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王爷不娶妻》颜几道

4、猛虎蔷薇

　　若说天子脚下的安城有何特别之处，暂不提慎王府这个唯一不坐落在皇城内的皇室府邸，也不提闻名大燕的一流酒楼太白楼，人人说起安城，首先想到的都是那“散落繁枝千万片”的安城梅，与雪争春，与月相宜，是一清绝。

　　慎王府的擂台比武正是选了梅花向荣、梅萼初凝的好时候，且一破常例，将地点设在了太白楼旁的广场上。这边消息放出还未半日，那边空无一人的擂台旁已是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临近比武时辰，叶流云正犹豫着是否折一支院内开得正好的梅作比武用剑，还未忍下心，门外已响起小厮不耐烦的催促。几欲抬手，最终作罢。应了一声，他赤手空拳地跟上，一如既往地眉眼带笑，让人生不起气来。

　　昨日登记时尚不觉得，环顾四周，不是一脸凝重便是势在必得，面露凶狠者有之，笑容猖狂者有之，候厅内众人神色各异，却都不约而同地带了各自拿手的兵器——叶流云除外。

　　他甫一进门，说笑的、沉思的、比划的，全将目光投向了这年轻的竞争者，叶流云一贯地以笑对之，他笑起来时，平淡脸上算的上抢眼的双眸也软化下来，端的是无害温和。

　　在座之人皆是为了做王府护卫而来，然而所求的是否只是王府护卫，就不得而知了。

　　随着叶流云寻了暗处站定，审视的目光少了不少，他也不惧，大方地任其打量，复看回去时，昨日还兴趣盎然的陈玉鸣却并不在其中。

　　反倒是，多了个登记时未见过的背影，普通的短打打扮，平凡的面容，若是放在人群中，稍不注意就会失了踪影。

　　叶流云却知道，越是想要不引人注目的普通，越是危险，或者说是，越是有复杂的目的。譬如此人，譬如“温絮”。

　　又细细观察他的手，此人的双手除了有着常年练武的老茧，指尖还不正常的微微发黑。

　　存了疑问，叶流云敛下目光，避免这也普通之人起疑。余光里，看向他的视线中，也有那“年纪大了”送错饭的老管家。

　　历经两代主人的管家确实是老了，眼角的纹路细细地铺满了，年轻时也算添了俊美的梨涡已弯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此时，正和蔼地注视着他。至少看起来，只像个慈爱的长辈，除此无他。

　　于是叶流云也回之颔首。短暂交汇眼神之后，老管家一一看过众人，略一欠身：“既然侠士们已经到齐了，这便跟着老朽去往擂台吧。”

　　说罢走到斜斜靠在墙上的叶流云身旁：“请。”又压低嗓音，“与温侠士同房的陈公子，侠士可知晓他的行踪？”

　　叶流云不明所以，本以为小公子只是心血来潮，或许今日是又失了兴致回了太守府。既进了王府，当然不应该多管闲事，回忆起昨日种种，叶流云还是回道：“昨夜陈公子向在下告别时，说是回太守府休息了。”

　　“陈公子既已向温侠士坦明身份，说明侠士乃是值得信任之人……”老管家领着一众人向太白楼方向走去，今日安城街上的行人格外多，却都不约而同地为这从王府出来的队伍让开一条道路，“早些时候，太守府传来消息，说陈小公子一夜未归。小公子虽然贪玩，但也是个懂事的，从不会在外头过夜。王爷为了安抚太守大人，承诺一日内把小公子找回来。温侠士，你与陈公子同住一屋，也算是缘分，如今他失踪了，太守要怪罪下来，怕是也脱不了关系。既然侠士想成为王府的一员，老朽想着，不如由侠士来暗中寻访小公子，如何？”

　　不等叶流云回答，老管家似乎是说道伤感处，抹起了眼泪，哽咽着：“唉，这孩子是老朽看着长大的，聪敏伶俐得很，就是现在放纵了些，但本性是不坏的。王爷也一直把小公子当弟弟看，只是最近局势动荡，实在是分不出人手……”

　　虽在江湖飘飘荡荡十余年，叶流云还是改不掉心软的毛病。

　　自他懂事起，母亲就一直告诉他，要做个好人，做个正直、善良的人。

　　北上路上将粮食分给流民，安城门外出手相救陈玉鸣，或者像是现在，面对老泪纵横的管家，叶流云说不出一个“否”字。尤其是，慎王赵容也为此事忧虑的时候。

　　仿佛看出了他的为难，老管家又从腰包中掏出一方巴掌大的小令牌，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正面刻了“慎”和慎王府的标志：“这是通行令牌，方便侠士出入安城。”

　　叶流云记得那个标志，鹰翼与长剑，一如十五年前——那时的赵容还不是慎王，马车背后也端端正正地绣着它。

　　本以为十五年过去，那又是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叶流云不过八九年纪，怎么会记得清晰。

　　可他回过神来时，手中正摩挲着那木刻的标志，指腹拂过略带毛刺的鹰翼，一如久别重逢。

　　午时三刻，太白酒楼上两旁等候多时的怀春少女们终于见到了她们的梦中情人——赵容一身白色银丝绣飞鹰锦袍，袖口压线绣着细碎的青色竹叶，白玉冠束起墨发，闲适地坐在观擂台正中央，剑眉星眸，神色冷漠，不愧是当朝一等一的美男子。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垂首立在他身旁，得了赵容的颔首后，才宣布道：“比武正式开始，在擂台上站到最后的，便是王爷的贴身护卫。刀剑无眼，生死不论。”

　　许是处理公务得累了，不看台上众人你来我往，赵容阖上双眼，长睫似羽，似乎对何人来做这个贴身护卫并不在意。
　　酒楼上又是一阵躁动，甚至有一条丝帕不偏不倚地从上方落到了叶流云肩头。

　　丝帕还残留着女子的芳香，叶流云僵直了身子，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微微偏过头，余光一瞥丝帕一角的纹样，是……鹰与花，俊朗的雄鹰也在花香中沉醉了，不算上等的绣工使之看起来像一只小麻雀，叶流云确定这五短身材胖胖圆圆的小麻雀是鹰——慎王赵容就是鹰。

　　“你这登徒子！快把手帕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