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风八百遍》阿win

10、开幕

　　回到家中，陈白露匆匆锁好门窗，关上帘窗，在黑暗中让自己缓了缓神让自己冷静下来，才慢慢开了一盏小台灯。

　　隐秘的灯光下，她反复审视着手中黑白照片，是一个身着警服的法国人。照片的反面，写着：Mark，上海法租界警务处总巡。

　　在脑中刻下照片中的面容和信息后，陈白露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照片的右下角，一点一点火花蔓延。火光映照下的脸，眉头紧促，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同样微弱的火光，映照着同样眉头紧促的脸。

　　俞青霜坐在家里，熟练地点了支烟，思索了好一阵子忽然唤道：“阿震。”

　　“是，四少。”俞震正在门外安排执勤，听了声就立刻来到“他”跟前听候吩咐。

　　“公司开幕典礼及晚上的酒会都安排好了吗？”

　　“已经安排妥当了。”

　　“请柬都已经派出去了？”俞青霜微微挑眉。

　　“都已经派出去了，帮里的叔父们也都通知了。”俞震从衣服胸口内侧的荷包中掏出一张卡片，递了上去，“这是嘉宾的名单。”

　　俞青霜瞟了一眼，边点头边肯定道：“很好。阿震，这个剪彩嘉宾的名单上面，添一个陈小姐的名字。”

　　“陈白露小姐？”俞震有些迟疑了，毕竟这剪彩的全都是俞家人，而这陈白露再怎么也只是个外姓人，不知此举是否欠妥当。

　　“恩。就按我吩咐办吧。”俞青霜不想解释，也没有理由解释，没有给他多问的机会，就把话给堵死了。

　　“是。”俞震微微皱起了眉头。

　　“等等。”俞青霜半眯着眼睛，若有所思，用一种与平常不一样地语气问道：“我还有个问题。”

　　“不用紧张，是我有些私人的小问题。”此刻的俞青霜和一秒前的竟判若两人般，“你别杵着了，坐～”

　　俞震对她这种反常的腔调虽然有些不太习惯，但因为她的柔软还是有点儿受宠若惊，惴惴不安地坐在对面。

　　“就是～你觉得，你老实说，俞青霜和俞老板这两个词有区别吗？”

　　“小姐？这？不都是你吗？”俞震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再不然就该是俞青霜脑子出了问题。这算哪门子的问题？

　　“那……陈白露和陈小姐呢？”

　　“四小姐？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俞震这次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耳朵并没有任何问题，那么便是俞青霜哪里出了问题。

　　“算了，算了，我就知道问你也是白问。”俞青霜嘟囔了句，便无趣地回了房睡觉。

　　到了周一。

　　这是俞氏永安公司成立的日子，也是大上海第一家百货公司开业的日子。如果说法租界是这乱世的最后一方净土的话，那么这永安百货将为这儿的名媛望族们打开一个新世界的大门。果不其然，一大早上，街道上就被堵了个水泄不通，街坊们想凑个热闹，打扮得体面些的小姐贵妇们挤破了头想尝尝鲜儿。

　　青云帮上上下下也忙得不可开交，维护治安、迎接贵宾、收拾货架……俨然一片祥和繁华模样。

　　俞青霜今日起了个大早，站在镜子面前，一丝不苟地打理着衣袖。今天的一身蓝色马海毛西装中，明亮的深红色衬里为整身装扮添了一抹亮色，庄重又不失格调，开业的场合再合适不过了。

　　打开怀表，9时一刻。

　　“备车。”俞青霜迈着大步便向门外走去。正欲低头进车里，她突然抬手帮正在绅士地撑着车门的俞震整了整领结，莞尔一笑，道：“以后多注意些形象，别总像个打手似的。”说罢，便愉悦地乘车而去了，留下一个情窦初开的大男孩儿怔怔地发呆。

　　“先去陈宅，再去公司。”俞青霜语气轻盈，看来，她今天心情真的好极了。

　　车子很快便到了陈宅门口，俞青霜亲自下车，摁了摁门铃，乖巧地等着。

　　“您是？”出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陈白露小姐在吗？”

　　“麻烦您等等。”小姑娘有些拘谨害羞地小跑进了屋里。

　　“小姐，有人找你。”

　　“谁？”陈白露一边抿着口红，一边问道。

　　“是个长得特别好看的公子！”

　　从来没人用“好看”来形容一位男士，但陈白露一听便知道是谁了，她暗自心想，这个丫头平日呆呆的，没想到居然能够找到如此精准的词来形容，“好看”这个词形容与自己的“漂亮”简直不谋而合，用来形容俞青霜真是妙极了。

　　“快！请他进来！等等……你就说我在换衣裳，让他在外稍等片刻。”陈白露其实早就恨不得自己已经冲去他身边，转念一想，不行，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太不矜持了？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陈白露才从楼上翩翩下来。

　　俞青霜就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她一身蓝底白花旗袍，身段儿纤细起伏，跟那四月拂柳的微风似的，有着说不出来的柔情。随着一步一阶梯，旗袍下摆的分叉撩了又落，一双修长曼妙的腿，春光乍泄，撩得人脸红心跳，挪不开眼了。

　　“喂～发什么呆。”陈白露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咯咯地笑了起来。

　　俞青霜仓皇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羞得完全不敢再看跟前的人，极力掩饰着自己刚刚的失礼说：“快上车吧。”

　　车厢里，陈白露先开口道：“没想到你会亲自来接我。”

　　“你不是说俞青霜请你才去嘛，那我只能亲自来接陈大小姐了。”俞青霜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怎么了，劳您大驾不乐意了？”陈白露转过头来，瞪着他的侧脸。

　　“荣幸之至！感谢陈大小姐给我这次机会！感恩不尽！”俞青霜立马接话道，她竟不曾发现自己也有狗腿子的潜质，逗得陈白露又捂嘴笑起来，自己也忍俊不禁。

　　永安公司门口，俞风携赵月英、俞震，还有几位叔父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有些按耐不住了。

　　“这么重要的事儿，俞青霜又去哪了？她又搞什么鬼！”俞风不耐烦地质问着俞震。

　　“四少应该马上就到了。”

　　“马上！马上！这都几个马上了！我们俞家要你就是管着她，看看你！屁用都没有！”

　　“好了～老爷～别动怒！青霜不懂事又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了～”赵月英连忙上去顺着俞风的胸口，故意提高声音，就是为了说给众人听，越多人知道俞青霜不懂事才越好呢！

　　“来了——来了——”

　　俞青霜不急不慢地下了车，陈白露挽着他的手臂，在众人的眼光里姗姗而来。

　　这俞四少可真是个美男子啊！面庞白皙，身材颀长，肃立在那里，平静如水，清淡如云，举手投足间，不沾一丝一毫的烟火气。围观的名媛淑女们都如同野兽看到猎物般，看得两眼发光，直到目光落在身边的陈白露身上。

　　“啧啧～那不是陈白露吗？”

　　“什么歌星，不就是个卖唱的吗！听说可风马蚤了！”

　　“不风马蚤能勾搭的上俞四少吗！这种女人整天到处勾三搭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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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月英第一个迎上前去，笑得阴阳怪气地说道：“青霜啊！你可来了！把你二叔担心的呀！生怕你路上出了什么变故呢！哟～这不是百乐门的陈白露小姐吗？”

　　俞青霜轻轻安抚了一下陈白露搭在自己臂弯上的手，绕过赵月英，二人径直走到了公司牌匾下。

　　“阿震，你去准备一下，准备剪裁仪式。”俞青霜贴着俞震的耳边，吩咐道。

　　“起～”赵月英见俞青霜不待见自己，发出不屑的声音，翻了个白眼，又一扭一扭地回到俞风身边。

　　“青霜啊，今儿个是公司开幕，你带个外人来是什么意思？”俞风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二人，话里有话道。

　　“二叔，青霜处理些事情来晚了些，让叔父们久等了。我先道歉。”俞青霜不笑也不怒，浅浅鞠躬了一下，接着说道：“考虑到我们永安百货的主要客户群是女性群体，我认为白露她很适合为我们百货公司宣传。你们觉得呢？”

　　这个解释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得不心服口服，这上海滩上至名流绅士下至乞丐混混，可无人不知陈白露这三个字。她只需要平淡无奇地走着，便会引得男人想入非非，女人白眼唾骂，当然骂完又忍不住东施效颦。毫无疑问这个理由丝毫没有破绽。

　　“风二爷，很高兴再见到您。能帮永安公司做些事情，是我的荣幸。”陈白露丝毫不怯场地悠悠伸出右手，礼貌性地说道。

　　寒暄了几句后，忽然，响起了鞭炮声，锣鼓喧天。迎面而来两头金狮子各携带一只大叮当，身披金色氄毛，手舞足蹈地展现姿态万千的“舞蹈”，向观众行祝贺礼 。

　　欢声喜气里，俞青霜开口致词道。

　　“今天是俞氏永安公司正式成立的日子，感谢各位女士、先生们捧场。永安公司旗下的永安百货是上海唯一也是最大的一所百货公司，我相信，这里将会给你们带来最棒的购物体验。但凡今日在永安百货消费的客户，都可免费领取法兰西香水一瓶！”

　　这引得女生们尖叫连连，要不是被警卫拦着，怕是已经冲进去抢香水了。

　　最后，在俞青霜和陈白露携手一麾下，蒙着“永安公司”四个大字的红布，如同被掀下的红盖头，映红了天。

　　永安公司便是成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