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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学生体能测试(下) ...

  •   南方的初夏,30几度的高温,热得知了躲在树间的阴凉处噤了声。
      校内石板路两旁的木棉花中了暑,啪嗒一声坠地。清洁阿姨细心拾起,在山顶的篮球场一朵朵方方正正码好晒干用作祛湿茶的材料。乍看之下,不知是谁家的大红色棉被被遗忘在球场中央。

      闷热难耐,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被热风吹开,在哗啦啦地流水。感情再好的女孩子,此刻都不愿牵手了。

      何允和宿舍三人哼哧哼哧翻过长长的石板路,汗流浃背才到了东区的田径场。
      余小柠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体育赛事都在东区举行对西区的孩子不公,爬过来体力都消耗了大半,怎能像东区或者其他两个较近校区的人跑得好。

      王恬点头附和,简直不能更认同了。
      作为被遗忘的西区学子,每次大型活动都得爬大半个小时山过来东区,元气大伤。只有四六级考试和大学英语课是被安排在西区,这时外语系学生心里才能平衡些许。

      因为A大的地势关系,还有东西两个校区课程地点安排的特殊性,有条件的学生为了方便来往,都买了小绵羊或者摩托车。

      顾祎玲也有一辆、黑色的二手小绵羊,名字叫“老黑”。当初可是花了800大洋从毕业的师姐手上淘来的。外形小巧可爱,还巨省油,一个月30块油费就够顺便载上何允一个月来回东西区上体育课和选修课。
      缺点嘛,就是声音有点大,未见其车先闻其声,“咔咔咔”的声音方圆一里都能听见;脾气还有点大——认主人!
      只有顾祎玲能“驯服”它:刹车把手不能握太紧,得留点空;油门要快速扭一下,优柔寡断地扭可不行,得一气呵成一扭到底!然后停三秒,再快速扭两次,启动了不能停留,得立刻走,不然又熄火了。

      所以A大校园内经常可以看到一个染着一头酒红色纹理烫、打扮韩范的女孩子坐在黑色的小绵羊上埋头鼓捣,直到小绵羊发出熟悉的声音,随即回头对站在一旁拿着两个包等候的微胖女孩子大喊:“肥允,快上车!”
      微胖的女孩接收到指令后,快步向前,跟上小绵羊的速度,高抬右腿加上侧跳助力,稳稳地跳上后座。
      在这件事上,两人配合默契,从未失手。

      “老黑”作为小绵羊中的心机boy,还会经常在关键时刻耍性子。
      例如,还有十分钟就上课的时候,偏偏就启动一下,害得晚出发的两人一路狂奔还是迟到了。
      例如,在西区通往东区的石板路上斜坡的地方突然罢工,顾祎玲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刹车,车子直直往后溜,吓得本来就甲亢导致心律不齐的何允差点没晕过去。

      走到满头大汗的何允不禁开始想念“老黑”,如果它不是闹脾气罢工,这个点顾祎玲和她估计早就到了田径场坐在阴凉处美美地喝着冻酸奶了。

      透过田径场的铁网围墙,远远就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停摩托车。
      宽松的黑色五分裤,运动背心外罩一件浅蓝色衬衫,一头清爽服帖的短发压不住清朗的俊眉,若不是他比一般人更长的跟腱和小腿流畅的肌肉线条出卖了他,几乎没人能猜得出皮肤如此细腻白皙的人居然是需要长期暴露在烈日下训练的体育生。

      长得好好的人,行为怎么就那么怪诞呢?
      偌大的校园,就找不到第二个跟他一样在校内开车也戴头盔的人,不要说是从东区到西区,就连从东区的男生宿舍楼到田径场几百米的路程也雷打不动地把深蓝色的头盔戴上。
      他过分自律有条理,完全看不出20出头的年轻人身上的毛躁和张扬。

      目光相遇的瞬间,何允光速别过头,移开视线,免得等下又要尴尬地打招呼,又觉得这样显得太冷漠无情,只好回过头,讪讪地笑。
      男子唇角微勾,带着似是与生俱来的自信张扬,迈着步子走近。
      何允即使内心十分抗拒,还是假装热情地提高音量打招呼:“穆清师兄,好久不见。”
      来人没有察觉出何允的异常,自顾自地说:“我倒是经常看到你,走路都低着头,越叫越走。”他咧开嘴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使人分不清他只是在拿何允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师兄又拿我开玩笑了。要是我有看到你,肯定会大声叫你名字,顺便讹你杯奶茶啊。”
      穆清低头看着何允,像垂怜一只迷路的猫咪,一张厌世脸下,眼底是似水的温柔:“那你等下好好跑啊,跑完我请你喝奶茶。”

      他分明看见何允晶亮的眼睛黯淡了数秒,却用拙劣的故作轻松包裹:“我发现师兄你这个人真的很吝啬啊,不想请就说不想请。叫一个体育白痴跑好八百米无异于旱鸭子横渡东江。”
      “无异于......”何允垂眸想了想,一激灵,抬起头挑着浓密的柳叶眉说:“无异于岭南飘雪!”
      虽说岭南飘雪百年一遇,但是旱鸭子横渡东江也不是不可能啊。
      穆清敛着溢出来的笑意,自觉坐实“吝啬”的罪名:“概率小不代表不会发生啊。”
      “为了奶茶,加油!”
      何允和顾祎玲面面相觑,不敢将眼前这个伸手握拳给何允加油鼓劲的男子就是几个星期前隔着电话也能把何允骂哭的变态会长。

      若不是顾祎玲跟何允都在同一个社团,见识过穆清这个“恶魔”是怎样苛刻对待何允,估计她也会被他表现出来温柔风趣的一面骗到。

      穆清,21岁,身高186,体育系学神。连续三年获得体育系一等奖学金;承包校内美术馆上的网球场创办了“氧气网球培训”;院学生会成员;裁判协会元老,校级和市级篮球赛的特邀裁判;同时,兼任A大十大优秀社团之一的“阳光志愿者协会”会长。这些都只是大家都知道的身份和角色,实际到底同时进行着多少项工作、有多少重身份估计只有他知道了。
      在排除了他拥有“分身”秘技或是一天有72小时可支配的可能性后,大家只能将他归类为“怪咖”,为他“不合理”的行为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想当初就不该被一腔服务社会的热血蒙蔽双眼,趟这浑水,没有才艺还被穆清这个巧舌如簧的家伙坑骗竞选了协会的文娱部部长一职。除了管理文娱部的工作外,还被冷酷无情的会长大人任意差遣,文能兼写策划部的活动策划书;武能扛着“大炮”活动全程跟录。
      天天吃完晚饭就飞奔东区看大家排练,十点多才摸着黑走石板路回去,几乎每天都是踩着门禁的哨声回到宿舍楼,累得只剩半条命结果还被会长大人批评表演“上不了台面”,没有拼尽全力,气得何允眼泪直流,要不是她又怂又有责任心,真的分分钟想甩手不干。
      一开始还以为这是穆会长的“铁血管理”理念,要求每个部门的部长都要学习掌握其他部门的职能,有利于各部门的协调工作。
      结果发现,受到此等冷血残酷对待的上千人的社团中竟找不到类同。
      公报私仇啊,公报私仇!
      然而这“私仇”究竟是什么时候结下的呢?
      何允隐隐觉得自己肯定有什么地方令穆清不满,认真从里到外,从外到里检讨了一番,也没能检讨出个所以然。
      算了算了,想太多会头秃。

      太阳被白云藏了起来,天空就更矮了。
      宽阔的田径场没有一寸绿荫,一眼便可尽收眼底,藏不住人,也藏不住秘密。
      终点处,阶梯状的裁判席。
      八位体育系的终点裁判已入席,每个人负责记录一条跑道的成绩,人手一个蓝色文件夹一支笔一个计时器。他们像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地进行程序化的一系列工作,与紧张的测试者形成鲜明的对比。
      平时体育课插科打诨的学生为了等下跑步不出丑都开始压腿,拉伸,做足准备运动。
      何允怯怯地将医生证明拿给裁判席边缘的老师:“老师,我是体育舞蹈2班的何允,这是我的免跑证明。”
      老师接过证明,手扶镜架,认真端详眼前的女孩,又转过头眯着眼、透过厚厚的镜片仔细阅读纸上的内容:

      C市中心医院诊断证明
      姓名:何允 年龄:19
      诊断结果:甲亢
      建议: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

      “可以了。”老师面无表情地回答,何允悬着的心却沉了下来。
      老师已近退休的年龄,从业数十年来,C市各大医院的各种证明都见了个遍,起初心里还会默默哀叹“小小年纪,怎么就......”
      到了后来,便麻木了。一张证明背后的故事不重要,于学校而言不过是测试基数的分母减一罢了。
      但对于证明持有人来说,轻飘飘的一纸证明足以改写他们的人生。

      何允绞着手指,怅怅然退到跑道外的观众席处。
      田径场上的人,是液晶电视上播放的青春言情偶像剧,是彩色的,青春气息溢出屏幕;连抱怨成绩的声音都是悦耳的青春主题曲。
      而她,是九十年代老旧黑白电视播放的粤语残片,是黑白的,不争气地沙沙作响,屏幕里只有雪花;用力一拍,才能唱出“云寒雨冷,寂寥夜半景色凄清”的寂寥。

      远处一双眼睛追随何允的身影从裁判席到了观众席,透过厚重的郁气,与何允不便与人言的无助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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