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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   梁曦和回来后就听问酒说了昨晚的事,他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无事。”

      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事,他和齐静竹如今已经变成了互不干涉的陌生人,他心里会念着齐静竹帮他遮掩的好,也愿意承他这份情,往后齐静竹若有难,他会还上今日的人情,再多的,他们之间便没有了。

      他也是才知道,原来情爱像山间的风一般,来得突然,散得干净。
      那情愫曾让他想要舍弃一切,干干净净地当一个普通人,可短暂的迷恋和激情退却后,他只觉得昔日的想法万分可笑,他今日所拥有的一切,是耗尽半条命才换来的,情爱或许弥足珍贵,却不足以交换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痕。

      第二日,齐善徕差人来约梁曦和一同上山祈福,去的是荣绵山上的古刹慈恩寺,璟王府礼佛祈福都是在那里,璟王和寺里的住持明心大师是十数年的老交情。

      梁曦和闲着也是闲着,便同意了和她一起上山。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原因,他对于齐静竹的这位胞姐总是有无限的耐心与好感,若是别人他还要深究那善良表象下的阴暗谋划,可对于齐善徕他就不会细想,她展露的是什么性格,他就相信她是什么性格。
      毫无顾忌的信任,一如他对齐静竹。

      他和齐善徕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一路上齐善徕跟他说了不少有关齐静竹的事,都是些年少时的趣事,梁曦和听着也没忍住笑。

      她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语气也轻柔,听得人很是舒服,总觉得就这样一直听她说话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静竹小时候总是生病,父亲便每月都要带他到慈恩寺住上几日,或许是住习惯了,他便说要留在慈恩寺出家。母亲气得关他禁闭,他便悄悄剃了头发溜上山赖在庙里不走。上山后明心大师说他有佛缘,将他收做弟子,这才将他劝回家。”

      “静竹从小就是傲气的性子,和瑞王叔家的三公子同润更是针锋相对,每隔几日便要打赌斗气,两人有输有赢,他有一回赢了让同润奔赴千里去弗郡给他买糕点,同润纵使不情愿也去了,后来他输了,同润便说若没有国君下令,他不得离开上阳城,正因如此,他从未离开过上阳城,最远只到过城外的那些村子里。”

      梁曦和知道齐静竹没有外出游学的经历,却不知还有这段渊源,他好奇地追问:“那后来夫君没有赢吗?只要赢了,不就可以把那惩罚抹了。”

      齐善徕只是温和地望着他,那张秀美的脸上带着一抹愁绪和怜悯,柔柔地说道:
      “没有,那一年同润便出事了。同润从小便喜欢舞刀弄枪,十六岁时便打遍上阳城所有的公子,成了城中的小霸王。那年北方因为宣国屡屡进犯出了不少匪患,国君派人清匪,同润和其他几个世家子便跟着去了,哪知那些贼人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设计杀害了许多世家子,其中也包括同润。”

      “他们尸身被送回来的那日,静竹跟着瑞王叔他们在城外三十里的长亭处迎接,他扶着棺材一路走回来,自那之后,他再没有越过那三十里长亭。”

      “旁人都说静竹和同润水火不容,但在我看来,他们却是关系很好的兄弟。他们同年出生,静竹早慧聪明,颇得长辈喜爱,同润却不爱读书,整日舞刀弄枪,时常被瑞王叔训斥。可他们偏偏就爱凑到一处玩,哪怕两人待上一会儿就要红脸吵架也不长记性。静竹有什么心事都会跟同润说,同润拿不准主意的时候就要来找静竹。”

      “比起府里的兄弟们,静竹更喜欢跟同润这个弟弟待在一块儿。同润走后,静竹就没有友人了,经常孤身一人,也没人邀他赴宴饮酒,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主动去结交好友,结交的却是同润的好友,蒋府的蒋肃和奉常府的钟鸣晚两位公子。”

      齐静竹年少时的事被齐善徕零零散散地说了许多,最后才引出她真正想说的话,是一个长姐的劝解,也是家人的关怀。

      “你们最近或许是吵架了,静竹也好几日没回府。我只是想说,我弟弟他并非外人口中的温和雅致,他一身傲骨,满身傲气,迄今为止只有一个真正认同的好友,也只有一个付出真心的女子。曦和,静竹是个固执的人,很多话他会藏在心里一辈子都不说。我是他姐姐,我偏心他,所以我请求你多说一些,也多在意他一些,好吗?”

      她说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笑容有些发涩,低着头轻声道:“因为我看着,你好像在意很多事,也想做很多事,偏偏不太在意静竹。”

      整个璟王府,齐善徕最在意的人就是齐静竹,她的同胞弟弟。

      她比齐静竹大两岁,却从小在生母身边长大,齐静竹却因身体不好由一群嬷嬷单独照顾,父亲回府时便会带着他,算起来,齐静竹是在璟王身边长大的,所以年少时才会养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他们的生母很聪明,在生下她后就知道自己的身子不行了,年少时所遭受的苦楚让她的身子骨很弱,生下一个孩子更是带走了她大半的生气,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要生。

      齐善徕还能记得幼时自己被生母抱在怀里,那个女人消瘦苍白,漂亮的脸没有一丝红晕,她肚子隆起,温柔地抱着她说:
      “善徕,不管我肚子里的是弟弟还是妹妹,你们都要守望相助。你不得父亲喜欢,但是母亲很喜欢你,若是有朝一日我去了,你便乖乖待在母亲身边伺候着,她心地善良,定是会护着你的,至于我肚子里的这个,我会把他送到你父亲身边去。”

      后来,齐善徕在王妃身边做一个乖孩子,齐静竹也被王爷带着长大,这是徐侧妃在他出生前就为他铺好的路。

      她总觉得弟弟应该很快乐,因为对所有小辈不假辞色的父亲总是抱着他,还总是带着他到寺里去住,他小时候受到的宠爱远胜过幺弟齐乐秋,直到他长大后明事理了,才开始疏远和父亲的关系,将父亲还给了幼弟。
      一直到同润去世,齐善徕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弟弟原来没有朋友,他身边孤零零的,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明明都过得很好,却一个也不开心。

      梁曦和低着头没说话,他觉得嗓子里堵着什么,让他说不出敷衍的假话,心里也是酸涩的,连着四肢都酥麻发软。

      齐善徕识趣地没有追问,正好马车上了山路有些颠簸,她便说道:“我去外面走走,曦和若是累了正好躺着歇一歇。”

      丫鬟小心翼翼地扶着齐善徕在山路上走着,马车在山路上行驶的速度也不快,她们虽然是落后了,但并没有落后很多,跟在马车后面的侍卫也分了两个来后头守着她们。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齐善徕停下来坐在路边歇着,马车还在慢悠悠地上山。

      “你们去跟着三少夫人吧,都警惕些,守好马车别离开。”齐善徕将两个侍卫打发走,然后坐在石头上慢慢擦汗。

      梁曦和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所以齐善徕不敢赌,若是以往她自己上山祈福,一个侍卫都不会带,一个丫鬟两个小厮就足够了,可这回她带了梁曦和,便带了六个侍卫一同上山。

      她本不该冒险带梁曦和出来,可是有些话她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和他说,显然不能在府里。
      她小心谨慎惯了,一点风险都不敢尝试,也知道自己今日的话是不该说的,作为一个姐姐,她不该插手弟弟的事,更何况那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家弟弟的回护。

      作为璟王府庶出的大小姐,她自小便养在王妃膝下,对所有弟弟妹妹一视同仁好像是她生来就该做到的事,她不能偏颇胞弟,否则父亲会觉得她这个姐姐做得不好,私心重,母亲也不放心将府里的事交给她打理。
      就这么公正的当着所有弟弟妹妹的大姐姐,当了十多年,弟弟妹妹尊她敬她,偏偏不亲她,就连她的胞弟,也不曾和她说过一两句知心话。

      她的躯壳像是一副温热的棺材,葬着那些她犹豫了许久却没能说出的话。
      这浩大的天地像是看不见的土壤,她是被埋在地底出不去的人。

      侍卫离开后,随行的小厮打开水囊递给齐善徕,他四下张望,低声说:“主子,快来了。”

      齐善徕抿唇点头,望向来时的路,静静地等着什么。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便有人来了,三个男子背着包袱上山,走在前面的那两个勾肩搭背,传来的声音里有着揽绣苑和息娘子等字眼,后面隔着几步跟着一个不便于行的人,他走路有些跛,所以慢了不少。

      这便是云家的三位公子,都是荣绵山书院的先生,云徊雁因为快要成亲了便没有来,如今来的是三公子、四公子和五公子。
      走在前头的是三公子和五公子,后面那位便是生来便带着腿疾的四公子。

      最先看见人的是五公子,他虽然风流浪荡,却不会对良家女子出言不逊,如今看到前头有歇脚的小姐便连忙拦住了还在喋喋不休的三哥。
      他朝着前方一拱手,温声道:“在下和两位兄长急着上山去书院,所以不便避让,可否请小姐避让一番。”

      一个小厮跑了下来,冲着他们说道:“几位公子稍等,我家小姐这就避让。”
      他说罢便停在了三位公子的面前,直到后面传来丫鬟的喊声,他才朝着三位拱手离开,而齐善徕已经避让到树林里,将道路腾了出来。

      若是在大街上遇见,自是不用避让,可山路并不宽阔,仅能供一辆马车行走,这么近的距离,女子遇见外男是要避让的。

      齐善徕看着那个走在最后的人,他一步一步走得认真,虽然腿脚不便,却半点不见狼狈,俊朗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严肃。

      这位是云府的四公子云忘年,齐善徕曾经受过他的帮助,一直想要向他道谢,她今天上山便是打着道谢的主意,只是时机不对,碰巧他的几个兄弟也在,所以那些话便不该说了。

      她咬唇,在小厮耳边说了几句话让他追上去,而后则带着丫鬟坐在原地歇着。
      有的话今日不说,往后怕是没有机会再说了。

      “公子请留步。”
      小厮追上云忘年,对他说道:“我在路上捡到一方帕子,可是公子的物件?”

      云忘年看着那方雪白的帕子,角落里绣着四朵黑色的花,是府里给他准备的帕子样式。
      他们云府子嗣众多,四个小姐六个公子,绣娘为了他们的帕子样式绞尽脑汁,生怕已经绣过的样式重复给了别的公子或小姐,云府主母也觉得这样不妥,便吩咐绣娘按照排行绣花。

      小姐是红色的花,公子是黑色的花,这样就错不了了。

      只是这帕子成色很新,他应该是没有这么新的帕子了。
      他刚想否认便想到了自己曾经给出去的那一块,便点头道:“有劳了。”

      “四哥,怎么了?”
      五公子折回来问,看着那帕子有些诧异:“都送来两个月了,你还有新帕子呢?怪不得母亲要三个月送一次,原来是四哥你在偷偷节俭!”

      “少贫嘴,你们先上山吧,我歇会儿。”

      “可是累了?我背你上去。”

      “不必,你先走吧。”

      五公子看了那小厮一眼,到底是没问什么,只是离开的时候拍了拍兄长的肩,小声说道:“小心点。”

      云忘年点头,伸手轻轻推了他一把,让他快些走。

      直到看不见他的人影,云忘年才问道:“你家主子可是有事?”

      小厮点头:“主子她不便和公子见面,便让奴来向公子道谢,正好物归原主。”

      云忘年轻轻勾了下嘴角,毫不在意地说道:“丢了便是,不过一方帕子。”
      他说罢将帕子往山崖下丢,然后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开,像是对曾经救下的人不感兴趣,对舍下的那段恩情也从未在意过。

      小厮站在山崖边沉默了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攀着边缘的石头往下滑,去够那块搭在山石上的帕子。他知道主子的心意,所以知道这方帕子的重要,若是可以,给主子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万丈高崖,小厮爬上来的时候腿还是软的,他惊魂未定地回去交差,将云忘年扔帕子的事情也说了。

      “鸿燕,赏。”

      名叫鸿燕的丫鬟立马从钱袋里翻找出一锭黄金放在小厮手里,她皱着脸有些心疼,可嘴上却还是说道:“算你机灵,不过今日的事可不敢往外说,不然我就得罚你了。”

      “知道了鸿燕姐姐,我谁都不说。”
      小厮笑眯眯地接过那锭金子塞进自己破烂的小钱袋里,然后又藏在怀里,稚嫩的脸上是明媚的笑意,手背和手臂上那一大片被山石擦伤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

      齐善徕看着小厮手中的帕子许久都没有接,最后只说道:“你将这帕子收好,不要被人看到,也不要弄丢……也别让我看见。”

      小厮有点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鸿燕在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听见了主子的话没,呆呆傻傻的小子。”

      “知道了,奴一定好好收着,不会让虫蚁啃食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9-24 20:33:26~2023-09-25 13:14: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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