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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 ...


  •   等到王侍郎再度差人来请齐静竹,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差事要办,与梁曦和道别后便匆匆去了廷尉府,和往常一样,只说天黑前回来,至于去做些什么是未曾提及的。

      梁曦和将人送出门后才将点茶喊到跟前来,问她这段时间府中发生了些什么事。

      点茶心思细腻为人亲和,平日里出门办事还会帮不能出府的丫鬟嬷嬷们带些针线或胭脂回来。
      若是在主子跟前得了赏便会外出买上一包散碎的糖块儿,回到光镜院分给大家伙儿甜甜嘴。

      所以璟王府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她都能知道消息,那些丫鬟嬷嬷就算不拿好处也爱跟她说说闲话,毕竟点茶虽然爱听这些琐事,却不会将告诉她消息的人给卖了。

      她那嘴严实得很,除了自家主子,不会跟旁人透露半句。而她的主子梁曦和显然也不是个爱说闲话的主,虽然各个主子都觉得三少夫人是个惹不起的人物,但是下人们对他的印象却不错。

      府里发生的头一件事就是王侧妃病了,自从上次被罚在小佛堂关禁闭后,王侧妃便一病不起,院子里时时熬着汤药,可她一口也不愿意喝。
      二小姐找王爷哭了好几回,可王爷像是铁了心,一次也不曾去看她。

      她这一病还让怯懦乖巧的三小姐也遭了罪。
      三小姐嘴笨话少,平日里王侧妃便对她百般嫌弃,如今这一病更是阴晴不定,三小姐在她床旁侍疾也是受了一番磋磨的,如今也病倒在床好些天了。

      王爷和王妃去看过三小姐好几回,她乖巧听话,按大夫的要求吃药静养,可就是一直不见好,王妃还上山帮她求了平安福回来。

      点茶也去看过了,三小姐就是寻常的风邪入体,不过她郁结于心,将那一股子愁绪熬成了病根,所以才病来如山倒。
      简而言之就是心病,是由生母和胞姐积年累月的打压和训斥堆砌出来的毛病。

      再者就是世家闹出来的乱子,上阳城如今人人自危。
      沈府十三小姐失踪后,世家子弟便自己结了队伍在城中搜查,他们也不损坏财务,只是搜得事无巨细,直到现在已经带走了十名少女。

      那十名少女高矮胖瘦都和十三小姐相差不大,所以沈家要用少女活祭的流言越传越真。
      许多生了女儿的人家都将女孩藏了起来,不管女孩年长还是年幼,都被藏在后院不让出门。只是他们藏得越厉害,那些世家子越是警惕,搜寻地也越发仔细。

      上阳城的每一条巷子都有他们的踪影,每一户人家都有妇人的哭嚎和年轻女孩的啜泣。
      那些女孩儿即使没有抓走,也算是遭了罪的,他们都是小门小户里闭门不出的姑娘,被一群外男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一阵,个个都羞愤欲死。

      对于世家肆无忌惮地行为,衙门并没有过多干涉,他们只是派人上门去查看了一番那些被带走的女孩儿,发现她们并未遭受虐待之后就离开了,离开前不痛不痒地警告了一番。

      点茶不明白他们这么做的用意,只觉得如今的上阳城像是暴雨中一柄陈旧的油纸伞,雨不知道会下多久,这柄伞也不知能撑多久。

      她虽然不够聪明,却十足敏锐,梁曦和的每一个疑问她都能做出解答,只要交给她的事一定是事无巨细地完成,并且那些边边角角的信息都能搜罗出一堆来。

      正如现在,梁曦和好奇那十名被带走的女孩是什么身份,她便一一说了个详细。

      “十个女孩儿都是十二岁到十四岁,身量差不多高,性子倒是不尽相同。第一个被带走的是一个小商贩的女儿,那个姑娘性子活泼爽朗,从小就在摊子上帮忙,邻里都认识她;第二个是糕饼店老板的女儿,性子内向,常年闭门不出,只偶尔会到店里帮忙;第三个是城中的小乞儿,虽是个小女孩却经常惹事,前些年被城西的半仙收做了养女,后来便没有出门行乞了……”

      十个人,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境遇,不同的性子。
      相似的只有年纪和身形。

      这么看来,也不怪百姓会猜测他们是为了活祭。

      “三公子去沈府去了几回?”梁曦和用手指敲着座椅的扶手问道,要想知道他们为什么抓人,就要去看看这件事出现的根源。

      点茶抬眼快速地打量了他一眼:“三公子只去了一回,但与三公子一同查案的王侍郎去了两回。”

      梁曦和应了一声没说话,点茶看着他开始凝神思索便没再出声,将空了的茶盏填满便离开了。

      院子里,点茶拉着问酒找了个隐秘的角落问话,她从问酒口中知道了城外发生的一切,然后皱着眉不悦地说道:“你说你并没有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问酒点头,“戎晴会去河边浣衣打水,或是去山上寻些野果给主子开胃,我大部分时间是跟着戎晴的。”

      点茶看着她木讷的样子就生气,伸手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咬着牙低声道:“临行前我怎么叮嘱你的!我让你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便是夜里休息也要注意着他帐篷里的动静!你怎么不听!”

      “……他让我跟着戎晴……”

      点茶一阵气闷,抚着胸口说道:“你动动脑子!他不是你的主子,曲相才是你的主子,你只是来盯着他的,懂了吗?!”

      问酒抿唇,犹豫着点了点头,然后又底气不足地说道:“下回他喊我做什么,我也还是会做的……”
      她性子就是这样,木讷嘴笨,要是让她学着点茶那样机灵地推开主子交予的差事是不可能的。

      点茶扶额,她要被这个嘴笨的傻子气死了。

      两人走后,枝繁叶茂的树上滑下来一个人,便是那个不能说话的小丫鬟静儿。
      她望着两人离去的方向眨了眨眼,然后拍了拍身上蹭到的叶子脚步轻轻地离开,只带走了一脑袋的疑问。

      晚膳时齐静竹就回来了,梁曦和坐在他旁边殷勤地倒茶添菜,好一阵小意温柔。

      齐静竹按住他夹菜的手,笑着说:“行了,不必如此。”

      梁曦和便将那翠绿的白菜放到自己碗中,齐静竹捻了块油炸的酥饼喂给他,跟他说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零嘴,咸香酥脆,一点也不会腻。

      梁曦和正想夸这酥饼好吃,便闻到了一些淡淡的香味,掺杂在酥饼的油香里,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像是蜜糖的甜香一般。
      他微微变了脸色,正想质问齐静竹是否去了风月场所,怎么身上一股女子的熏香味。

      可话还没出口,就闻到了甜香中的一丝苦涩,在浓郁的油香中,甜香似有若无,一时清晰一时模糊,隐隐又纠缠着一丝涩涩的苦,只一闻到便让人皱眉。
      这味道太熟悉了,他便没有开口,又细细地嗅了几下,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味道了。

      “这酥饼确实好吃,难怪夫君吃了这么些年。”他拿了一块酥饼在手里慢慢地吃着,突然从自己的袖口摸了一片浅色的花瓣,然后借着添茶的动作将那片花瓣放在了齐静竹的袖子上。

      “夫君今日只去了廷尉府吗?”

      齐静竹点头,抬头看他,像是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

      梁曦和指着他袖子上的花瓣,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语气却十分不善:“廷尉府也栽了花树吗?”

      “许是回来后在院子里沾上的。”齐静竹将花瓣拭去,并没有太过在意。

      “不,夫君回来后没去过花树那边,又怎么会沾上花瓣呢?廷尉府没有花树的话,那就是在别的地方沾上的,这样的花树,揽绣苑倒是有……”
      他话也不说完,就不上不下地断在这儿,让人自己去猜。脸上的表情称不上好看,那双眼睛微微眯着,像是蛰伏许久的毒蛇。

      “这怎么又说起揽绣苑了?”齐静竹不解地望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面上不显,只是放下碗筷的动作透露出了几分不满。

      梁曦和依依不饶,“出门未带小厮,回来后袖上沾了花瓣,身上有甜香……夫君非要说自己只去了廷尉府?”

      齐静竹皱着眉叹了口气,带着些许不耐抬起手闻了闻袖子上的味道,闻了一会儿果然闻到一丝甜味,他皱着眉解释道:“今日王侍郎又去了沈府,许是他身上沾染了那院中的花香,我与他待得时间久了便一道染了些味道。”

      “果真如此?”他说着便想不依不饶地让齐静竹带他去沈府找这味道,可还未开口,齐静竹便截了他的话头。

      “事实便是如此。可若是夫人执意要说我去了揽绣苑,我也不愿开脱,因为在夫人心里我必定是去了的,即便我找来王侍郎为我作证,夫人也会猜疑我们沆瀣一气。”他脸上带着疲惫,望向梁曦和的眼神早没了当初灼灼的爱意和期待。

      或许他自己也察觉到了,所以他竭尽全力想让自己的语气柔和平静,可心里是这么想的,说出来的话却带着难以忽视地不耐烦:
      “就如刚才一般,夫人闻见了香味不会问我香味从何而来,而是猜疑我去了揽绣苑,心里的猜疑逐渐浓烈,便急于找别的证据,花瓣便成了证据。追根究底,便是夫人不信我。”

      “我去或没去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夫人心里,我去了。”

      “自从婚后那晚我与夫人敞露心扉后,我便信了夫人说过的话,再没有生出过猜忌与防备,可夫人却并非如此,那晚我便说我去揽绣苑是事出有因,并不会宿在那儿……可夫人,到底是不信我。”

      梁曦和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只是太在意夫君了……夫君早上与我生了矛盾,我怕夫君……”

      “夫人,再高深的辩解也不能填补心中的裂缝,正如你此时的话无法抚平我的不满,也无法让你的猜疑消散。”

      “难道不是因为夫君厌倦了我,才会觉得我有这诸多不好吗?”
      心跳声那么剧烈,梁曦和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明明知道这样的对话会带来什么样的结局,可偏偏就是问了。

      齐静竹愣了一会儿,缓缓点头:“也许吧……我时常在想,当初在三浮茶楼遇见的曦和是什么样的呢?他明媚骄傲,怀里总是抱着琵琶,那么沉的琵琶他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救命的浮木。他会弹那么多曲子,会和看客调笑争吵,落落大方却又咄咄逼人……可成亲后怎么就变了呢?”

      他将目光移到梁曦和的腹部,望着那里微微鼓起的弧度,神色有些冷漠地问:“夫人,改变你的是璟王府,还是这个孩子呢?”

      梁曦和咽了口唾沫,他望着齐静竹冷静的脸,那双眼睛干干净净如澄净的湖水一般,无风无浪,温和却锋利,这是上阳城赫赫有名的绿卿公子,却不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齐静竹。

      齐静竹许多时候都是叫他的名字,偶尔一句夫人也只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可他现在说出的夫人却是冰冷的,仿佛他们之间的关系与那些为了利益而结合的公子小姐无甚两样。

      原来点茶说的是真的。
      三公子早就不是刚成婚时那个对他言听计从,事事包容的三公子了,更不是三浮茶楼里那个看见他就会笑,眼里只有他一个人的齐静竹。

      他藏在袖中的手一点点捏紧,修剪的恰到好处的指甲狠狠地陷进了肉里,这段时时刻刻挑动着他情绪的感情终于让他变得难堪,甚至需要用疼痛来让自己维持理智。

      原来神仙公子也是寻常男子,再澎湃的爱意都会被厌倦的一张皮、世俗的三两事所消磨殆尽。

      是他太自满了。
      初识情爱,他以为那爱拥有劈山填海的力量,能在阴霾遍布的人间落下一束引他上岸的光,可殊不知,这情爱于齐静竹而言太过浅薄,只是一场心动过后遍布疑云的婚姻和逐渐面目可憎的意中人。

      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动心是多么的珍贵,像石头上开出的那一朵娇艳的小花一般。
      却忽略了齐静竹身为王府公子会经历多少次心动,他身份尊贵,遇见过那么多的人,总有人是让他动过心的。

      自始至终,这只是他一个人的乾坤颠倒,山崩海啸。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他离开的身影有多狼狈,只知道自己的手一直颤抖着,急需要老友的安抚。
      他的刀!他的刀不在身边!这个年念头如洪水般席卷了他,心中的恐惧肆意生长却得不到压制与安抚,右手的颤抖像是一种暗示,暗示他想要逃离的念头是多么的荒诞可笑。

      他的朋友,他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他的刀。
      而现在,一个刀客没有了刀……是他自愿将刀放下,自愿将脊骨抽出,成了曲相的恶犬。

      梁曦和缩在树下紧紧抱着颤抖的右手,突然有一只手撩开了他额前凌乱的头发,伸手按在他脸侧,让咬紧的牙关松了下来。

      静儿手里拿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馒头,她将馒头掰成小粒,轻轻地喂到梁曦和嘴边。
      梁曦和张嘴吃下了馒头,脸上的表情终于平静了些,他握着小丫鬟粗糙的手,轻声说道:“帮我做一件事……”

      静儿点头,将馒头递给他,梁曦和接过来,笑了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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