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而离》宋超然

7、零零柒

　　南城环江带水，空气温润。颂园愈发喜欢开一扇窗户在阳台上看看夜景。事实上除此之外她没有什么好消遣的东西。倒是临别时候周路阳的话叫她失笑，她不禁反思自己的感同身受用错了地方，反倒泯灭了事物的多样性了。
　　“舅舅，你知道吗……童童的爸爸妈妈离婚了！”回程的车上，佳佳坐在后座上摆动着小腿，不以为意地说。
　　“不许胡说！”周路阳两手扶着方向盘，看着后视镜里的佳佳告诫她。佳佳立即反驳“我才没有胡说呢，是童童自己告诉我的！她还说，反正她爸爸妈妈在一起也不快乐，还不如离婚呢！”佳佳撅起嘴，双手抱着胳膊“舅舅是个大坏蛋！”随即把脸歪向一旁，一副生闷气的样子。
　　周路阳边开车边跟佳佳聊天“舅舅问你，你跟童童是不是好朋友？”
　　“当然是了！”佳佳用手叉腰，气鼓鼓地说。
　　“那这就是童童的秘密，作为好朋友你要帮她保守这个秘密。”周路阳看着后视镜里的小朋友，一副正经的样子。
　　“那姥姥也不可以吗？舅舅也不可以吗？”佳佳追问起来。
　　“除非是童童允许了。”周路阳很担心这件事在颂园不知情的情况下泄露出去。八卦人人都爱听，也爱说。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后来故事的版本会变成什么样子。回程的路上安静下来，周路阳一路上都在思虑这件事情，而佳佳小朋友则是因为玩累了睡着了。
　　这个时候，颂园正在和她的前婆婆打电话。颂园的电话一接起来，婆婆就在电话那头恶声恶气地问她“颂园，你这是什么意思！”问的颂园一头雾水。
　　她问“妈……怎么了？”自从离婚后，这是第一次和婆婆对话，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就暂且叫妈吧。
　　“你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你把朱明的衣服寄到我这里是什么意思！”婆婆似乎很生气的样子，她继续冲颂园吼“你别管我叫妈！”
　　“阿姨……”颂园的一句阿姨似乎是真的惹急了婆婆，她又开始在电话里吼起来“我告诉你，虽然这个房子是你们家付的首付，可房贷是我们家朱明每个月还的吧，房产证上写的也是你和朱明的名字吧！”那边似乎是喊累了，停下来歇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喊。
　　“凭什么你就一声不响的把我儿子的衣服寄回来！那也是他的房子！他的家！”离婚前婆婆还是好言相劝的，没想到离婚后竟然为了房子“发了疯”。
　　颂园心里想，这当然是朱明的房子了，可是他倒是回来住呀。她对电话那端说“阿姨，我认为您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是您认为朱明他会回来住吗？”
　　朱明当然不会回来住，此刻他说不定正在他的温柔乡里缠绵呢。婆婆自知理亏，她如何听不出来颂园这是在暗讽朱明婚内出轨。
　　她强装镇定“他回不回去住我管不着！但是这是你们两个人的房子，你住在里面总要经过我们朱明的同意吧！”颂园顿时觉得一股怒火在五脏六腑里面乱窜，几乎要喷发出来。她从没觉得婆婆是这般蠢钝市侩之人。她问“您的意思是说要我带着童童去外面住吗？”
　　婆婆又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她支支吾吾地在电话里虚张声势“我……我告诉你，这事儿没完！”随即挂了电话。
　　颂园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撒，她看着自己阳台和地面的距离，恨不得一下子跳下去一了百了。
　　电话那头，婆婆气喘吁吁地挂断电话。“我要被这个女人气死了！你们老朱家上辈子真是积德了，娶了这么个女人！”她站起来，朝书房里的朱爸爸说。
　　公公给报纸翻个面，头也不抬地说“你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掺和年轻人的事情干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边说边用手敲敲茶杯“给我续杯茶。”
　　“你讲不讲理的呀！朱明不是你的儿子吗？”婆婆很不满意公公的反映，她掀起杯盖，给公公续了一杯冷开水递到公公手里。
　　“我就是讲理才跟你说，难道童童不是你的亲孙女？再说了，这件事是朱明有错在先……”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怎么是凉的！”他惋惜地看着茶杯里刚沏了一茬的绿茶，站起身来倒掉这一杯，打算再沏一杯新茶。
　　“哎……我的茶叶呢？”
　　“马上睡觉了喝什么茶！我还不知道童童是我的亲孙女？我就是咽不下心里这口气，我就是要整治整治她！”婆婆用力往储物柜里推了推茶叶桶，憋着大气说。
　　“你差不多就算了，她也挺不容易的。”
　　“啧！做女人有哪个是容易的？”婆婆说。
　　可就是有人这样，她明知道你的不容易，还要雪上加霜，这是中国市井中的劣根性。他们看见窘迫就要奚落；看见软弱就要欺辱；看见无助便要孤立。
　　颂园婆婆在市井中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她无非是要颂园低下头颅，乖顺地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