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紫藤悠悠

15、即位接招 9

　　门外的人走了进来，瑶萄看得并不很真切，等真看清楚了，一下子哭了起来。

　　瑶萄哭得很伤心，甚至不曾想要抹一抹眼泪，任凭眼泪就这样簌簌的落下，来人也不说话，只是将瑶萄轻轻的抱住瑶萄，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烛光照着人，在墙上拉出很长的影子，就像一幅画。

　　两人互相将对方放开，瑶萄帮来人解下披风，来人自己则将面纱取下——原来是林靖菁。

　　“你还过得好吗？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林靖菁拉住瑶萄的手将她转了一圈细细的看着，继而，双手托起她的脸，用拇指替她抹掉泪水。

　　“我很好，我真的很好，倒是小姐，如今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瑶萄一哽咽，又几乎说不出话来，眼眶里又开始有眼泪打着卷来。

　　林靖菁掏出一方丝帕——丝帕的绣工很精致，整个方帕上只绣着一枝红梅，而那一枝红梅仿佛泣血，梅干虽细却颇有风骨，红梅绣在方帕的一脚，就跟真的一样。

　　瑶萄眼角扫过那枝红梅，立刻被她吸引住了，双手接过帕子，细细的摩挲起来，喃喃自语道：“好美的梅花，好美……大小姐的绣工还是这么好，可惜瑶萄太笨，这么些年也没学到小姐的皮毛。”

　　说罢，翻出刚刚绣成的绣品，递给林靖菁：“小姐，你看，这鸳鸯好丑。”说完，自己先笑了。

　　“好了好了，终于笑了，像你这样的大美人不笑，多可惜啊。”说完，接过她递过来的绣品，看了一看道：“我们瑶萄不是有了心上人了吧，却是绣起鸳鸯来了呢。”

　　“瑶萄哪里有什么心上人，瑶萄是盼小姐能嫁户好人家……”

　　瑶萄话没说完，林靖菁的眼眶就有些发红，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看你说的，我如今还在父丧，哪里有这样的心情，你的好意我领了，你自己多保重才是，我这辈子，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但是你还小，虽然身在青楼，但用心寻觅，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户好人家的。”

　　林靖菁说得严肃，瑶萄却是鼻尖一酸，差点又要掉下泪来。

　　“我原不该这样来见你，一见你就招你的眼泪，你几时这么爱哭了？我就喜欢你的性格，敢爱敢恨，大气得很，这样的大气，很少有女子有，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话么？你是错生了女子胎，若是男儿，定比一般的男儿强十倍的！”

　　林靖菁说得肯定，眼神中也带着赞许的色彩，瑶萄这才笑笑：“我哪能跟大小姐比，大小姐才是女中诸葛呢，这些年来，大家都只道是老爷运筹得法，殊不知背后有大小姐这个张良萧何。”

　　林靖菁忽然想起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句话，禁是楞了，瑶萄也没注意，仍在捧着梅花图细细的看，然后撒娇道：“大小姐把这方帕子赏了奴婢好不好？奴婢可是爱得紧呢。”说着，眉眼往一处挤弄，样子甚是可爱。

　　林靖菁这才回过神来，笑道：“这有何难，你要要的话，十方也有啊，就怕你嫌弃呢，听说如今你在蔵金阁的用度比一般大户人家大小姐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是我说你，如今是乱世，女子还是要多为自己打算才是，我就算要替你考虑也总有难以周全的地方，我，我也有我的难处，所以，你自己凡事总多留个心思，明天都不一定怎样呢，我现在连自己活得到哪天可都还不知道。”说完，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呸，呸，呸，小姐说的这是什么丧气话，您肯定长命百岁，您做了这么多好事，菩萨也会眷顾你的。”瑶萄认真的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呵呵，我也是一时感慨罢了，父亲走了以后，总这样想，人生太无常了。”林靖菁也笑了笑，拧拧瑶萄俊俏的小鼻子，“你这小蹄子还是那么会说话。”

　　瑶萄也笑：“可是小姐越来越漂亮啦。”

　　林靖菁笑笑，继而严肃起来，问：“对了，你今天忽然要你的身边小红送信来，见我莫非有什么要紧事，我接着信的时候，府里正好有些事情走不开，这才来晚了。”

　　原来，秦潇在薛涛轩门口看到瑶萄一个人的时候，是她刚刚打发走了小红去送信。

　　瑶萄的眉邹了起来，头略微像左一偏，喃喃道：“这要怎么说好呢……”

　　然后，慢慢的回忆起在薛涛轩里的事情，林靖菁安静的听着，间或的插一两句：“这么说今天桃诗接客了？而且这个人还是江至善？”

　　瑶萄无奈的点点头，林靖菁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杀气，但很快平静下来，这就是一闪的功夫，连面对面站着的瑶萄也没注意到。

　　瑶萄说：“桃诗这丫头也确实可怜，真是可惜了她，不过奇怪的是，好像这回江至善是用了真情的，我看他看桃诗的眼神跟平时在窑子里看到的很不一样呢。”

　　“是嘛，”林靖菁若有所思的说，她似乎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是朦朦胧胧不甚真切，她也说不好哪里不对劲，就是将桃诗和江至善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格外的不舒服。倒不是因为她今天接客了，妓女到了14以后接客是必然的，以前听到瑶萄第一次接客，她比现在小很多，也没有这样的反应。

　　这就一转念的功夫，很快就过去了，她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江至善一直跟秦潇有联系她是知道的，不过今天秦潇才离开林府，他们就见面了，而且还是在薛涛轩实在另她不能不生疑，便问道：“那秦潇和江至善说了什么？”

　　瑶萄断断续续的将两人的对话回忆起来，末了很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江至善说不要接近小姐的时候，秦潇的表情很奇怪，一瞬间闪过很复杂的样子，然后说‘我哪有那个福气’那话听起来挺不自然的，像他那样总也不去八大胡同的人来说，这样有些怪异。”

　　“怪异？”

　　“我也说不好，只是这些年在胡同里见过各色各样的男人，但是他今天就是让我觉得很奇怪，而且他这个人也让我觉得很奇怪，”然后将自己要走之前他在门口拦下自己却走神的事说了一遍。

　　林靖菁也有些不解，不过眼下，却没有那个时间去思索，她还得敢回林府，正要离去的时候，她忽然拉过瑶萄的手把起脉来，瑶萄也听说大小姐似乎会医术，但却从来没亲眼见过，今天忽然见林靖菁如此，不免有些奇怪。

　　林靖菁把了半响，道：“还好，没什么事，我给你开张方子，你千万收好了，记住是收好了。”

　　瑶萄莫名其妙，什么是收好了呢？但林靖菁却不再说话，只是在纸上笔走龙蛇的写了近二十味药，又叮嘱了一句：“你身体很好，也不需要进补，这帖药你收好就是，我先走了。”

　　瑶萄再待问什么的时候，林靖菁已经披好斗篷消失在黑暗中了。只留下瑶萄一个人望着黑夜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