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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不破不立(下) ...

  •   (15)
      这一路都很颠簸,晃得她有些头疼,这相对狭小的空间,更难以安放她这具修长的身体,但她也在努力地保持优雅,更不住地想:早知道自己就再留那件衣服片刻的,身上这件要是起了褶皱,哭也要哭死了……
      在这么闷的地方里,竟还能听到张峰那嚣张的笑声,星辰只想说一句“绝了”。
      趁他们走远了些,她悄悄打开了一点箱门,这时,一句举重若轻的话飘在了耳畔:“太夸张了。”
      嗯,明明他装备的和黑客帝国一样,结果还要告诫人家只拿了个枪的,到底是谁夸张呢?
      想到这,星辰已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而后若无其事地跳出了后备箱,不顾一群人的目光,走到了铁门那里。
      她听了一会,哦,聂先生又在里面教训人,真是金句迭出啊,是不是应该给他出一本“明语”呢?
      一句淡淡的又隐含怒气的“女人不懂事儿”,让星辰撇了一下嘴角,心想:先不和他一般见识。
      之后她推开了门,却见到了传说中的放置和捆绑play……
      “谁啊!”
      星辰倒不忙回答他这句问话,而是先擦了擦手,又看了看仍旧带些气韵的他,天真地笑了。
      聂明宇早已摘下了他的白口罩,那抽了一半儿的香烟,立时被他踏在了脚下,刚要上前,星辰先伸出了一根食指,那一个“停”字,更像是给了他一个定身符,他疑惑地,眨了眨细长的眼睛。
      星辰自己走了过来,又背着手,围着聂明宇绕了一圈儿,同时不住地点头,而后用两个纤细的手指托着下巴,目光望向远方,说出的话,仿佛是一个高深的哲学问题:“你歇斯底里的样子,还真是迷人啊。”说到后半句时,咯咯笑着看向了他。
      聂明宇那故意扳起的脸,终究也是没能忍住笑意,只好低低地“哼”了一声,他这下可没办法装着生气了,也没心思追究,谁又给这个小姑娘,通风报信儿了。
      “这么脏的地儿,不该你来的。”
      “没办法,我猜到了。”
      “哦,猜到了啊。”他双眸温柔地扬起,这么个阴暗的地方,瞬间因此明亮了起来。
      星辰倒不为所动:“我是来纠正你的错误。”
      聂明宇挑了一下眉,想听听他的小姑娘,又有什么奇思妙想。
      “他才没有你好看呢。”
      在此,星辰已不得不感叹一声:果然杀马特式的造型,自加入现代中国的流行理发套餐,历经二十多年仍是经久不衰!
      这个被绑着的,被聂先生称作“小白脸”的家伙,确实皮肤很白,白的直反光,脸嘛也很长,和他的头发一样长,整体浏览一下,真是怎么看怎么没聂先生好看,她也是不懂贵妇太太们的审美了。
      回过头来,望着正在皱眉沉思的聂明宇,星辰又做了一个伸手的动作。
      他聂明宇有些不解,但他从容地摘了手套,自己看了一眼后,放在了她的手心上,又透过墨镜盯着她,眼中无限纵容。
      星辰却替他把这副手套重新戴好,又微笑着说:“把你的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来。”
      聂明宇却敞开了自己的怀抱,双手又似无处安放般,在身旁晃了两三下。
      见此星辰点了点头,像是在表扬他,之后,迅速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了一瓶纯净水。
      聂明宇总算知道,她来这儿是要做什么了。握住了她拧盖子的手,却是呷了陈醋一般的语气:“我的小姑娘,我可不喜欢,看你喂别人喝水。”
      这与以往不同的模样,令星辰思忖了好一会儿,想知道他让自己感受到的,这样近似已无所顾忌的态度,到底有着什么深意……
      而那个人就在此刻,被聂明宇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
      “小伙子,好好儿地活着!”
      这一句高傲的宣言闯进了她的耳朵,星辰想回头看一看时,被他捂住了眼睛,带出了这个废弃的仓库。
      事已至此,星辰提醒道:“这样就结束了吗?”扫过张峰那群人,她目光中分外不屑。
      聂明宇倾了一下高瘦的身子,竟是将自己的耳朵送到了她的唇边。
      “我们一起去完成这件艺术吧,尽量做的天衣无缝。”
      他听清楚了每一个字,随着耳边软绵绵的热气,每一个字都打在了他的心上,感动中,夹杂着一份久违的激动,染上了他清俊的面庞。
      聂明宇微微斜了一眼,张峰立即带他的手下,走的远远的。
      星辰已背过身去,先是拿出了没来得及归还的打火机:“应该销毁一下指纹。”
      聂明宇的眉头加深了一分,他也从来没见过小女孩儿,那样冷若冰霜的眼神,依旧是纯净无杂质的目光,却处处透着凛冽。想来她最痛恨的,应该就是和她父亲一样的人了。
      这还没完,星辰又取出了一个小瓶子,陆老师的小小收藏——高纯度的伏特加,当然,仅靠这小小一瓶,也做不了什么。
      “若能将全身销毁最好,如果有条件火葬的话,也算送他入土为安了。”
      她刚发表完意见,聂明宇就没收了她的打火机,也轻易地从她手上,拿过了瓶子,让她依靠在怀中,修长的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长发:“我的小姑娘,不需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星辰甜甜地笑了:“这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啊。”
      这的确是一场赌博,如果他要将自己一起拉向黑暗,那也没什么可怕的,无论将来如何,自己愿意和他背负一样的罪孽,如果他不允许自己踏进那里,那就又有了一分,带他逃离现状的把握。
      聂明宇的手臂紧了紧,她便拍着安慰道:“好了好了,那就还让你的张总来做吧,不过咱们要全程监工,谁知道你的张总,是不是每次都偷懒了。”
      “好,都听你的。”
      两人站在聂明宇曾经来过的海湾,枯草连天,红消翠减,一切都随着海浪去了,冲刷的干干净净。
      星辰叹道“海的胸襟是最广阔的。”
      望着她,聂明宇在心里默默说道:“是,和你一样的宽容。”
      星辰温柔地握着他的双手,像捧起一串洁白的珍珠:“我们现在一样了,你要保护我吗?”
      此刻他也没有了矜持:“嗯,一辈子。”
      然而,这样的气氛是维持不了几秒的。
      “人总是要为错误,付出代价的,但我知道,你一直都是一个温和的人,将这一切石沉大海,就此了结吧,千万不要高潮迭起、长篇累牍,实在太拖沓了,不像你的性子啊。”
      但愿一切都能平静地解决。
      聂明宇捋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墨镜,口罩,手套,一件一件细致地弄好,心中却叹道:她最近一定没少和妈还有蕾蕾,看无聊的电视剧。
      之后轻轻地牵着她的手:“先送你回去。”
      那狭长的眼睛,更别有深意地看着她:“你已经让我足够了解,女孩儿的厉害之处了。放心吧,我从没在乎过别人。”
      (16)
      孟琳蜷在沙发旁,却是有些破釜沉舟的架势,可她的心中,还是忐忑不安的。
      对聂明宇的感情,没有人比她更复杂了,夫妻居然做成了仇人,到底是谁的错呢?
      她曾经也有过无数次期待,这座房子的两个主人,每天都能并肩而归,两个人能够推心置腹,做一对彼此扶持的爱侣……纵然她的身份地位,全是聂明宇给的,可她想要的,无非就是他的爱情,作为妻子,她有权得到这个,但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们是住在同一屋檐下,却彼此最陌生的人,甚至是仇人……
      孟琳还在呆呆地望着那扇门,不可否认,她明明怕的可以,却还是希望能看到他的身影。
      聂明宇终于回应了一次她的期待,如果他脸上不是那深沉如水的表情,她此刻还能得到一丝安慰。
      “我的意思,已经有人向你转达了,这个,乖乖地签了它,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聂明宇依旧温文尔雅,举止得体,说出的话从来不容置疑。
      看到他坐在一旁,悠闲地点上了一支烟,更有一缕一缕散在空中的白雾,对她却是一层又一层的煎熬,孟琳一瞬间爆发了。
      “聂明宇,你也不需要这么折磨我,我早就受够了,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做你的妻子,你从来都不知道顾及我的尊严,我此刻真想把你伪善的面孔撕开,也不需要公之于众,只要让蕾蕾知道,或是让那个小姑娘知道,我看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这样气定神闲地羞辱我吗!”
      她和蕾蕾的关系一向不错,孟琳这些话,也只是说出来解解气,只是想看看,聂明宇会不会也有惊慌失措的模样,这样,她也能稍稍感受到报复的快感。
      这么多年,孟琳不了解聂明宇,但聂明宇十分了解她,只敢说说而已,但是居然提到了他的小姑娘……
      “什么意思?”他掸了掸烟灰,依旧无动于衷,黑亮的眼眸,此刻没人敢与之对视。
      “聂明宇,你已经折磨的我够久了,难道还要再伤害别的姑娘吗?一个那么小的小女孩儿,你居然也下得去手?”
      看他不加阻拦,明摆着是让自己说下去,孟琳也就无所顾忌,索性把所有都发泄了出来:“聂明宇,你存了什么心思我知道,如果你要收养那个小女孩儿,为什么不让她见我,还是你起了什么龌龊的想法,你自己心里清楚!”
      聂明宇低低地笑了起来,似在嘲笑她此刻的疯狂。
      “即便是女儿,也是我一个人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说着他起身,拿起协议书上的笔,往孟琳面前轻轻一摔:“签!”
      孟琳实在没想到,聂明宇这次居然动了真格,她流着眼泪,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与方才判若两人:“明宇,这么多年来,你都不肯好好和我说话,明宇,你不知道,我是爱你的……”
      “我讨厌人废话,你应该知道,无论你签不签,我都有法子让它生效,我这可是在尊重你的权利,这是你在我这儿,可以行使的最后一项权利了,我劝你珍惜它。”
      手指轻轻地弹着那页纸,他抽出一支新的香烟,送到了唇边。
      孟琳死死地盯着,那无异于催命符的东西,心一横,继续激怒他道:“聂明宇,我怀孕了,和他的孩子,你要怎么样?”
      聂明宇只是平静地,将烟碾碎在水晶缸里,说出的话,足以要了孟琳的命:“伟大的母亲,你多光荣,但是那个孩子,他没爹了。”
      孟琳踉跄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在他面前,自己没有一点儿做妻子的尊严,想到这,她或许是死心了,也是想在他面前傲气一回,她扬着头签上了名字,绝望又愤怒地,将协议甩向他的身上。
      还未近身,就被聂明宇一把接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你最好别乱扔。”
      仔细检查好后,他整齐地放在了公文包里,又一丝不苟地整理了一下大衣,便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这个地方,他不会再踏进来了。
      “聂明宇,你个无能!”
      望着他绝情的背影,孟琳捂脸,哀哀地哭了。
      (17)
      他在外面兜了一圈儿才回来的,为的是散散身上的烟味儿。
      聂明宇朝星辰的房间望了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这里,是他们两个的家。
      至于孟琳如何,她怀的那个孩子如何,都和自己没关系了,和孟琳已经彻底了断了,他觉得自己如释重负。
      一进屋,满是饭菜的香气,他的小姑娘在担心他,所以做了好东西等他。
      聂明宇几步跨上了楼,想第一时间告诉他的小姑娘,他自由了。
      到了房门前,他却停步思考了一下,还是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敲了敲门。
      星辰开了门,问道:“怎么了?”她本以为聂先生会伤心难过,甚至大哭一场,所以主动避着,省着他面子上过不去。而屋子里的东西,也顺便整理一番。
      “没什么,陪我待一会儿好吗?”
      点点头,星辰把身后的门合上了,和他一起来到了厨房,把还热着的饭菜端上了桌。
      “忘忧糜,梨气甘,尝一尝?”
      她做的东西,都是很雅致的,而忘忧离气,既是润肺平喘的好物,其中的喻义又不言自明。
      聂明宇明白这一切,也很喜欢被她关心:“就这些吗?”
      生气的时候,是不能吃太多东西的,但他的样子,也没有在工厂时那么阴沉沉的了。这样揣测到,星辰将一小碟酱菜,推到了他面前。
      “嗯,好吃!”
      “那你知道,为什么好吗?”星辰托着腮,心中另有想法。
      “好就好在,是你做的。”
      星辰觉得,他的话不仅答非所问,还有些不知所谓,但看来是真不见怒气了。
      她放心了,继续解释道:“像酱菜这种东西,外公说过,最注重‘适’字。”
      “适合的适吗?”聂明宇现在满脑子都是这种好词儿,所以没想她话中的深意。
      她不着急反驳,接着说道:“饮食要合时令,所以首选是当季的新鲜蔬菜,外形内里要有择取,选的坛子也有名堂,陶瓷瓦罐须不渗,而用的材料更要费心,其他的不用说,盐是最主要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会破坏口感,封坛也要把握时辰,腌制的时间也要拿捏得当,‘适量’二字,贯穿始终。”
      但聂明宇并没有听进去,他的心思早已在别处:他自己从来没有想过将来,可自从身边有了这个小姑娘,他开始有了期待,想让生活把欠自己的通通都还回来。他其实在嫉妒她的外公,甚至希望她所有的岁月里,只有他这一个人的存在,那些他不曾参与的过去,他也很想独占,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欲望,这就是对生活重燃起的希望。
      星辰本以为他在沉思,可他却突然站了起来,拿出了一瓶香槟。
      聂明宇从来不喝酒,但今天,他想庆祝一下。
      “天凉了,不许你喝。”星辰一把夺了过来:气不顺不平,慎取杯中之物。
      望着她,聂明宇一句话就要脱口而出,那是他一直都想得到的答案,但如果是自己不愿听到的那一种呢?
      “我的小姑娘,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为什么要这样问?聂先生,难道你觉得,我不喜欢你?”说着,星辰把香槟,暂且放到了冷藏室里。
      聂明宇忍不住地想:如果她所说的喜欢,是自己想要的那个该多好!
      “像外公一样的人,我都会喜欢,但我喜欢的聂先生,是这世上唯一的聂先生啊。”星辰诚恳地哄着他,以为他和自己的外公一样,在为她可能会喜欢别人而闹别扭。
      “你总会结婚的啊。”牢牢地盯着她,聂明宇心中有所期待。
      星辰有些明白了,聂先生因为自己的婚姻失败了,所以在为她的以后担心。其实他和外公是一样的,嘴上说着,希望将来能有一个好人来照顾自己,其实暗地里对这个未知的人,恨得咬牙切齿:胆敢抢走他最宝贝的外孙女,就免不了要知道他的厉害。外公和聂先生都拥有一颗“老父亲的心”,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她当然要让他们放心。
      星辰便把真心话告诉他道:“那些是最不牢靠的东西,外公没有得到,妈妈没有得到,我不想陷入其中。”
      她又走上前,握住聂明宇的双手,想了想,用和他同样的话安慰道:“有你就足够啦!”
      她的双眼满是真诚,让聂明宇又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强求不得,但他以后有的是时间!
      (18)
      “嫂子,嫂子你怎么了?怎么喝这么多酒?你别喝了!”
      蕾蕾有些头疼:半小时前她的好哥哥给她发布了任务——他和小聂回自己家了,让自己想办法和爸妈解释一下,本来正绞尽脑汁想辙呢,结果孟琳在电话里和她哭个不停,她便家也来不及进,直接让颜名把自己送到了这里。
      孟琳怨毒道:“你不知道吗,我和你哥,离婚了。”
      自从知道孟琳做了那件事后,蕾蕾就有预感,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毕竟同孟琳感情还算不错,她细声细语地劝道:“既然这样,嫂子你也多为自己想想,看看以后要怎么办吧,无论如何,咱们两个,还是和以前一样。”
      “蕾蕾,你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了吗?你哥,你哥他已经心理不正常了!”
      孟琳只是握着手里的这半杯酒,没再往嘴边送,似是被蕾蕾劝住了。
      “嫂子,你说什么呢!”
      要不是孟琳难过地醉了,蕾蕾真想不理她了。
      “我说什么,好,我今天索性把一切都告诉你,你哥他在战场上为救刘振汉受了伤,已经不是个男人了,所以他现在喜欢上了小女孩儿,你明白了吗?”
      孟琳忽然觉得十分畅快,但畅快过后,又有一丝懊悔和迷茫……
      蕾蕾心中一惊,有些事情,是有迹可循的,但她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可她深信自己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她不允许有人污蔑他,也绝不允许有任何流言,中伤她的小聂!这件事更有可能,会影响到聂家……
      而乍听到哥哥的隐秘,蕾蕾心中分外痛苦又愤恨,把所有情绪都强压下去后,她整个人忽然冷静极了:“嫂子,有些事,最好别乱说。”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哥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果然,兄妹总是一条心的……”
      蕾蕾连忙把孟琳要灌下去的酒夺了下来:“嫂子,你喝多了!”
      “喝多了?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清醒过!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醒过!”
      话未说完,孟琳推开蕾蕾的手,捂着肚子,强撑着站了起来,还没走上两步,作势要倒。
      蕾蕾连忙接住了她,扶到床上,替她盖好了被子。
      “嫂子,你好好躺着,别折腾了啊,我去给你熬点粥喝。”说着,把从进门就没来得及放下的包,搁到了柜子上。
      听到关门的声音,孟琳睁开了眼睛,眼中丝毫没有迷离的神色。
      “对不起,蕾蕾。”
      (19)
      “蕾蕾姐姐,是不是想我了?”
      放下手中的《存在主义》,星辰甜甜地问着。
      “你好,我是孟琳。”
      “请问,您有什么事?”虽然疑惑,但为了蕾蕾,星辰还是耐着性子接了下去。
      “没什么,我想见见你。”
      听到这句话,星辰眼前像是飞过了一连串的省略号。
      “你别误会,是我趁蕾蕾不在打给你的。”
      一时受到刺激的人,会有一些应激反应,这位夫人,可能只想找个人说说话,或是还有什么事,想找聂先生说明,但碍着面子,想先和她旁敲侧击一下,也是有可能的吧……星辰好心地敷衍着:“我当然相信蕾蕾姐姐,您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地……”
      “蕾蕾她不肯把电话给我,而他,他也不让我见你……”
      “因为,我没什么好瞧的。”
      星辰只是,不太喜欢“孟”这个姓。而且,虽然她把聂先生当父亲,但她只爱自己的妈妈,为了避免尴尬,她才不愿见这位夫人的。
      “我只想见见你,如果你不见我,我就把聂明宇做过的好事,都公之于众!”
      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是装作凶巴巴的,星辰揣测了一下对方的用意,不由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无奈道:“您这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也对,我们毕竟还有些夫妻情分,那我和蕾蕾说就……”
      “定时间地点吧!”
      (20)
      聂明宇积压了一些文件,正在书房处理,星辰借着买新鲜水果榨汁的理由,来到了孟琳所说的旋转餐厅赴约。
      “您好,夫人。”
      虽然她用蕾蕾威胁,令星辰很不舒服,但未免这位又受到刺激,星辰还是尊称了她一声夫人。
      孟琳先是将眼前的小女孩打量了一番,才如梦初醒,请她坐了下来。
      “想喝什么?”孟琳的语气,十分熟稔,好像两人只是朋友之间的约会。
      “谢谢,不用了。”
      “这里的东西都还不错。一杯咖啡,一杯柠檬气泡水,谢谢。”
      同侍者点完东西,又对小女孩和蔼地说道:“不好意思,我擅自做主了。”
      星辰进来之前,已经看好了点钟,因而她继续保持着耐心。
      喝了一口咖啡,孟琳又是出神地看了她一会儿,看着看着,居然红了眼圈儿。
      见状星辰有些不知所措,将干净的手帕递了过去。
      孟琳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这才开口道:“我一点儿也不恨你。”
      她从来不会恨一个小女孩儿,她所有的爱恨,都在聂明宇一个人身上了……
      星辰只觉得,眼前的省略号和问号,都快写不下了……
      “你不知道,我曾经是那么爱他!”
      聂明宇杀了她的情人,对她还那么绝情,孟琳却还是狠不下心来,和他破釜沉舟。方才她也考虑了半天,事已至此,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按照聂明宇的性子,不可能就这样放过她的。
      她继续哽咽道:“如果每天你对着一个冷漠的丈夫,他根本就不把你当妻子,他更多的,只是把你当作一个借口,一件为他掩饰的工具,日复一日,越来越冷淡,这样的日子你能忍受吗?这样的日子我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但我曾经深深地爱过他,我对他的爱从没有变过……”
      说着说着,真地勾起了心中埋藏已久的委屈,孟琳双手掩面,幽幽地哭了起来。
      星辰现在很囧,她真的不太清楚眼前的状况……爱情和婚姻,不说她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也不想有这方面的经验,自己看起来就这么靠谱吗?为什么要找她哭诉这些呢?
      星辰不知道,她自己到底扮演了,或是被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尽管她非常不喜欢孟这个姓氏,但一位很漂亮的女性,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重度颜控的她,真的没办法不心软。她现在很是想念陆老师的花枝乱颤,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劝慰一位,哭的不能自已的夫人,还是陆老师的各种笑容,比较好对付一些。
      “我收集了他一些东西,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他有时就像黑洞一样可怕,无尽地吸收别人的爱与热量,却冷冰冰地从来都没有反馈,我怕我有一天会被吞噬地粉身碎骨,所以我提早做了准备,但我还是爱着他,同时恨他对我的冷漠,又惧怕他的罪行!为什么是我,他不爱我,为什么要拿我来做他的伪装!我恨他!我那样也是为了报复他,可我更为他能看我一眼,但现在我一点儿都没有报复到他,因为他的身边有了你,他可以连尊严都不在乎了!”
      示弱是一件最丢人的事情,还是当着这个小女孩的面,但孟琳长久以来,一直在压抑着自己,所以这些话,她竟一股脑地都抛了出来。
      星辰又有些囧了,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大人间的爱恨果然太复杂了,这场关系也足够惨烈,可以成为互相伤害的典范了,自己还是暂缓一下,成年的脚步吧……
      “我是他的妻子,他将我束缚在这个位置上,却从来都没有给过我想要的。他那怕只对我温柔一点儿,嘘寒问暖一点儿,我也绝不会做那些事的。哪个女人,不希望丈夫爱自己呢?”
      “人更应该先爱护自己啊。”星辰有些冷漠想到:寄希望于他人,成年人也会这么幼稚吗?
      “可我已经习惯去追逐他了……”
      星辰冷冰冰地怜悯着:她的确很可怜,可她说的这些爱恨,是自己无法理解的,她的困境,不过还是在于人的欲求——已付出和未得到的,永远都是难以甘心的。
      想了想,星辰把自己的大姐姐对情感的一些看法,从记忆里转述道:“这样说吧,你喜欢他时,他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人,若他不尊重你,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如你所说,他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那对于你来说,他就不是最好的了,好与不好,多半在于适不适合。”
      为了聂明宇,星辰不得不违心中带着真意劝道:“至于你说报复,你不曾开心过,又什么都没得到,付出得代价也已令你难以忍受,所以要及时放弃,你以后可以有更美好的生活,如今你还是放不下,那这就是在苛责你自己了,如果追逐他,能让你获得幸福,又何必有这些,以伤害自己为前提的报复?”
      “你说的有点道理,我其实已经想开了,但我怕他,不放过我……”
      想尽办法叫自己来此的用意,星辰至此已经想明白了——她只是想看一看,自己能不能帮她说上话。
      无论怎样,她都不想见到聂先生伤心,不想这两人再互相折磨:“他可能,希望你们放过彼此……”
      此时,小卡片的震动从口袋里传来,星辰不能再久留了。
      “夫人,请您多想想我的话,千万保重自己。承蒙您的招待,如果没有事,我先告辞了。”
      “你,你能帮我吗?我,我求你,我只想保住我的孩子。”
      为着妈妈的缘故,星辰对这些夫人,多少有些善意,也是因为妈妈,她一向憎恶不尊重妻子的男人,聂先生,应该不是这样的人……
      她目光柔和地安慰道:“聂先生他,这样吧,请你相信我的忠告:割舍掉这里的一切,带孩子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如果您什么都想要,只怕什么也得不到。”
      “谢谢你,我会考虑的,你在他身边,也要多加小心……”
      星辰没有回答,而是祝福道:“夫人,但愿您能获得真正的幸福,再见。”
      望着小女孩的背影,孟琳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被聂明宇深深爱着,她却丝毫不为所动,这算轮回报应吗?蕾蕾说的对,她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小女孩……那句提醒,是自己不甘地挑拨离间也好,还是真心不希望这个小女孩受到伤害也好,就当是自己留给这个地方,最后的善意了。
      窗外的景色无限美好,孟琳低下头,温柔地抚摸着肚子:或许离开这里,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21)
      她什么都没有带回来,而是沏了一壶桔梗茶。
      这茶本是星辰同午饭一起准备的,对聂明宇的嗓子大有益处。
      他本来想好好儿问一问,这个小姑娘又偷跑去了哪里,但这只被她塞到自己手心里的小杯子,让他瞬间满脸笑意。
      “陪你饮茶,不想你难过。”听了那位夫人的哭诉,星辰的心,多少有些乱了,最近这几天,发生了太多的事……
      聂明宇脸上倒有些窘迫了,方才他圈了书房的台历,想起来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你想想看,上个月的今天……”他低沉的声音,更低了些。
      星辰领悟了什么,脸一红,把手上的这杯也塞给了他,自己坐到了沙发上。
      聂明宇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了茶几上,也陪她坐到了一旁。
      “贺科长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星辰准备了三个问题考核他,这关乎她自己要做的一个决定。
      聂明宇顿时拉下了脸:“提他做什么!”
      “这个是无法逃避的问题。”
      只有先解决了这件事,星辰才好分心,继续去善后其他。
      “我怕他早晚把这事儿捅出去啊。”
      突然有些头晕,聂明宇摘下了自己的金丝眼镜,却还在为星辰搓着冰凉的手心。
      他的手真的很热,但同她那份冰冷贴在一起,反倒中和了。
      “他没有证据了,难道空口白牙地‘诬告’你啊,何况你的张总你还不放心吗,这件事只怕早就烂了警察局门前那条大街了。”
      星辰一直都认为,这不是聂先生的问题,全是这个张峰自作聪明,如果他把卖萌的实力,多使一两分到工作上,可能也就不会漏洞百出了吧。
      “你就这么不舍得我对付贺清明?”
      张峰虽然越来越不堪重用,但他一向喜欢物尽其用……
      “他是丹的父亲,对丹我心有愧疚,何况她非常尊敬你,更把我当作她最好的朋友,我也真的把她当作朋友,可能也是唯一一个了,而我还是狠下心来骗了她……”
      她咬着唇,心中继续为丹丹考虑着:只有父亲在身边,丹才是最幸福的!
      聂明宇明白她的心病,他也清楚地知道,如果不是确认贺清明已经构不成威胁,她不会对自己说这番话的。
      “怎么办,我已经习惯听你的了。”
      轻轻弹了一下小女孩的额头,聂明宇揉了揉眉心,心情倒越来越好。
      “萨特说,他人即地狱,聂先生,我想听你说。”星辰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对她这样突然的一句,摇了摇头,聂明宇有些警觉道:“你只要相信我,就可以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星辰目前不知道自己想要的,但绝对不是这个。
      “用那个人,是你……”
      聂明宇突然倒在了她的肩上,但不忘用手强撑着一旁的沙发,还好没有撞到他的小姑娘。
      “头好烫!”
      星辰连忙扶他躺下,快速跑回房里,去找退烧药。
      聂明宇吃了药后便睡下了,星辰索性就坐在了一旁陪着,看他熟睡的模样,一动也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黑茫茫的了,她却连灯都忘记开了。
      松了松秀颈,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哈欠,揉揉眼睛,就有两颗泪珠挂在了眼角。
      聂明宇醒了过来,借着外面的灯光看去,小姑娘眼眶是红红的,他顿时心疼不已。
      “我的小姑娘,别哭,是我不好。”
      聂明宇刚要摸到她的脸,却被她截住了手,好好地塞回了被里。
      星辰心里很不好受,但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变:“你也会生病啊。”说着,把手搓热后,又为他拭了额头,这才放心些。
      聂明宇其实也想问自己这个问题,但他一直哮喘缠身,还不算个病人吗?现在啊,又添了一点儿心病。
      “我记得你生病时,可是有粥喝的。”
      “风水轮流转,现在是我照顾你了,当然要听我的了。”
      星辰把一勺姜汤,慢慢喂到了聂明宇嘴里。
      看着像姜汤,却是又辣又苦,他拧紧了眉头,才咽了下去。
      “这么苦啊。”眨了眨眼睛,他变得有些委屈。
      “有人照顾就不错了,挑三拣四的。”
      顾及他的嗓子,星辰不敢放太多红糖,更是加了葱白和淡豆豉,为的他能早些发汗,但她现在不想说了。
      聂明宇倒无奈地笑了几声。
      他明白,小姑娘在为肖云柱的事儿生气,就知道瞒不过她。看来,他要好好让张峰跑跑腿儿了。
      “真的很难喝啊,但我喝了。”
      聂明宇微眯着眼睛,温柔极了。
      “所以呢?”
      一碗姜汤一会儿就见底了,星辰耐心地为他擦了唇角。
      聂明宇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你给蕾蕾唱了那样好听的小调儿,就不愿意让我……让我也沾沾光?”
      没听过就笃定好听吗?
      星辰装作咳了两声,又摇头晃脑道:“嗓子疼,不想唱。”
      但她接下来,说了一连串的苏话,甜甜的,像是划在人心上,让他不住地从心底笑了出来。
      “哦呦,聂先生近来真是结棍呦。又吃了多少香烟,从实招来。怎么不接话?发寒热就好好躺着,我就晓得你假嘴假眼哉。”
      “我只是觉得,替你请了一个月的假,还是有些少了,舍不得你去上学啊。”
      聂明宇竟在心里许愿道:让她快点儿长大吧,最好明天一觉醒来,她就是个美丽的大姑娘了。
      “聂先生,你还是好好歇着吧,明天你就会好的。”星辰将一张纸捏在了自己手中。
      “你要在这儿陪我。”聂明宇无所顾忌地,像孩子一样撒起娇来——病人是有特权的。
      星辰轻轻点了点头,靠在了一旁的沙发上,拉起了她自己的小被子。
      紧紧盯着他的小姑娘,慢慢地,困意席卷了聂明宇的身体。
      人的梦境,是很奇怪的……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在鼻尖围绕的,是诱人的饭香,看来看去,却唯独不见他的小姑娘,沙发上也没有了她的任何痕迹,聂明宇赶忙披上了外衣,结果,从衣兜里掉出来了一张纸笺:“第一,要按时吃早饭,隔半个小时之后吃药,第二,我不会离开你的,只是有些事没有想明白,需要冷静一下,第三,但愿一切都能尽快想明白,在此之前,我是不会被找到的。”
      急忙冲到了她的房门前,这次聂明宇不再犹豫,一下子拧开了把手,并没有上锁,这给了他一丝安慰。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个房间,里面一切整洁如新,就像是从来没住过那样一个小姑娘,如果不是她的单肩包放在最显眼的地方,他真怕从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幻梦。
      关好房门,聂明宇让自己像平常一样,做完一切需要做的事后,他冷静地靠在椅子上,沉沉地思索着,一个最好的解决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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