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共缱绻》夏至雨落

22、第二十二章

　　二模成绩终于出来了，几个发卷子的同学如蝴蝶般在班级里穿梭流连，牵人心神。即便是张君嫣，心里也很有些忐忑，但暼了一眼宋清秀，人家仍在淡定地看小说。

　　“清秀，你就一点也不害怕或者期待么？” 张君嫣很是好奇。

　　宋清秀头也不抬，“我有什么好害怕和期待的？哦……不对，我是应该期待，毕竟有人要穿裙子来上课啦。”

　　看着她轻言轻语，却满怀自信的样子，张君嫣突然也想暴力一次了，但她最后只是叹息，人家有那个资本和实力去得意，没什么好不平衡的。

　　试卷发下来了。

　　到了这时，张君嫣反而平静下来，沉住气一张接一张地翻阅。

　　文综203分，不错，英语112分，也还好，语文136分，这是之前就知道的了，数学，数学嘛……

　　26分。

　　天哪。

　　张君嫣放下卷子，用双手捂住脸颊。

　　尽管她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这个可怕的成绩，还是被深深地打动了。

　　没关系，我还有时间，张君嫣不停安慰自己。旁边还有宋清秀这尊大神呢，大不了到时候多麻烦麻烦她，不用担心，不用担心……

　　平息了风云突变的心情，张君嫣侧头问宋清秀：“你都考了多少分？”

　　宋清秀翻着卷子，慢慢说：“数学144分，语文136分，文综207分，英语嘛，119分。”她转头给了张君嫣一个灿烂的笑容，“这还要多谢你喽，君嫣。”

　　说着，她顺手拿起了张君嫣的试卷。

　　张君嫣：……

　　宋清秀翻了两页，不由得被眼前的成绩所惊呆。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下，“你的数学怎么……分数这么低啊？”

　　“哎呀，君嫣，以后你要是结婚，还是把钱乖乖地交给你老公管吧，不然我怕你把家产败光啊，哈哈哈……”

　　张君嫣气鼓鼓地瞪了她一会，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脸趴在桌上，双手心疼地抱住自己。

　　宋清秀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收起笑容，拍了拍她的头，安慰道：“放宽心吧，一切有我在。就算你现在一加一都不知道，高考前我也保证把你教成文科三班的数学小公主，好不好。”

　　张君嫣白了她一眼，瘪了瘪嘴，最后还是破愁为笑，弯着嘴角点了点头。

　　随后她想起了宋清秀和郭涵的赌约，关切地问道：“郭涵考了多少分啊？”

　　宋清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去问啊。按他以往的成绩来看，不可能比我高就是了。”

　　就在这时，简葭抱着一些资料走进教室，她取下上面的一叠递给前面的同学，“全校排名已经出来了，大家整体考得还不错，希望你们继续加油哦。”

　　张君嫣的目光跟着发成绩的同学，很快就到她这里了。她说了声谢谢，迫不及待地翻看起来。

　　先是在中上游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张君嫣，477分，班级第十七名，年级第八十三名。

　　挺好的了，毕竟自己只学了一个多星期啊……张君嫣小小地肯定和鼓励了一下自己，接着目光上移——宋清秀，606分，班级第三。郭涵，郭涵呢——在这里，591分，班级第五。

　　张君嫣兴奋地拍拍宋清秀的肩膀，“清秀你考得比郭涵高诶。”

　　宋清秀凑过来看了看，笑着说：“早就让你放心了，我有把握的。”

　　张君嫣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疑惑道：“可是，打赌之前你不清楚郭涵的水平吧？如果他的成绩是六百三四十分，甚至更高，那你这次岂不是要穿比基尼了？”

　　“那我就跑啊，大不了再转学一次。”宋清秀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啊？”张君嫣一副被你打败了的表情。

　　宋清秀看了看张君嫣，眼神明亮，表情突然变得意味深长。

　　“我那是刚打赌时的想法，现在我有个很留恋的人，怎么会舍得离开呢？”

　　张君嫣手指敲了敲脑袋，假装在认真思考，而后眼睛一亮，“噢，我知道了，你不舍得简老师对不对？”

　　宋清秀立刻变了脸，阴沉沉地看着张君嫣。

　　张君嫣连忙哄她说：“我是开玩笑的啦，清秀，不要生气……”

　　看宋清秀脸色恢复正常后，她又忍不住去拆她台，“你要是舍不得离开的话，万一郭涵比你考的好，那我们可真要大饱眼福了。”

　　“我不会让那样的情况发生。不管他考多少，我都会超过他。”宋清秀正色看着张君嫣说。

　　“其实我这几科的成绩还可以提升，只是对手是郭涵的话，我不必那么认真罢了。”

　　在说这几句话时，宋清秀眼睛像是闪着熠熠的光芒，又如深邃神秘的星空，整个人身上都散发出一股无匹傲睨的气质。

　　张君嫣看得出宋清秀说的都是心里话，而且也相信她一定能做到。

　　这世上，有人出身卑微，起点平平，最终凭着自己百倍的毅力和刻苦成为人上豪杰。却也有人天资非凡，注定要经天纬地，所向披靡。

　　像宋清秀这样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会是独一无二光华夺目的主角。

　　上政治课时，张君嫣注意到，郭涵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到了后半节课，他干脆趴在桌子上，课也不听了。郭涵本来是个很用功的男生，可能这场闹剧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吧。

　　张君嫣暼了一眼宋清秀，后者聚精会神地在改二模的错题，头连抬也不抬。

　　下课铃声响起，宋清秀合上试题，长呼一口气，把头转向张君嫣，一副犹犹豫豫，吞吞吐吐的模样，好像遇到了难事，不知如何是好。

　　张君嫣问她：“你怎么了？”

　　宋清秀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迷茫表情，慢慢开口：“郭涵心里现在是不是很难受啊？”

　　张君嫣点点头，微笑的看着她：“嗯。”

　　“如果真让他穿裙子来上一天课，他是不是很没面子？”

　　“嗯。”

　　“这是不是会影响到他的学习状态？”

　　“嗯。”

　　“但是我去和他说赌约不算数，感觉他也依旧会很郁闷，会伤到他的自尊心。这可怎么办啊？我……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不，你做得很好。”

　　宋清秀愣了一下，抬起头望着张君嫣。

　　张君嫣的目光很温和，口吻里又有种循循善诱的味道：“先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嗯……当时他出言嘲讽我，那个时候，我觉得他真讨厌，但现在我对他，又是真的没任何感觉，所以为什么还要让他接受这种蛮耻辱的惩罚呢？ ”

　　“那我说一下我的看法吧。”张君嫣笑容十分真诚。

　　“首先那天是郭涵嘲讽你在先，你发不平在后。其次，这场赌局很公平，你是凭自己的实力和努力赢下来的，没有耍任何花招。最后，即使你要求郭涵履行赌约，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你没有，你很温柔地替他着想，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这其实很难得。”

　　张君嫣每说一句，面前女孩眸中的黯淡就少了一分，到最后那迷惘一扫而空，她又变成了那个万事成竹在胸的宋清秀。

　　宋清秀向张君嫣投了一个感激的眼神，问她：“那我该怎么和他说，才能让这件事和平收场呢？”

　　张君嫣想了想，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递给宋清秀：“你看看，觉得怎么样？”

　　宋清秀看了一会，迟疑道：“嗯……那我去了？”

　　张君嫣鼓励地朝她竖起大拇指，说道：“去吧。”

　　看着她坚定的背影，张君嫣脸上浮起了温暖的笑容。

　　宋清秀虽然在很多时候给人的感觉很可靠，看起来很完美，就像在遇到林渊时给张君嫣的安全感那样，但她再美玉无瑕，也终究只是个十七岁的女孩，在为人处世上还是不够圆润自如，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此时就需要一位前辈为她指引方向。张君嫣不管怎样也是二十六岁踏入过社会的人，在这方面自然要比她强上一筹。

　　其实，张君嫣知道，宋清秀后来心里已经知道还怎么做了，并不需要她给出主意。但宋清秀终归年轻而骄傲，如果不借张君嫣的手写出方法，她是不会自己主动低头和谦逊的。

　　——还真是个心思剔透的小傲娇啊……

　　宋清秀走到郭涵面前，叫了他一声。

　　班级里顿时一片宁静，聊天的，学习的，目光都转向这边，等待好戏开演。

　　郭涵慢慢抬起头，面色灰败，不敢直视宋清秀。

　　他以为宋清秀是来耀武扬威，宣判结果，并来要求他明天穿裙子的，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输，但也愿赌服输。虽然有些不敢相信，但就算她是作弊考来的分数也是她赢，毕竟赌约里没规定不能作弊……

　　这时候他脑子里一片混沌，不知该宋清秀提出要求后，自己该怎样应对。

　　但下一秒，叫他和所有同学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宋清秀对他深深鞠了一躬：“郭涵，对不起！”

　　郭涵诧异地望着她，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周围的同学也满脸震惊，不知道宋清秀为何要向郭涵道歉。

　　宋清秀看着郭涵，眼神真诚：“我想那天你说我异想天开，是因为不想自己热爱的文科这样被人瞧不起，说短短一个月就能完全掌握，而并非想主动找事。那时我一时气不过，所以和你定下了赌约，现在想想，确实有点小孩心性，是我不对。说起来，我这次能有这么好的成绩，还多亏了你的激励呢。”

　　“学习是很神圣而有意义的事，不该随便用作争强斗胜的筹码。况且在即将到来的高考面前，还弄这些小孩子似的斗气，真的挺幼稚的。我想那场赌约就取消吧，我们大家都要继续努力，到高考时再真正分出个高低，你说好不好？”

　　教室里更安静了，然后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响起了如潮般雷动的掌声，经久不息。直到冷静下来的郭涵站起身，才渐渐停下。

　　他也朝宋清秀鞠了一躬，说：“首先要跟你说句对不起，那天我心情比较烦躁，又听到你的话，一时间有些生气，才出言不逊，没想到真的有你这样天资聪颖的人，几天就能学的比别人几年还好，也算是给我一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然后我还要向你说句谢谢，你不止聪明，还有可与之相媲美的胸怀，给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台阶下，真的非常感谢。让我穿裙子我实在怕把大家吓到，就厚脸皮地赖掉了。这样吧，下堂课我请大家吃雪糕好不好？”

　　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几个男同学甚至已经开始报自己的口味了。

　　郭涵又对宋清秀笑道：“我会更加努力的，你可别放松哦，小心被我超过！”

　　宋清秀点点头，也笑着说：“拭目以待，一起加油。”

　　在连绵不断的掌声中，宋清秀一脸平静地回到自己座位，淡定地拿起一张试卷翻阅。

　　张君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上满是温柔的笑。

　　宋清秀被她看的浑身难受，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张君嫣伸出手，戳了戳她的嘴角，“你看，都翘的这么高了，还装什么云淡风轻呢？想笑就笑出来吧~~”

　　宋清秀气鼓鼓地盯着她，忍了半晌，最后还是噗嗤一声，俏如桃花盛开。

　　她有些羞涩地把头埋在桌子上，张君嫣来拉她，她死活不肯露脸，两人就这么打打闹闹了好一会。

　　片刻后，宋清秀笑意渐消，终于放出半张脸来，微带期待地看着张君嫣，“君嫣，我……是不是做的还不错啊？”

　　此时，宋清秀的脸蛋一片酡红，给她那与人颇有距离感的精致容颜，增添了平日里没有的艳丽动人。

　　张君嫣轻轻帮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柔声说：“哪里是还不错，你简直太棒了。宁可自己受点委屈，为本来不存在的错误向别人低头道歉，也不想耽误与自己其实没有多少交集的同学，这真是很难得可贵的品格。我们清秀，真的是个很有善心的好女孩啊。”

　　张君嫣此时一改平时的作风，对宋清秀丝毫不吝赞美之词，既是完全发自内心，也是因为她知道，在宋清秀心智还未完全成熟的现在，对她的善良行为做出肯定和赞赏，会在心里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日后她遇到善和恶的抉择时，往往更有几率站在善的一边。

　　当然，自己也有可能是害了她。善和傻往往是骨肉相连的，这在后世愈加明显。坏人往往会活的比好人更滋润，这也是令人恶心的事实。但是，善良的人多了一个，这世界总归会是更美好了一分吧。

　　不想了……张君嫣甩走脑子里多愁善感的思绪，只是在看向宋清秀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歉意。

　　而宋清秀完全没注意到张君嫣情绪的变化，听了她一通把人夸得晕头转向的赞美后，有些不好意思，又美滋滋地把脸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