顾晨换好衣服后走进厨房来帮她，叶星也没有拒绝，指挥着他干这干那。
　　晚饭的时候，顾晨特别开心，跟叶星说了很多工作上的事。叶星知道顾晨现在跟大学舍友一起开着一间工作室，虽然生意一般，但对于刚刚起步的年轻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开始。叶星很少看到顾晨心情这样好的时候，他本长的帅，却经常一副苦瓜脸，现在这个样子可好看多了。
　　叶星和顾晨开心的聊着，从顾晨的工作聊到叶星的考研，最后又聊到顾晨以前没心没肺把叶星气半死的日子。
　　“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啊，说的我好像什么功臣一样，每个人都有那段日子，过了就好了的。”
　　“不是的，不一样的，你是功臣，是我生命里的功臣，我很清楚的。”
　　叶星笑笑没有说话，她看着顾晨，轻轻的对他说“顾晨，回去吧，不要在留在这边了，你知道，我们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
　　顾晨的笑脸一下就僵了，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苦笑了一下，看着窗外奔流不止的车流，璀璨的灯火，过了很久，问叶星“能不能不要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