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须惦念》细数星辰

14、无可惦念3

　　第十五章
　　郑砚把纸盒抱到楼下，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捐了出去。
　　坐上车准备发动引擎去公司的时候，不知怎地想到了那盛着翻页笔的礼盒。
　　这翻页笔是谁送的？
　　他回忆了好一会儿，却抓不着半点有关于此的痕迹。
　　他笑了笑心中作罢，不再纠结于此。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忘了就忘了吧。

　　第十六章
　　“哎，你看这张，楼下吴姐介绍的小姑娘，还挺俊的是吧。”沙发上的妇人指着手机上的照片道。
　　旁边的中年男人正专心地看着电视上的早间新闻，闻言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连看都没看一眼敷衍地答道，“俊。”
　　“还有楼上小赵介绍的，这些姑娘我看着都不错，回头让居净腾出时间，都见个面。”
　　男人按着遥控器换台，没吭声。
　　“你咋也不担心啊，这居净都三十一了，都娶不着媳妇。”
　　“担心啥？担心他就能娶着媳妇了。”电视上放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的电视剧，他连连跳过去。
　　“现在的小女孩啊，都喜欢会说的。你说我们家居净老实成那样，又不会说话，我们再不帮他急点他啥时候才能娶着媳妇。”中年妇女蹙着眉头看着窗外，神色看起来很是担忧。
　　“你急有什么用。”
　　“还不是随你，老实成这样，天天受人欺负，也没个小女孩喜欢。”女人语气凌厉。
　　两人看起来在聊天，实际上各说各话、分外话不投机。
　　男人不耐烦地关掉了电视站起来走出了家门，剩下女人独自在家中。
　　男人刚走没一会儿，门铃响了起来。

　　面前站着的人两手拎着满满的东西，年龄看起来跟自家的大儿子不相上下，却似乎比自家儿子，多了几分英俊儒雅。
　　“你是？”她并不认识这个人。
　　“阿姨您好，我叫郑砚，是文如光的同学。”他笑着自我介绍，“请问他在家吗？”
　　“哦，是小光的同学啊，快进来快进来。”眼前的男人虽着装普通，却隐隐透着一股不凡的气度。文如光母亲未有犹豫，笑着把郑砚领进屋里，说道，“小光他上班去了，我这就打个电话给他。”
　　“今天周六他还上班吗？”郑砚把手中的东西放在茶几上。
　　“是啊，加班，最近公司里忙。”文如光妈走到饮水机旁，笑着问道，“他二姨前几天送了茶叶过来，我给你加点，喝得惯茶叶吗？”
　　“可以，谢谢阿姨。”郑砚站在茶几旁笑着点头，“阿姨喜欢喝茶？”
　　“不是，他二姨家卖茶叶的，有时候就送点过来。也谈不上喜欢啥的，就平常没事泡点吧。”她说着端着茶杯走到茶几旁放在了上面，“你快坐呀，怎么站着。先喝着茶，我给如光打个电话，让他赶快来家。”
　　“不用了阿姨，我是听说他的孩子快出生了，担心我到时候没法赶过来，刚好今天顺便来这里出差，就买了点东西提前过来看看。”郑砚坐了下来，微笑着解释，“我很快就走，阿姨您不用打电话。我会跟他说的。”
　　“那哪行啊，都来了得和如光见个面啊。”文如光妈已经摸着了手机，按了文如光的号码。
　　“真的不用了，阿姨，我一会还有事，坐不了多久。”郑砚笑着推诿。
　　电话拨通，那边响了许多声却没人接。
　　“估计现在正忙呢，阿姨你不用打扰他。我本来以为今天周六他不上班呢，也就没提前联系他。”郑砚说着抿了一口茶，笑着放了下来。
　　“你说那可真是，你都到这了也跟他见不着。”文如光妈面容中透露些不好意思。
　　“没事的，阿姨。”
　　“你是如光的大学同学？”
　　“高中同学。我以前就住在柏山路那边。”
　　“哦，那现在在？”
　　“现在在Z市。”
　　“Z市？”文如光的母亲闻言笑了起来，“我们居净前几年都在那里。”
　　郑砚点点头，“我知道。”
　　文如光的母亲看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他曾经在我家里住过一段时间。”
　　文如光母亲面露茫然，又透露着些许讶意。
　　“他没跟您说过？”郑砚坐姿端正，面带微笑着问。
　　“那你算是小净的室友了，这孩子倒真没跟我说过这些。真是麻烦你照顾小净了。”文如光妈的语气变得更加客气起来，这人不仅是如光的同学，还是小净的室友。那得把人留下来，多做些好吃好喝的招待人家才是。
　　“不麻烦，小净也帮了我很多。”
　　文如光母亲笑，“要知道你今天来我肯定得让他们俩在家一个，你看看一个两个的都要上班，小净还在新区那边，没几个小时也赶不回来。”
　　“新区那边确实有点远，我一开始也不建议他从原来的公司辞职回来工作。”郑砚的话里透露出一股和文居净极度的熟络，他继续说了下去，“他大概也是想回来照顾阿姨和叔叔了，才执意要辞职吧。”
　　“我们又不是老得不能动了。”文居净妈脸上显露出歉疚来，“而且你看他现在在新区那边，也是自己租了房子，一个星期才回来一次。我看还不如他在原来的地方工作呢，工资也高点。”
　　“这边医药公司毕竟还是太少，合适的工作岗位不好找。如果不是小净本来足够优秀，新区的这份工作我看也不好拿到的，阿姨。”
　　文居净母亲笑着点点头，“也没什么优秀不优秀的，小净就是老实。”
　　郑砚赞同地点点头，“他还是很厉害的。”
　　文居净母亲笑了起来，“小郑留这里吃个午饭吧。”
　　“我看是没口福品尝阿姨的手艺了，还有些事得办，估计现在就得走了。”郑砚说着站了起来。
　　“哎呦，那怎么行，小郑千万留下来吃顿饭。”文如光妈跟着站了起来。
　　郑砚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他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阿姨，这里面有我给如光家孩子买的婴幼儿用品，还有一些是给您和叔叔买的吃的，也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就挑选了些别人推荐的。”
　　“真是谢谢小郑了，你就再坐一会儿，阿姨炒几个菜咱们吃顿家常便饭嘛。”文如光妈说着就要去厨房。
　　郑砚拉住了她的衣袖，笑着说，“阿姨不用忙了，这顿饭我这次吃不上还有下次。我经常在这边出差，下次有时间肯定要来阿姨这把这顿饭蹭回去。”

　　郑砚刚走没一会儿，文如光把电话打了回来。
　　“怎么了？妈？”
　　“哦，是你有个高中同学过来了。本来想让你来家的，现在人家走了，也没啥事了。”文如光妈翻着郑砚送过来的礼盒。
　　“哪个高中同学？”
　　“姓郑，叫郑，，演好像。”盒子里装着药材之类的东西，她妈不认识是什么，翻看盒子上的字，这才发现上面印着“冬虫夏草”几个字。
　　“郑演？”文如光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是郑砚吗？”
　　“你那同学怎么还送了“冬虫夏草”过来，这得不少钱吧？”
　　文如光恩了一声，重复着问了一遍，“妈，那人是叫郑砚吧？”
　　“哎，对对对。是郑砚，郑砚。是你同学吧？”
　　文如光恩了一声，转而说道，“小莉还要在她妈那住几天，今天不回来了，你不用给她熬骨头汤了。”小莉是文如光的妻子。
　　“如光啊，你那个同学咋还送了燕窝过来啊？他这送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
　　文如光笑了一声，“妈，放心吧，他送的肯定是真的。”
　　“那要是真的这也太贵了，这咱哪好意思收啊。”
　　“没事，他家搞批发这些东西的，便宜。”文如光随便诌了个理由。
　　“哦，那就好。”他妈这才放下心来。

　　下午下班的时候，文居净接到了文如光的电话。
　　“喂，有事？”文如光一边说着一边往公司正门走，突然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很快收回目光，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往外面走。
　　“今天郑砚来家里了。”
　　文居净猛地抬起头，门外的人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正对着他微笑着挥手。
　　“他来干嘛？”文居净慢慢朝那人走近。
　　“打着恭喜我家孩子出生的旗号，跟咱妈聊了会天，还带了好多礼物过来。”
　　文居净叹了口气。
　　“他这什么意思啊，文居净。”
　　文居净已经走到郑砚的眼前，旁边许多下班的人从他们身旁经过。
　　“回头再说吧，哥。”文居净说着挂了电话，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问，“你为什么去我家？”
　　郑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力地把他拉到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凑到他耳旁道，“几天没见，好像又想你了。”
　　文居净羞耻地闭上了眼睛，冷声道，“放开。”这是在他公司门口，肯定有同事会看见这过份亲昵的一幕。
　　“没事，就抱一会儿。我马上松开的话没人会多想。”
　　“那你他妈的给我松开！”
　　“可我还挺想让人多想。”郑砚笑着说完松开了在他怀里乱动的文居净。
　　“师傅！”
　　文居净闻声回头，发现是刚毕业进公司跟在他手下的一个小女孩。他笑着点点头，“回去了？”
　　女孩笑着点点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连，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先走了，师傅。”她说着看了一眼郑砚，郑砚冲她礼貌地笑了笑，看起来得体又儒雅。

　　“找个地方聊一聊。”郑砚掏出了根烟点上。
　　“你要说什么就在这说。”文居净看着他，神色很是不耐烦。
　　郑砚嗤笑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
　　文居净刚想接些什么。
　　只听那人不怀好意地笑道，“倒是有些想干的。”
　　文居净盯着他，重复着问了一遍，“你为什么去我家？”
　　“怎么了？不能去看吗？”郑砚叼着烟笑，漫不经心道，“反正又不是去说你出柜了。”
　　“不能去。”
　　“怕什么？我也没说是因为你才去看他们，你父母应该没那么聪明，察觉出我们的关系吧。”
　　“我们没有关系。”文居净语气生冷。
　　郑砚笑，将他的反驳定义为，“幼稚。”
　　“你为什么去我家？”文居净看着他又问了一遍。
　　郑砚掐灭了烟，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皱着眉显得有些灰败，“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追你回来。”
　　文居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一脸你真是不可理喻的表情。
　　“文居净。”郑砚叫他的名字，盯着他一脸严肃，“我真的不想逼你。”
　　“什么意思？”
　　“我这次是以文如光同学的身份去拜访你的父母。可你应该明白，如果只是文如光同学这个身份，我根本没必要非要去你家里走这一趟。”
　　文居净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我本应该，以你的爱人身份去拜访你的父母。”
　　文居净的一颗心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勉强按耐住情绪，尽量平静道，“我父母并不知道我的，，，”他没有说下剩下的话，“也并不知道我们过去的关系。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折腾，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持沉默。”他说着抬眼看郑砚，眼神里已有了几分乞求。
　　“就算我可以保持沉默，你还能瞒多久？你不交女朋友，你妈就不会怀疑吗？这样下去你除了坦白还能怎么办？”
　　“也有其它法子。”文居净低下头。
　　“你又要结婚？”郑砚的语气猛地冷了下来。
　　文居净低着头没有回答。
　　郑砚看着文居净这副默认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出来，但他终归还是保留了几分理智，按照原先的计划说出了下面的话，“我可以保持沉默，以后见到你父母了也可以继续以你哥同学的身份自居，甚至绝口不提我们的关系。”郑砚说着顿了顿，“但你，要用什么来封我的口？”

　　“但你，要用什么来封我的口？”
　　文居净闻言心口一痛，委屈得想哭。
　　为什么他苦苦挣扎却始终逃不出这人的束缚？
　　曾经他真心相对，却只换来那人的冷待。如今他一心离开，那人却一直挽留甚至不惜逼迫，好似情深义重。
　　他掐着手心强自镇定，抿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郑砚深吸了一口气，叹道，“如果你乖一点，不惹我难过，我也并不想这么逼你。”
　　文居净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思索了一会儿，最后缓缓道，“我们赌个约。”
　　“什么？”
　　“我回去，一年。这一年里面你不许出轨，如果你出轨我们就分开，然后你永远永远不许来找我，连电话都不准打。”文居净口气狠绝。
　　“如果我这一年对你好，你以后会一直在我身边？”郑砚绕有深意地笑着问道。
　　“如果一年之后我还是想离开，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放开我。”
　　“然后永远永远不去找你，连电话都不准打？”郑砚的语气颇有些戏谑的味道。
　　文居净坚定地恩了一声。
　　“我―不―干。”郑砚一字一顿地说道。他都能猜到文居净的想法，作个权宜之计而已，一年之后就要跟他一刀两断。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文居净说完转身要走。
　　“一年不够。”郑砚很快接话，“不够，文居净。。。。赌个十年怎么样？”郑砚一边说话一边思量，心如乱麻怎么都理不出一条清晰的思路。就暂且，暂且这样吧。也许以后，真的未必能坚持十年，也许以后，很快就能遇到那个比文居净更好的一生携手的人。
　　“我没那么长时间跟你耗。就一年。”文居净背对着他说。
　　“已经耗了十几年了。”郑砚看着坚决的文居净有些无力道。
　　“你也没那么长时间，就一年，郑砚，到那个时候，希望我们好聚好散吧。”
　　文居净说完迈着大步走了。
　　算了，就再耗一年吧。只希望不要让他的父母朋友知道有关于他性向的这些事。
　　这一年里，他会让郑砚明白，他不再甘心做他的后备之选，也不再对他存有任何期望。

　　郑砚看着那人的背影，有些头痛地抚了抚额头。不太清楚这种决定是不是对的，但他最近确实有些疲惫，文居净的事搞得他头昏脑胀，只想快点解决。
　　就先这样吧。
　　一年之约，至少可以先过了这一年。如果以后再遇见什么人，他会好好思量，看究竟值不值得他放弃文居净。
　　毕竟，这一阵子为了追回文居净，他也算是劳力费神了，几乎有点，怎么说呢，得不偿失。
　　他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俯身踏上驾驶位，坐在位子上的时候还在回味文居净的话。
　　一年，永永远远不准再去找我，不准打电话。
　　想到这郑砚身上突然涌起一阵寒意。
　　一年之后会是怎样的结局，郑砚忽然有点恐惧于这个日子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