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陪我一起》星河转落

3、第三章

　　苏溪四下打量起房间的布局。

　　墙是粉刷过的，地是水泥地。不过地上刷了一层沥青，倒是不会沾染大多的灰尘。整个客厅很干净，没有杂物，相应的，家具也很简陋。只有一个方木桌，旁边摆放着几个四脚凳。墙角处堆放着炉子，锅碗等一些杂物。

　　乔楠将门合起来，很自然的对苏溪说，“家里没有沙发，你待会直接将行李放到我的房间，可以先休息一下。”

　　苏溪刚要拒绝，乔楠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打断她的话头“两个房间都只有一张床，不用不好意思。只不过没有多余的被子，我待会去楼下借一床。明天你记得自己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

　　苏溪连声道谢，就在她要将箱子推进房门之前，她忍不住回头，对乔楠说“乔，乔队，方便告诉我你有多少钱吗？”

　　乔楠有些诧异，因为自认识以来，苏溪都表现的极为礼貌与拘谨。礼貌的生疏，防备的拘谨。这样的话题极为隐私，苏溪会问出来，倒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乔楠一时没有回话，苏溪也有点不安，害怕自己过于唐突，她匆忙的解释“我刚刚在警局的时候，看到墙上有挂历，上面写的是1976，我就想现在应该还没有改革开放。是不是要挣什么工分的我也不懂，只是听说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挺难熬的，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添麻烦是肯定的，”乔楠倒是毫不客气，看着苏溪逐渐染上胭色的脸颊，他又不疾不徐的补了一句“先欠着，等你有钱了，我会和你算清楚的。”

　　苏溪干巴巴的笑了两声，紧绷的情绪奇迹般的得到缓解。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两人本来就算不上多熟，相对于他之前的成长轨迹，现下自己就像是开了挂，抄了捷径，钱货两讫才是让苏溪最舒服的状态。

　　她拉着行李箱进了乔楠指着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一张床，没有什么其他的大件，但出乎意料的整洁。被子叠的四四方方的，不知是不是苏溪的错觉，明明这个房间什么多余的装饰都没有，乔楠极具侵略的气息却无处不在。

　　乔楠在张罗饭食，苏溪进房间的时候悄悄给门上了栓，轻手轻脚的将行李箱打开。因为放假回家，里面的东西准备的还算齐全。

　　“扣扣扣，”房间的门被敲响“出来吃饭。”

　　“好的。”苏溪扬声回应了一下，同时将脖子上的项链解了下来，放到箱子的里层，又将箱子锁起来，塞到床底下，暗暗嘘了一口气。

　　这个时代带给她的不安全感太大，不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是她在商学院学到的规避风险的第一课。

　　晚饭是一锅白面条，碗很大，苏溪闷头吃着，一时间房间很安静。乔楠夹起一块辣萝卜，在面汤里涮了涮，喝完了最后一口面汤并放下碗筷。苏溪赶紧加快自己吃饭的速度。

　　“别急，”乔楠说“正好和你交代一些事情。”

　　“我刚到这边的时候，是在村里。村支书很好，只要我下地，就会算我工分。后来，有了城镇户口和公职，每个月能领一些钱和粮票。但，无论是哪种形式，我手上都是没有富余的。”

　　乔楠顿了顿，看苏溪听得很认真，又继续说道“后来，我发现农村的人对购货券票有需求，镇上的居民油、精面总觉得不够，就试图建立新的供求平衡。我用自己的购货票和村里的人兑换了一些芝麻大豆，榨了油，再私下里卖给镇上的人。后来需求大了，就慢慢将生意交给信得过的人接手，每个月的收入也很可观。”

　　苏溪端着面碗，细细的听，有些诧异。这番话，算的上是推心置腹了。

　　即使是改革开放以后，公务员要想下海也得辞了公职，在这个计划经济时代，乔楠所要面对的风险可想而知。

　　“所以，你放心，在吃喝方面，你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现在也不用削减。”说完，乔楠就离开了桌子“吃完饭记得刷碗。”

　　第二日，刚吃完饭，乔楠就示意带苏溪出门买东西。

　　“你今天不上班的吗？”

　　“你以为你一个人，能帮东西都买回来？”乔楠骑在二八大杠上，语带奚落。

　　见鬼，苏溪心里想，这个人的性格怎么忽好忽坏，不怼人会死星人吗？

　　苏溪怨念的情绪蛮强烈，在乔楠看来，就是气鼓鼓的坐到了自己的后面。

　　倒是不禁说，乔楠心里这样想，却也不多言，骑着车就向前走去。

　　有的路段很颠，苏溪只好从抓住车座变成紧紧的抓住乔楠的衣服下摆，反正现在是冬天，衣服都穿的多，也不会很尴尬，她这样给自己心理暗示。

　　乔楠自己都没有发现，在苏溪抓住他的衣服下摆时，他无意识的勾了勾嘴角。要是小郭在，肯定觉得不可思议，这还是那个最烦和人说话，也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乔队吗？

　　苏溪以为，乔楠至少会把她带到类似供销大厦的地方，当乔楠越走越偏，最终停在一家住户门前时，苏溪忍不住搓了搓在寒风中冻得有些没有直觉的脸颊，“这里是哪里啊？”

　　“不会进去自己看吗？”
　　得，苏溪心里想，自己还真是记吃不记打，下次我要再主动和你说话，算我输。乔楠看着苏溪似乎不满的皱了下鼻子，觉得，还有点可爱，像个小仓鼠。

　　苏溪推开木门，惊奇的发现这里是棉花加工厂。有一个中年男人在工作，身上系一腰带，后面插一木棍，用绳系住，左手持弓，右手持槌，正在弹棉花。

　　听到动静，往这边看了一眼，接下来很是热情的说，“乔公安，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我妹妹，过来看我，给她打床棉被。”

　　“行啊，要加秸秆吗？”

　　“不，全都用棉花的。”

　　“好的，”大叔热情的说，“姑娘家就得用好的。有床单吗，待会让你婶子给你拿一套新的。”

　　“那就麻烦王叔了。”

　　“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王叔有些不高兴，手上的动作却更认真了。临走的时候，乔楠多给了王叔一些钱，王叔一边推辞，一边将棉被紧实的扎在自行车的后座，目送着两人离去，才进了门。

　　出了巷子，苏溪有些傻眼，这被子在后面，她该怎么回去，刚才来的那一段路绝不算短。她是这样想的，也问出了口。

　　乔楠指了指前面的二八杠“要不坐上去，要不走回去，随便你。”

　　苏溪想了想，终究是觉得很不自在，就往后退了退，说“要不你先走吧，我自己走回去。”

　　没想到，话音未落，就被乔楠单手抱上了二八杠，“怎么磨磨唧唧的，还社会主义接班人呢，不知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啊。你放心，我就把你当普通女同志，已经不早了，我们还有很多东西要买。”

　　好的，都行，你说了算：）

　　待二人骑着车满载而归时，已经快接近傍晚。两人早上走的早，还没什么，回来时，却正是工人下班的高峰期，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行人不少，苏溪全程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生动形象的演绎我看不见你，所以你也看不见我的内心剧。

　　突然，车子仿佛失控的向旁边扭去，苏溪吓得回身抓紧了乔楠的衣襟。

　　乔楠两腿及时的落了地，拍了拍受了惊吓的苏溪说“松手吧，刚刚东西太多了，龙头有些不稳。”

　　苏溪松开了抓着乔楠衣襟的手，而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很快吸引了旁人。

　　其实，刚刚注意到这边情况的人就不在少数，城镇就那么大，东家长西家短，大家伙差不多也门清。突然多出一个漂亮姑娘，想不注意都难。

　　况且，乔楠也算是这个小镇的风云人物，大家不说对他的脾性了解的非常清楚，就是正常男女搞对象，也没有这么高调的。所以，刚刚大家的眼光就和探照灯一样，只不过，一个掩耳盗铃，一个根本就不在意。眼看着两人停下来了，立刻有一拨人围了上来。

　　苏溪最先注意到的是一个女生，两侧的辫子乌黑油亮，用红线捆着，五官清秀可人，瞧着很水灵，在一帮下了工的男女老少中，最显眼，很是青葱可爱。只是脸色瞧着有些不好，走到两人面前，笑着说“乔公安，这位妹妹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啊？”

　　真的是很强颜欢笑了，为了尽可能铲除一切潜在敌对势力，苏溪极有眼色的撇清关系，“我是他妹妹，刚从老家过来，不是这里的人。”

　　“哦，是妹妹啊”女生的脸色眼见的鲜嫩起来，“我是李梅，欢迎你到我们清江镇做客。”说完又看了一眼乔楠，不无艳羡的说“你哥哥对你真好。”

　　苏溪干笑了两声，正在这时，乔楠不耐烦的声音插了进来“说够了吗，还走不走。”

　　“走走走。”

　　苏溪也是不愿意应付他的爱恨情仇的，多嘴一句，就是害怕造成了什么不必要的误会。网上不是有个段子吗，除了他妈，我男人车的副驾驶只能由我坐。这个二八大杠，在现代怎么也算的上宝马级别了吧，该撇清的关系还是得撇清的。

　　作为一个有点姿色的女子，苏溪一直很谨慎的去避免被贴上绿茶婊的标签。不过看乔楠的脸色，并不像是喜欢那个女的。大概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苏溪已经开始逐渐适应，这辆“宝马”的风驰电掣，她还饶有兴致的晃着腿，哼起了歌。臭着一张脸的乔楠，看着身前的人开心的样子，默默盯了一会她头顶可爱的旋，不知怎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很奇妙，很长一段时间，他以为生活一眼到头了，没想到有人会搅乱一池春水，如此似乎变得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