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怀孕后在王府作威作福》一钱

34、第三十四章

　　这几日齐静竹忙着沈府的案子便向学宫那边告了假，今日一早他收拾好便打算去廷尉府查案，王侍郎木讷却不蠢笨，他自己后来又去了一回沈府，耗费两天时间将沈府里里外外的下人都问了一遍，然后又拿着自己询问的那份证词回廷尉府核对。
　　只是证词太多，他一人查对需要不少时间，便托人递了话，让齐静竹一同去看。

　　璟王府离廷尉府也不远，齐静竹就一路走着过去，路上还买了点街边小食，也正是在买小食的时候，听见那些小商贩说今早城外发生的事。
　　什么世家子拒不开门，身怀有孕的贵人以死相逼，还从城楼上跳下去，险象迭生，还好没出事，否则上阳城又要遭祸。

　　他听了个大概就知道这是梁曦和闹出来的事情，拿了小食后便匆匆赶回府上，心里又急又气，廷尉府那边也就忘了差人去传话。

　　在府里等了许久，才看到他的夫人姗姗来迟。

　　齐静竹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打定了主意要让他长教训，不敢再胡作非为。只是他心里也明白，他的妻子伶牙俐齿，最擅长恶人先告状，这次也未必能让他开口认错，便是嘴上认了错也不一定诚心反省。

　　齐静竹坐在左侧的书房里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他们的书房并没有墙壁遮挡，而是和会客厅连在一起，只用几面绘着青绿山水的屏风遮挡，所以视野开阔，光线充足。
　　他看着梁曦和进门后目不斜视地往右走拐进了睡房，那个叫点茶的丫鬟跟了进去，想来是伺候他梳妆，而那个随着他一起出城的丫鬟，是叫问酒的，便候在了睡房前的月亮门外。

　　从始至终，他的妻子都不曾看他一眼，齐静竹竟心领神会地看懂了他的意思，他在不满。

　　梁曦和坐在梳妆台前卸下了身上的首饰，玉珠碰撞的声音很是清脆，点茶小心翼翼地伸手托着那价值连城的项链，轻柔地放在了铺着丝绸的盒子里锁上。

　　“主子在府中行事要万分小心。”
　　点茶压着嗓子轻声说道，她动作很轻地拆了梁曦和的盘发，然后用雕工上乘的檀木梳梳了好一会儿才又给他挽了个发髻，发髻上斜斜插着一支碧玉簪，玉质上乘，清亮通透。

　　梁曦和挑眉，“何出此言？”

　　点茶小声说道：“三公子对主子的情谊并不深重，奴怕主子行事太过乖张，惹了三公子厌倦。上阳城封城后，三公子奔波于皇宫和沈府多次，可……可事多且杂，三公子竟是一次也未曾问起主子在城外的处境。”

　　她一直以为有了三公子的爱护，梁曦和在璟王府是有持无恐的，可直到上阳城封城后璟王府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也就是这时，她才猛然清醒，三公子的爱护，也不见得有多重。

　　上阳城封城后，三公子忧心世家心怀不轨，把持城门别有所图，所以他连忙进宫找国君商议，回来后又忙于沈府的惨案，直到入夜后歇息，一整天的时间他都不曾有一瞬间想起被困在城外的妻子。
　　齐氏是他心里的高山，皇权是奔流不息的河流，而妻子只是河边生长出的一株美艳花朵，在山峰将倾，河流湍急之时，那株花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

　　点茶看得出来梁曦和对齐静竹的情谊，她这位脾气性子都不好的主子，总是在看见三公子的时候露出笑意，有时明明待在两边各做各的事，可梁曦和总要隔上一会儿就抬头看一眼，像是一个没看住人就会跑了一样。

　　而三公子呢？
　　三公子是没那些细腻心思的，他每日从学宫回来后便会在自己的书房待上许久，直到入夜才会回主屋，和梁曦和闲话几句便歇着了。便是他在学宫守着学生夜读，要一旬才能回府上，也是和往常无异，没有体贴好听的话，也没有急切的思念。

　　他们的情爱，是梁曦和的灼灼如烈火，齐静竹的无风便无动。

　　梁曦和却捻着一枚圆润的珍珠不说话，那枚珍珠通体瓷白，窗外的阳光照在它上面散发着荧荧的光，拇指大的珍珠拿在手中有些分量。
　　就像他之于齐静竹，是罕见的宝物，喜欢却不钟爱。

　　他不会和点茶说自己对齐静竹是何等的心动，又是将他当成多么珍贵的遇见，只是捻着那粒珍珠轻声说：“有人钟爱一物便散尽家财，有人却只愿明码标价，同样是钟爱，不过因人而异罢了。”

　　“你不必多虑，我不会暴露的。”

　　他说完随手将那粒珍珠扔进首饰盒里，点茶便心惊肉跳地留在原地整理他的首饰盒。

　　那盒子里金银玉器陈列，明珠宝石堆积，有一小部分是成亲时曲相随意买来给他添妆的，不过那些质量都不算太好，他平日里也不怎么戴。
　　其余的便是嫁进来后璟王妃和齐静竹送的，都是些价值连城的珍宝，那长长的玉石项链便是齐静竹送的，还有那硕大的珍珠，璟王妃送了他一匣子，有十几颗。

　　“我回来好一会儿了，夫君怎么不说话？”梁曦和坐在齐静竹旁边的椅子上望着他，撩了他的一缕头发在手指上缠绕着，不时用力地拽上一下，惹得人皱着眉看他。

　　梁曦和恹恹地放下那缕头发，故作委屈地说道：“这是何意？不过两日未见，竟是连头发也碰不得了？三公子真是金贵人物。”

　　“夫人不必如此，只说你为何要跳城楼便是了。”他将自己的椅子挪了个方向，和梁曦和面对面地问他，“莫不是夫人哪日悄悄生出了一双羽翅？否则为何会这般胆大妄为。”

　　梁曦和悻悻地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嘟囔着说：“不过是外头胡乱传的瞎话，夫君怎么也相信？我可没有跳城楼，只是那云梯三五梯的高度，尚且不到夫君的肩膀。”
　　说谎，明明已经爬了大半的距离，低下头只能看见一众人的头顶。

　　“三五梯还不算高吗？”
　　他虽然气恼，却也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在下人面子落了面子，所以伸手挥退了下人后才开始低声训斥，“夫人在府里时是如何的？三五步路都要为夫扶着你走，那台阶沾了些水更是避如蛇蝎，非得为夫半搀半搂地才愿意踏上去。怎的出了城又变了模样？三五梯的高度说跳就跳！”

　　梁曦和张了张嘴没说话，只是揪着齐静竹的袖子拽了拽，“夫君。”

　　齐静竹甚少看他示弱，可这并不是说两句软话就能敷衍过去的事，他握着那只手不让他作乱，冷言冷语地说道：“夫人在外面如此风光，倒是为夫不曾知晓的，只是不知现在的伏低做小又是何意？”

　　“只看夫人如今肆意妄为的做派，我已记不清你我初见时的模样。”

　　梁曦和空着的手猛地攥紧，他双眼瞪大，脸上那点做作的委屈和笑意瞬间消散无形，被齐静竹包裹住的那只手死死地捏着他的衣袖，梁曦和语气认真又狠戾地说：“夫君不要说这样的话，曦和愚笨，会觉得夫君不想要我了。”
　　他嘴上说着害怕，那双眼睛里却全是警告和威胁，脸上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冷酷，像是只要齐静竹点头，就会和他不死不休。

　　这是他深陷泥潭时抓住的枯木，是他攀着往上爬的希望，他厌烦如今进退两难的处境，却一次也不曾后悔遇见齐静竹。

　　他只是遗憾他们遇见的太晚也太早。
　　在他鲜血满身，孽债难偿的时候遇见，是太晚；在他身陷囹圄，尚未脱身时遇见，是太早。

　　可他不想放手，从小到大都是如此，只要到了他手上的，是好是坏他都不会放手。他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松一次手便会少一样。

　　齐静竹看着他的表情，竟从那带着威胁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丝哀求，他抬手摸着妻子的脸，感受着他脸部肌肉的僵硬，然后叹了口气，自嘲地笑道：
　　“我对你心软，便是放任你胡作非为，是助纣为虐。可是曦和，你不能在我面前伏低做小，低头认错地哄我心软，结果出了这扇门又要故态复萌，做出些无法无天的事。”

　　“我知你并非良善之辈，要强偏执，非要旁人遂了你的意方可。如今你的要求尚且合情合理，可往后呢？往后你的要求是错的，你也非要这么以死相逼得来一个妥协吗？”
　　齐静竹望向他的眼神带着不安，像是看到了他们的以后。咄咄逼人以致满身骂名的曦和，和一再妥协无所作为的自己。

　　梁曦和不说话，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齐静竹，生怕他说出一句不好听的话。
　　他心里一直觉得自己和齐静竹的缘分是他强求来的，所以他害怕一切变故，即使这种拥有不是永远的，他也欣喜于齐静竹短暂地属于他。

　　这是他可望不可即的朗朗明月，他本该和旁人一样在溶溶月色下仰望明月，可偏偏有一日，月亮落到了他怀里，那便是他的了。

　　“我希望璟王府三少夫人这个头衔只是齐静竹的妻子，再没有别的含义，可以吗曦和？”

　　梁曦和点头，有些讨好地冲着他笑：“本来就是。”

　　齐静竹摸了摸他的脸，面带忧愁地说：“这回的事是你错了，你可认错？”

　　“不认。”
　　梁曦和说完后便瘪了瘪嘴，然后赶在齐静竹皱眉前再度开口：
　　“夫君只忧心城中的大事，却不知我在城外的处境。城外没有存粮，一旦封城便无米入锅，这几日供给流民的赈济都是一日一餐，粥水如清水般可以照出人影，那些流民饿得眼睛都绿了，每日望向我们的眼神都像是在看还未宰杀的牲畜。”

　　“夫君顾及大义，又怎会知道我在城外是何等的恐慌。那些流民每次因饥饿而吞咽，我便会觉得他们在嚼食我的骨肉，吞咽我的鲜血，我又怎会不怕。”

　　齐静竹将手搭在他的后颈上安抚着，听着他的话却只是摇头叹息，“你总是有这诸多借口……罢了，我往后会看着你的，你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想要让你自己谨言慎行实在是强求。”

　　“夫君知道就好，要好好守着我，省得我出去惹祸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