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神拭去眼泪的片刻[LC]》T1na

6、6、Black Casket

　　烛光之下，床中央的少年像是死亡了一般地安睡着。

　　棕色头发的男人正一点点为少年拆除绷带，医生的手每绕一周，少年惨白的面容便多露出一分。一个高大的男人在床边环胸站立着，几乎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少年身上发生的一切。

　　而藏身于黑暗的贝奇屏息以待，直到她看清了少年绷带之下的脸。

　　——那是谁？！

　　少女的瞳孔骤然紧缩，红色的团眉向眉心聚拢。

　　她所见的是一张……完全不认识的脸。

　　不，也不能完全那么说。贝奇总觉得自己在那里见过那张脸。

　　可洛去哪里了？！贝奇想到这里，已经心惊胆战。

　　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洛么？每天用温柔的蓝眼睛对着她微笑的人……还是洛么？

　　虽然五官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象征帕米尔族血统的团眉却依旧鲜明。

　　房间中，医生将绷带拆到少年胸前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偏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维尔斯注意到希尔医生的走神，问：“怎么了？”

　　“喂，维尔斯，我今天为什么总觉得心跳得厉害？”医生说。

　　“鬼知道呢……”蓝发的男人冷冷地说着，突然朝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贝奇被维尔斯这一眼吓得退后了大半步。她不知道维尔斯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但那个男人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看来下次得这个时间去教堂募捐了，肯定是我心中的罪恶太多了。”

　　维尔斯冷哼道，“半夜去乱葬岗偷尸体的变态医生也会害怕？”

　　“别瞪我嘛，维尔斯，我真的会害怕的，然后我手一抖，就……”医生宛如谈论天气般做着斩首的动作，“好啦，准备开工。”

　　希尔医生拿出他的手术刀，将他心爱的瓶瓶罐罐一一摆好，新的手术在床头的烛光下拉开序幕。

　　维尔斯看了一会儿，忽然放下了环在胸前的两臂。

　　“我出去抽点烟，你继续手术吧。”他说。

　　医生头也不抬，只不在意地说了一句，“别把烟味带进来。”

　　贝奇见状，迅速侧身贴在门轴那一边的墙壁上，房内的人打开门，她刚好被挡在门后。她屏住了呼吸，做好了随时用意念进行空间转移的准备。

　　维尔斯低着头走出洛的房间，走廊上不带血腥味的空气让他舒展了眉毛。男人没有任何要探查的意思，而是径直走向走廊的另一边。

　　就在贝奇以为他即将走远的时候，维尔斯突然出声道：“我知道你在偷看。不想死就跟上我。”

　　她犹豫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跟上背影宽阔的男人。

　　维尔斯带她去的地方是医生存放各种东西的储藏室，由于医生懒散的性子，这间上锁的小屋子里既有药材，也有书籍和人体标本。

　　当然，贝奇只是看见过医生将那些东西搬进这间屋子。

　　这间储藏室只有医生本人有权进入，连现在俯视着少女的维尔斯也没进去过。

　　“带我进去。”

　　贝奇下意识想摇头拒绝，她总觉得那个房间里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但维尔斯并不给她犹豫的机会，“快点，如果你不想让希尔那个变态知道的话。”

　　“瞒着医生私自进这个屋子……你不怕我告诉医生？”

　　“我觉得你应该明白一件事。”维尔斯在黑暗中冷笑着，“我比希尔那个疯子善良得多。要不是我拦住他，你早就死在圣域的那间地下室了。”

　　“不……”可能吧。

　　维尔斯的近乎纯白的牙齿上划过一道微弱的反光。

　　“你不相信么？也无所谓。带我进去，否则你现在就会死。”

　　*

　　“为什么非要我带你进来……你应该有能力开锁吧？而且医生不可能不让你进来。”

　　“嘘——安静点。你如果在希尔面前也这么多话，应该会死得更快。”

　　维尔斯显然很熟悉这间储藏室。在贝奇使用空间转移进入房间后，维尔斯第一眼就望向了放在墙角的黑色皮箱。

　　贝奇脱口而出：“那个箱子……”

　　正在打开箱子的维尔斯回头看了贝奇一眼。

　　“你见过？”他问。

　　贝奇摇头，“我不知道那里面有什么。”

　　“希尔在圣域潜伏五年才弄到手的东西。它有关禁忌，也是我们一直在研究的主题……喂，把你的手伸过来。”

　　维尔斯极快地捉住少女的手掌，以肉眼难以捕捉的动作划破贝奇的掌心。

　　喷溅的血液在那一瞬间沾满了箱子里的事物。

　　贝奇全身过电般地僵直了一下，但她也没有错过维尔斯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男人的脸上同时闪过了后悔和狂热两种情绪。

　　忍着手心的疼痛，贝奇看到了一只断手，而她的血液正被那只手快速吸收，一眨眼的功夫，那只手上就一滴血都没有了。

　　“这是从守护帕米尔的远古神身上弄下来的断肢。”维尔斯盯着贝奇，红口白牙的样子宛如毒蛇吐信。

　　“它以前一直被封存在圣域，日夜受着你们的雅典娜女神的……欺骗和诅咒。”

　　那只惨白的手似乎被贝奇的血液激活了，开始在暗夜中散发出微弱的金色光芒。

　　贝奇眼前一晃而过梦境里的一些残像。她刚想张口说什么，突然眼前一黑。

　　维尔斯用手刃击昏了她。

　　*

　　清晨一如往日般平静降临。

　　贝奇睁开眼睛，从自己的床上坐起来。手心的疼痛感不断提醒她昨天发生的一切并非她的臆想。

　　“咚咚。”房间外传来节奏熟悉的敲门声，紧接着便是医生的声音：

　　“早上好，亲爱的小贝奇。外面的雨停了，我得出去买点东西。早餐已经做好了，自己到餐桌那边去享用吧。”

　　男人语气轻快，听上去心情极佳。

　　“好的，谢谢医生。”

　　“要留下好好看家哦。”医生又嘱咐道。

　　真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贝奇看了看自己昨晚收拾好的包裹，虽然想起昨晚所见所闻心情复杂，但还是打算完成答应洛的事情。

　　她穿好衣服，背上包裹。到达餐桌的时候，医生已经出门了，维尔斯坐在昨天的位置上吃着三明治。

　　“你打算出门？今天下午可能还有手术，我觉得你不该有心思乱跑。”维尔斯随意看了她一眼，端起牛奶喝了一大口。

　　男人的动作有点不自然，贝奇这才发现，他的右手被吊在胸前，整条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而且他脸上也有明显的刀口，看结痂的程度，不难想到那是手术刀留下的切口。

　　“你受伤了？”贝奇皱眉看着他。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维尔斯面无表情，用一张臭脸表明自己不愿多言。

　　贝奇试探性地问道：“不会是被医生发现之后挨揍了吧？”

　　“啪！”

　　维尔斯重重地拍桌，不满地看了贝奇一眼，直接站了起来。维尔斯这一掌似乎让整栋房子都震了一下，贝奇心有余悸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餐盘。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和维尔斯开这个玩笑。

　　“我看你会死得很惨。”男人甩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上楼了。

　　贝奇食不知味地解决了早餐，几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洛让她去邻镇买所谓的特产果酒是不是巧合，或是洛刻意想支开她？

　　那个接受手术的人到底是谁？假如是洛的话，医生的手术到底是为了什么？

　　昨天维尔斯所说的话是真的么？假如是真的，那为什么她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守护帕米尔的神明？

　　她梦中见到的是不是维尔斯口中的神？那只被砍断的左手上到底隐藏着什么禁忌？

　　维尔斯总说医生会杀了她，那维尔斯本人对她又是持什么样的态度呢？

　　还有，昨天她被打晕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全都很令人在意啊……”

　　贝奇想不通这些问题，只能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一点。

　　总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医生和维尔斯说的话都很令人怀疑，只是现在看来，从维尔斯那里入手能知道的更多一些。

　　但谁又能保证维尔斯那个男人说的就是真的。

　　“它以前一直被封存在圣域，日夜受着你们的雅典娜女神的……欺骗和诅咒。”

　　贝奇又想起维尔斯说的那句话。这句话本身就像个诅咒一样，让贝奇开始质疑自己对女神的信仰。

　　买酒之路倒是没遇到什么波折，贝奇因为担心洛，用了自己的最快速度往返。当天傍晚镇上商店打烊的时候，她回到了医馆。

　　医馆大厅空空荡荡，只有医生趴在柜台上写着什么，男人听到她的脚步声，直接停笔抬头。

　　希尔医生微笑着，他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贝奇，但声音依旧亲和，“你去哪里了？我亲爱的小贝奇。”

　　他的样子似乎很危险，贝奇下意识退后了半步。

　　“我总觉得我似乎嘱咐过你，不要乱跑。”医生继续说着，“你的包裹里装着什么，能给我看看么？”

　　少女恐惧的样子显然取悦了医生，棕发的男人加深了他的笑容。

　　“小贝奇，你的脸色很难看，是不是病了？”

　　“我让她去给我买酒了。”维尔斯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吊着受伤的手臂，脸上满是理所当然的神情，“喂，还愣着干什么？给我。”

　　医生当即沉下脸，“维尔斯，你这个该死的萝莉控！现在打算为了贝奇和我作对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别愣着了，贝奇，到我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