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未央》茶沫静

4、第 4 章

　　Chapter 4
　　当完了一天的值，回到住的地方，我已经累得腰酸背疼，躺倒床上，头刚一沾到枕头，就沉沉的睡去了，连晚饭也没顾得吃。
　　再醒来时，天已大黑，坐起身来，摸摸空空如也且饥肠辘辘的肚子，我决定出去找点吃的。
　　刚走出房门，就看到碧竹坐在院子里。
　　我和碧竹，还有巧琳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我自己单独住一个房间，碧竹和巧琳共住一个房间。
　　碧竹见我出来，忙叫道：“淳姐姐，原来你回来啦，我看你屋里一直黑着，还以为你还没回来呢！”
　　我笑笑：“刚刚回来有些疲了，所以睡了会儿子觉。”
　　“那你吃饭了吗？碧竹问。
　　我摇了摇头。
　　碧竹忙起身，道：“那我去给你弄点吧！”
　　“不用了。”我伸手止住她：“我自己去弄就好了，你坐着吧！”
　　“那好吧！”碧竹坐回原处。
　　我笑了笑朝门口走去，刚到门口，想要开门，就听到“笃笃”的敲门声。
　　是谁这么凑巧？
　　我疑惑的打开门，却看段公公站在门外。
　　段公公是宜妃身边的人，一看到他来，我立即明白了他的来意。
　　“淳姑娘吉祥，老奴奉宜主子的命来给您捎个信，娘娘说想请您明天晌午到延禧宫一见。”段公公半弯腰着毕恭毕敬低声道。
　　我点了点头，平静的道：“知道了，有劳公公了，请公公回去禀告娘娘，说莞淳明天一定会到。”
　　“那老奴就先走了，淳姑娘莫要忘了明日去见主子。”
　　“公公慢走。”我道，将院门关上。
　　我一转过身，碧竹就迎上前紧张的问：“淳姐姐，刚刚是谁你啊？有事吗？”
　　我笑笑：“没什么事。”
　　“哦。”碧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我顾不得去理会她了，转身就朝屋子走去。
　　“淳姐姐，你不吃饭了？”碧竹在身后喊。
　　“不吃了。”我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说。
　　“那……淳姐姐，可不可以我你今天做的那个炒年糕的食谱看看？”碧竹又喊。
　　“在那边的桌子上，你自己去拿吧！”我随意的一指，就进屋了。
　　进屋后，我躺在床上，用被蒙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还吃什么饭啊，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也许是因为心里憋着事，所以一个晚上翻来覆去，昏昏沉沉，怎么也没睡好，一直到接近天亮，才稍微睡过去，但是没睡多久，就起来了。今天我早上当值，不能迟到。
　　穿戴洗漱好后，我走出屋子，却看巧琳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我了。今天我和她值同一个班。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巧琳，等很久了吗？”
　　巧琳点点头：“恩，有一会儿了。”
　　“那我们赶紧走吧。”我说道。
　　“好。”巧琳点头。
　　巧琳挽着我的胳膊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我不经意间转头看向院内，发现巧琳屋子的窗户透着薄薄微曦的烛光。
　　“巧琳，你屋里的蜡烛还没息呢！”我拍了拍她的手臂提醒道。
　　巧琳看了一眼她房间的窗户，毫不在乎地道：“噢，没事，是碧竹在看书。”
　　“看书？”我惊诧。这么早，她看书？
　　巧琳道：“昨晚她从院子里回来后，手里就拿着一本书，她一直看了一个晚上，一边看，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的。”
　　“哦……”我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拉着巧琳就走了。

　　一个上午很快就过去了，吃过晌午饭之后，我就去了延禧宫，虽然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情愿，但是宜妃毕竟是个主子，主子的命令做奴才的岂敢不听。
　　宜妃找我的目的果然与我所料想的一样，我战战兢兢的应付着，好不容易熬到她放我出来。
　　走出延禧宫，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但心里却依然有千斤在坠着，我深知这只是个开头，后面还有更麻烦的。
　　果然，我刚走到宁寿宫门口，就听到有人在背后唤我：“淳姑娘，您慢行！”
　　我转过身，看到单公公一脸笑意站在离我不远处。
　　单公公是长春宫的太监管事。
　　我向前走了几步，站到他面前，做了一个欲福身的姿势。
　　单公公连忙扶住我，急道：“姑娘，使不得！你这不是折煞老奴吗？老奴怎么能受得起姑娘如此大礼。”
　　“公公在宫中资历深远，自然是受得起莞淳的礼的。”我笑道，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不知公公今日找莞淳所谓何事？”
　　单公公笑着说：“是我家主子让老奴请姑娘去，不知姑娘可方便”
　　我点头，道：“莞淳这就随公公去。”

　　德妃坐在朱红色的松木椅上，手臂随意的搭在身侧的扶手上，宽大的手袖露出纤纤玉指，指尖长长的银白色银质指套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一袭深色的牡丹花旗袍衬的她雍容华贵。
　　淡淡的松香在屋里静静地蔓延。
　　我站在屋子的正中央，微低着头，静静地候着。
　　“莞淳啊……”德妃突然道，“你在老祖宗身边伺候有些年岁了吧！”
　　声音听似温婉，却有一种说不清的威严在里面。
　　“是，谢娘娘记挂。蒙太后娘娘的错爱，奴婢已有幸服侍太后娘娘三载了。”我小心翼翼的回答。
　　“小小年纪，能在老祖宗身边伺候这么些年，还如此受太后宠爱，是个机灵的丫头。”德妃庸散地一笑，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的瞟向我。
　　我道：“娘娘谬赞了，一切不过是太后娘娘的抬爱，莞淳愚钝，能伺候太后娘娘这么多年是莞淳的福气。”
　　德妃轻笑，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杯盖打开一道口，一边轻轻地往杯里吹着气，一边缓缓地道：“近来，老祖宗的凤体如何？”
　　我道：“回娘娘的话，太后娘娘凤体一切安好，请娘娘放心。”
　　德妃轻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笑看着我：“看来你服侍的还真算是尽心。”
　　我淡淡一笑，道：“服侍太后娘娘本就是莞淳的职责，让太后娘娘一切舒畅顺心是莞淳竭力应当做到的，况且这些也不全是莞淳的功劳，宁寿宫上下都很尽心服侍太后娘娘。”
　　德妃笑，“真是个会说话的丫头，难怪太后娘娘对你如此宠爱有加，只不过……”她顿了顿，声音变得凛厉：“……本宫既然夸你，自然是你做的真的好，你不必虚意推让，安心接受便是。”
　　我心下一惊，忙低声答道：“是。”
　　“对了……”德妃又道，眼睛转向别处，但眼角的余光却紧缩在我身上：“这些日子，老祖宗可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我心里一沉：终于说到主题了！不禁感叹：不愧是德妃！从我进来开始，就对我先软后硬，软硬兼施，然后直奔主题，一点也不跟我含糊，纵使我有心跟她打“太极”，她也是一点机会也不给我留。
　　唉！虽然早就知道德妃找我来的目的，但是还是忍不住深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太后大寿临近，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我最痛苦的时候。
　　康熙向来重视孝道，以孝治天下，虽然孝惠章太后不是他的亲生额娘，但是自从康熙登基以来，他都视她为亲生额娘般侍养，对她孝敬有加，每年都亲自侍奉太后赴热河避暑.。康熙对太后的恭顺紫禁城里人人皆知，所以讨好了太后就等于讨好了康熙这亦是路人皆知的道理，因此每年太后大寿，自然是个人人不可错过的好机会。
　　可是讨好太后又岂是这么容易的事？太后在宫中住了这么多年，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想要单凭几件贵重的珠宝就成功地取悦太后，在众人中一拔头筹，那显然是异想天开。只有送的正好合对了太后的心思，才能让太后一展欢颜。
　　而想要知道太后到底喜欢什么，很自然地众人都将目光盯在了宁寿宫的奴才身上。
　　在宁寿宫中如今除了佟嬷嬷，就属我了。佟嬷嬷虽服侍太后日子最久，最了解太后，但是佟嬷嬷是太后当年的陪嫁丫头，她侍奉了太后一辈子，在宫身份虽是个奴才，但是地位和威望等同一个主子，甚至比一般的主子还厉害，所以问不得。
　　既然佟嬷嬷问不得，就只能问我了。
　　德妃，宜妃，荣妃……这每个名字提起来分量都足够沉，暂且不提她们所生的阿哥多么厉害，就说她们个个在康熙心中的地位，每个就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
　　往年佟嬷嬷还能在外面为我担当着一些，对一些不好伺候的主儿都不让我插手，但是从今年年初起，佟嬷嬷的身体就一直不好，所以今年这个“烫手的山药”就完全由我接手了。
　　其实，太后的喜好并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每一年为了让太后开心，我们还是会有意无意的把太后近来的喜好透露给一些主儿，让他们替太后置办。只是这里面还是有一些利害关系的。
　　一来，凡是能来我这儿打听太后喜好的，必定在这紫禁城里有一定的权利地位，真正那些不受宠的主子是不会找到我的，她们只会花一点银子向宁寿宫的小太监或小宫女问一些简单的皮毛，不求出彩，但求无过，所以能来找我的必然都是“大主顾”，她们问我，我若要回答就必须每人给一个答案，不能重样，否则太后寿筵上大家都送的都一样的东西，岂不要出大事。可是试想，太后又有多少喜好值得我每人说一个呢？
　　二来，我心里有数太后之所以那么宠我，并不是因为我做得一手好菜，主要是因为我做事稳重谨慎。这次佟嬷嬷借病把这件事交给我，难保不是太后授意她来试探我 ，如若我的嘴不够紧，随便什么人来问，我都告诉他，太后又怎么会容我这样的奴才在身边呢？
　　所以对于应付这些主儿的询问，我必须谨慎再谨慎。
　　只是，德妃的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就不能在跟她兜圈子了。
　　况且，她对我始终有恩。

　　“前些日子江南制造进贡的一批紫色云锦，太后娘娘看了很是喜欢。”我答道。
　　德妃朝身边的小太监望了一眼，小太监俯身一步步退下去。
　　不大一会儿，小太监端这个锦盘走上来，走到我跟前，将锦盘举到我的面前。
　　“莞淳啊，这盘子里的东西都是前儿个万岁爷赏的，你看着什么喜欢就拿着吧。”德妃手微抬，指着锦盘道。
　　我忙推辞：“莞淳只不过是个奴才，怎敢随意拿娘娘的赏赐。”
　　德妃浅笑：“不过是些小玩意儿，你拿着吧，不碍事，再说你服侍老祖宗那么尽力，只当是我赏你的。”
　　“是。”我应道。
　　平日里除了太后的赏赐和康熙的赏赐，其他人赏赐我一般都不轻易收的。毕竟“吃了人家的嘴短，拿了人家的手短”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更何况是在紫禁城内，拿人钱财就一定会与人消灾，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对于各宫娘娘和那些阿哥赏的东西，能婉拒的我统统婉拒，我不想依附于他们，也不想找他们作靠山，毕竟想到他们的将来，不见得谁比谁安全。我只想明哲保身，平平安安的熬到我出宫的那一天。
　　况且，一个随意就能被钱财收买的奴才只会让人看轻，在宫里活不长久的。
　　可是这次的赏赐我是一定要拿的。拿赏赐，是一个姿态，一方面不摸了德妃的脸面。另一方面，拿了赏赐表明我告诉她的是真的，让她安心，也好保我自己平安。
　　我从锦盘里挑了一串最不起眼的手链拿在手里，福身谢恩：“谢娘娘赏赐！”
　　“主子，十四爷来给您请安了！”单公公从外面挑起帘子说道。
　　“让祯儿进来吧！”德妃道，又冲我挥了挥手：“你回吧！”
　　我福了个身，就退下了。
　　临近出屋门前，我突然想到应该把手链收起来，否则出去让人看见了，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赶紧将手链往袖口的口袋里塞。
　　塞好抬起头时，却正好对上刚进门的十四阿哥凌厉的目光。
　　我一愣，倒吸了一口冷气，想来刚刚的动作全都被他尽收眼底了！
　　但是顾不得那么多，我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走过他身边时，我清楚地听到一声鄙夷的冷哼。
　　我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这可不是个可以得罪的主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