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神拭去眼泪的片刻[LC]》T1na

5、5、Night

　　这天临近傍晚，天空中忽然开始飘起细密的小雨。贝奇望着窗外的街道，皱起眉头，但去邻镇的主意还是没有改。

　　正当夜里贝奇收拾行装的时候，医馆的大门开了，她在楼上听到了声音，立刻匆匆藏好包裹。

　　她跑到楼下大厅，医生已经给夜归的维尔斯开门了。高大的维尔斯正脱下雨衣，他一脸不耐地甩着自己蓝色的湿发，看上去精神并不高昂。

　　外面似乎还有闪电的光芒，但很快消逝在黑沉的夜色里，淅沥的雨声敲得贝奇略感不安。

　　湿冷的空气从男人身后吹进屋子，医生从维尔斯背后推了他一下，让他先去换鞋，自己则如往常那样放下门栓。

　　夜雨在希尔医生关门的那一刻被隔绝在外，柜台边橘黄色的烛光映亮了整个房间。

　　“你怎么下来了？”医生看了停在楼梯口的贝奇，一边问着，一边接过维尔斯的雨衣，“是饿了么？我给维尔斯留了一些烤面包，如果你想要的话，就一起来吃一点吧。”

　　“希尔，情况怎么样了？”维尔斯闭着眼睛问道。

　　“先等等，我们一会儿再说，具体情况还有点复杂……”医生含糊其辞，倒是温和地向贝奇招招手，“亲爱的小贝奇，别愣在那里啦，我还可以给你热一点牛奶。”

　　维尔斯只瞧了贝奇一下，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示，他对医生说：“可以给我拿瓶酒喝么？”

　　“好的好的，尊贵的先生小姐，你们先去餐桌那边等着吧。”

　　贝奇本来想说自己不饿的，但希尔和维尔斯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她犹豫了一下，她想了想，紧跟维尔斯走向了餐桌。

　　感觉这边光线略有些昏暗，贝奇点了一盏烛台放在餐桌中央。

　　维尔斯似乎很疲倦，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从衣兜里掏出了卷烟，只摸了摸就烦躁地甩开了那根烟。

　　“维尔斯先生？”贝奇试探性地叫了男人的名字。

　　深蓝色头发的男人抬起眼皮望着她，面无表情道，“小姑娘，我现在心情很糟糕，要是想命长，就少和我说话。”

　　“你……”

　　维尔斯直接打断她，“要不是你当初干扰了手术，根本不会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男人说着，脸上又浮现出一丝懊悔的神色。听了他的话的贝奇却突然紧张起来，他这么说难道是洛有什么……

　　短暂的沉默使蜡烛燃烧的轻微声响分外明显。

　　“怎么了？我亲爱的小贝奇，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端着面包的希尔医生走向餐桌，似乎并不受现场诡异气氛的影响。他放下盘子，然后拍了拍贝奇的肩膀，“放松点，虽然我也知道，跟维尔斯这种讨厌的家伙同席是种煎熬。”

　　坐在一旁的维尔斯不屑地“哼”了一声，但他还是不说话，自己闷闷地拿起面包吃起来。

　　医生将酒瓶放到维尔斯面前，又微笑着把热牛奶递给贝奇，然后将双手都放进大衣的口袋，才终于坐在桌前。

　　三个神色各异的人围坐在圆形的木质餐桌边，暖黄的烛光映在每个人脸上。

　　贝奇觉得自己不该傻到以为这两个男人是好人。但事实是，当她预料到接下来医生和维尔斯会对洛做些什么的时候，贝奇感到心凉无比。

　　少女咬着嘴唇，她的唇瓣因为失血而渐渐发白。

　　希尔医生似乎从贝奇不断看向楼梯口的不安神情中看出了什么，医生略带倦意地撑起半边脸颊，唇角划出一道神秘莫测的笑。

　　“医生，洛的身体……”

　　当贝奇首先沉不住气开口，医生很快用警告的眼神制止了她。虽然希尔医生唇边的笑弧没有丝毫变化，但眼睛里满是冷芒。

　　“小贝奇，你是不是……”

　　医生话音未落，又被一旁的维尔斯打断，男人仍咀嚼着面包，声音有点模糊。

　　“相信医者。”他说着，也给了贝奇一个警告的眼神，“希尔，我们的事情没必要报告给这个小丫头。”

　　“那好吧，维尔斯说什么就是什么。”医生无所谓地说着，目光流连在贝奇突然低下的头上。

　　“总之，我给你的建议是，这几天不要到处乱跑。假如你还记得来这里的路上我对你说了什么的话，你最好乖乖的。”男人说着，吞咽了一下。

　　维尔斯解决了面包，转头对医生说，“希尔，圣域那群人来意大利了，但又好像不是冲着我们。”

　　垂首盯着餐盘的少女不禁颤抖了一下。

　　“是嘛……”医生故意拉长音，好像对这件事也漠不关心的样子，“反正那些没用的圣斗士，你一只手就可以解决掉吧。”

　　贝奇偷偷看了维尔斯一眼，男人冷毅的脸上满是理所当然的神情。察觉到贝奇的窥视，维尔斯不轻不淡地冷笑道：

　　“贝奇小姐，我现在可是在提前通知你。我觉得你的聪明应该能让你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维尔斯，我说你，也不用每次都这样恐吓我可爱的小贝奇嘛。”

　　小镇午夜的钟声恰好在此时敲响，从远处教堂那边传来一阵圣洁非常的叮咚声。虽然屋子隔绝了外面的雨声，但今天的十二点的钟声似乎都比平常清冷些。

　　贝奇想起洛今天和她说话的样子，心里一片冰凉。

　　轻轻眯起被阴影笼罩的眼睛，医生眼中映着烛火，就那样目光灼灼地望着团眉的少女，“她应该知道，如果私自跑掉，洛可就完蛋了。”

　　“我们也不用费心思看着她，反正那两个小鬼现在都已经被圣域视作叛徒。”维尔斯晃了晃酒瓶，残忍而傲慢地斜着眼睛，“听说你同族的那位黄金圣斗士正准备亲自来清除叛徒呢。”

　　而医生闻言搓了搓手。

　　“是么，白羊座的史昂要来这里？”

　　“现在应该还没有。我只看到了射手座，他似乎是要在这里找一个什么人。”

　　“反正你已经回来了，他也抓不走我。”

　　维尔斯摇摇头，“我总觉得他在找转生的雅典娜。你忘了么，那次路过孤儿院，你感受到的那种气息。”

　　“哦，这一世转生的雅典娜跑来意大利？不过，管他呢……”医生说着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我困了，先上去睡觉咯。贝奇，维尔斯吃完之后，就麻烦你收拾一下吧。”

　　贝奇被他们的对话惊得一句话没敢说，她屏着呼吸听完，直到维尔斯一言不发地离开，才回过神。

　　少女感觉自己背后全是冷汗。

　　她和洛该怎么办？

　　缓缓松开握紧的拳头，贝奇近乎机械地站起来，将餐桌上的东西一一收好。随后，少女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自己收拾了一半的包裹，她感到全身无力。

　　贝奇开了窗子，随冷风灌进房间的雨让她冷静了一些。但贝奇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把自己扔进柔软的床里，强迫自己不去想医生和维尔斯说的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贝奇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洛，你已经康复了，现在我们就拆线……”

　　从梦境中隐约传来希尔医生的声音。

　　温和微笑的棕发男人将绷带的头递给她，贝奇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洛用期待的蓝眸望着她，而她正亲手为少年解除绷带。

　　洛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么？

　　想到这里，贝奇的双手喜悦地颤抖起来，即使如此，她还是轻柔地为洛解去束缚他的绷带。

　　随着绷带的落下，少年惨白的皮肤一点点露出来……那双澄澈的眸子维持着安静的注视，仿佛在等待什么惊喜的发生。

　　“对，就这样，小贝奇，快一点……你不是也很久没有见过洛的脸了么……”医生在旁边低声催促着。

　　是啊，她已经好久没好好看看洛的样子了。

　　“啊——”

　　贝奇忽然失声尖叫。

　　那个人是……

　　梦境与现实陡然重合。

　　贝奇从梦中惊醒，她坐在床上，两只手紧紧抓着被子。喉咙里残留的紧张感说明她刚刚尖叫过。冷汗再次浸湿了她的后背。

　　“咚咚。”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谁？”

　　“是我，小贝奇做噩梦了么？”门外传来医生压低的声音。

　　贝奇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感觉，但医生的语气在她听来怪怪的。她重新调整了一下呼吸，看着漆黑中紧闭的房门。

　　“没事，我刚刚不小心掉下床了。”

　　“是么……”医生在门外顿足，又关切地说，“傻孩子，别总想那么多。好好睡吧。”

　　她用手抚着胸口平复心跳，虚弱地回应道：“您也早点休息，医生。”

　　“知道了，既然可爱的小贝奇都这么说，我现在就去睡觉喽。”

　　又过了几秒，男人离去的脚步声才轻轻响起。贝奇稍微踌躇了一下，掀开被子，光着脚跳下床。少女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尽量不发出动静地离开了房间。

　　做这些事的时候，贝奇的心脏跳得厉害。

　　贝奇向两侧的走廊张望。医生的身影已经消失了，黑暗向远处走廊尽头延伸。肆意蔓延的黑色中仿佛潜伏着怪兽，贝奇本能地感到危险。

　　她凭着直觉走向洛所在的房间。

　　“希尔，我们要动用箱子里的东西么？”

　　从虚掩的门内，传出维尔斯的声音。很显然，希尔医生和维尔斯先生都在洛的房间里。贝奇慌忙地捂住自己的嘴，以防自己发出尖叫。

　　“暂时不用。先进行麻醉吧。”

　　医生的熟悉声音不复懒散，当初撞破的手术的情景再次浮现在贝奇眼前。

　　透过门缝的烛光在黑夜里格外扎眼。而贝奇感觉自己像是被诱引了一般，身体不受控制地靠近了那扇门，短暂的调整呼吸后，她将眼睛对准了足以偷窥的狭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