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女相：铁与血》易水莲花

39、战后余韵（二）

　　“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的种种事务让我整日整夜地脱不开身。”弗朗茨·约瑟夫热情地和威廉叙着话。窗外一派夏意盎然，生机勃勃的景象。修剪整齐的灌木每一片叶子，每一根枝条都晶莹剔透，散发着皇家气派。房间里置放的各色时令鲜花上还带着晶亮的水滴，色彩搭配得恰到好处。就连偶尔飞过枝头的云雀都有一副嘹亮爽脆的好嗓子，叫得不同于一般田野上的凡鸟。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不能尽快达成协议，结束这令人心生疲惫的源头？”威廉实在搞不明白谈判这样复杂的游戏，他犯了男人常有的毛病——想要尽快从一堆麻烦中脱身。
　　威廉的话正中弗朗茨的下怀：“说得太对了！波罗的海太远了，实际上我们对两公国是有些鞭长莫及的。我们要基尔或是伦茨堡做什么呢？相比它们，我们更乐意得到格拉茨省。”
　　格拉茨省曾经是哈布斯堡的辖地，后来在西里西亚战争中被腓特烈大帝夺走，奥地利一直对此耿耿于怀。现在有了机会，弗朗茨自然希望能趁机取回固有的土地。但威廉绝不肯让出腓特烈大帝所侵占的土地，毕竟腓特烈大帝是霍亨索伦家族最负盛名的君主。所以威廉立即踟蹰起来：“我想老普鲁士的领土不应拿出来用于交易。”
　　而当威廉和弗朗茨在纠结于格拉茨省的时候，奥蒂莉亚正在和雷希贝格相互试探。奥蒂莉亚的目标是取得两公国，再加上另外一个附加品——劳恩堡公国。雷希贝格懒怠和奥蒂莉亚纠缠西里西亚这种已经埋到历史尘埃堆里的问题，他更关注伦巴第和威尼斯。
　　“只要奥地利容许普鲁士在两公国问题上放手，普鲁士就会给予相应的回报。”奥蒂莉亚信誓旦旦地说着，一双眼睛紧盯着雷希贝格，十分真诚。
　　“我当然相信贵国的诚意，只是贵国的回报能表现在什么方面呢？”雷希贝格慢吞吞地拖着长音，对奥蒂莉亚深有疑虑。
　　“我们可以支持贵国在欧洲其他地方，特别是北意大利的利益。”
　　如果是一个外交新手，可能会觉得奥蒂莉亚的态度蛮令人满意。但雷希贝格是个熟练的老手，对他而言，奥蒂莉亚的态度就未免太过含混不清了。他希望奥蒂莉亚能进一步作出明确的保证。但奥蒂莉亚并不会让他如愿以偿，所以两人便开始冗长地官话往来，彼此寸步不让。实在谈不下去后，两人索性决定先去见见自家君主，看看他们谈话的结果再做决断，于是他们便起身出了房间。
　　而在另一边的威廉和弗朗茨之间，年轻君主的态度要更直接坦率一些：“那我们不妨先来理清这一问题——那就是我们如何分割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谁又将得到劳恩堡？”
　　弗朗茨的直率让威廉很难招架，他正沉吟着故作思考。奥蒂莉亚已经和雷希贝格联袂而来了，他们两个人这一路还不忘讨论两公国的归属：
　　“如果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能拥有他们自己的君主，那将是最好不过的。”
　　“要不要再弄个议会？”
　　“您想如何分割石勒苏益格-荷尔施泰因呢？还有，谁将获得劳恩堡？”
　　“我知道您想要这两个公国。”
　　“我也知道您对米兰念念不忘，您应该考虑一下。”
　　来到两位君主的面前，奥蒂莉亚和雷希贝格都安静了下来，彼此给对方的君主行了礼。四人落座后，奥蒂莉亚和弗朗茨都显得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看上去倒像是一家君臣。反而威廉和雷希贝格都有些惴惴不安，仿佛一对难兄难弟。
　　“现在历史已经让我们结成政治同盟。只要我们行动一致，接受德意志的领导，对于我们双方在王朝上和政治上都是极为有利的，只要我们联合起来，德意志就在我们手中。”笑吟吟的奥蒂莉亚一开口，威廉便不再说话，“假如我们共同所得不是在荷尔施泰因，而是在意大利，假如伦巴底由两国来处理，我将说服我们的国王绝不把我们的希望同我们同盟的希望对立起来。”
　　“那么，我想问一句，普鲁士是否意图把两公国变成两个省份？或者说，普鲁士是否要在两公国获得某些权利？”或许是八月闷热的天气令弗朗茨烦躁，他的问话极其直接又毫不客气。这个问题令会谈一时间陷入停顿。奥蒂莉亚要斟酌词句，威廉则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高兴陛下当着我国君主的面问我这个问题，我希望，我现在将听到他的意见。”沉默了片刻，奥蒂莉亚又挂上了一层礼貌友善的笑容，朝威廉微微点头致意。她暗暗在桌下触了触威廉的脚尖，示意他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然而威廉犹犹豫豫，最终还是选择遵从自己的良心:“我其实对两公国没有任何权利, 我不能要求任何权利。”
　　威廉的回答让奥蒂莉亚一时间恼火得要命，要不是当着奥地利君臣的面，她都想揪着威廉的耳朵大吼大叫一番了。这种失望的情绪蔓延到晚上，但一直找不到机会和威廉发脾气的奥蒂莉亚只好咕嘟咕嘟喝了许多哈布斯堡家族窖藏的好酒，以发泄怒气。幸好威廉越是这样表示，奥地利方面反而越发生疑，这才没让谈判朝奥蒂莉亚不乐看到的方向发展。
　　“皇后陛下，这位是俾斯麦夫人，普鲁士的……首相。”美泉宫的晚宴上，当雷希贝格把奥蒂莉亚介绍给自家皇后时，他才发现，当众承认一个女人是普鲁士的首相，还真是挺令人难为情，且难以出口的。
　　奥蒂莉亚一边向伊丽莎白皇后行礼，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久负盛名的美人。她上一次见到她时，她还只是皇后的候选人之一，现在却已经生育过三个孩子了。不过她看上去依然明艳动人，蜂腰只有细细的一束，大约是男人两只手中指拇指相对的围度。奥蒂莉亚光是看着就感觉一阵牙酸，想想之前威廉还在自己耳边说，伊丽莎白皇后那样的女人才算得上真正的大美人，奥蒂莉亚不由得想要回去以后好好教育一下他，告诉他这种程度的细腰绝对是反人类的存在！
　　伊丽莎白也在打量奥蒂莉亚，她知道这个女人是普鲁士首相的同时也是普鲁士国王的情妇，在她看来或许后者的成分更浓重一些。因此她打量奥蒂莉亚的目光中就带上了属于女人的，特有的挑剔。不过从外貌上来看，奥蒂莉亚没有什么可供人十分嘲笑的地方：她姿容秀丽，仪态大方，虽然较之一般人略有丰泽，但她身量高挑，体态匀称，看起来绝无任何痴肥之态。只可惜在崇尚消瘦的伊丽莎白眼里，奥蒂莉亚早已属于肥胖的地步，因此她暗中摇了摇头，只去注意她那一双天生含情脉脉的湿漉漉的大眼睛。
　　“能见到向往已久的皇后陛下是我的荣幸，我心中不胜欣喜。”奥蒂莉亚的声音甜腻温柔，叫人听了后感觉如同吃了蜜糖般甘美。就连向来不大喜欢她的弗朗茨也得承认，如果奥蒂莉亚单纯只是一个女人的话，那会是一个颇有魅力，讨人喜欢的女人。
　　听了奥蒂莉亚客套的恭维，伊丽莎白的脸上却没有更多的笑意。她本不想出席这些充满了繁文缛节的皇室活动，更不想出席有奥蒂莉亚所在的活动。她是听说过奥蒂莉亚的大名的，也知道她和奥古斯塔王后，以及未来的普鲁士王后维姬之间的龌龊。再加上她之前一直投身于救治丹麦战争的伤员的慈善活动中。在她看来，奥蒂莉亚是一个极不安分，蓄意挑起战争，对王后们极其不友善的女人。现在虽然奥蒂莉亚在朝她微笑，但她却觉得她一定在厌恶自己，或许她认为如自己这般，不够强悍的女人理应留在家中。
　　奥蒂莉亚并非没有觉察到皇后的敌意，但她把这归结于王后之间对情妇的同仇敌忾。再加上皇后对皇帝的影响有限，因此她也不再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她身上，转而去拜见皇太后苏菲。
　　昔日强悍的皇太后如今看起来颇有几分憔悴，不过对待奥蒂莉亚的态度要比皇后热情柔和许多。这主要是因为她的儿子告诫过她，为今之计，和普鲁士结盟是最佳的选择，尽管普鲁士行事肆无忌惮，毫无原则可言。不过出于相互的欣赏，苏菲也乐意给奥蒂莉亚一些好脸色，毕竟能取得如此高位的女人可说是凤毛麟角，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和奥蒂莉亚更像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彼此言谈性情都更加相投。
　　奥蒂莉亚暗中揣测，皇太后的忧愁憔悴多半来自于远行墨西哥的马克西米利安皇子。马克斯是弗朗茨的弟弟，他前不久经不起旁人的游说和妻子的撺掇，接受了墨西哥皇帝的皇冠，启程前往大洋彼岸的未知国度。这位皇子更加倾向于自由派，因此在宫廷保守派的眼里不大受欢迎。弗朗茨对弟弟接受另外一个皇位的行为很是不满。皇太后对马克西米利安虽然宠爱，但也很反对他贸然接受皇位的做法。只是现在马克西米利安已然远行，她只好怀着母亲的忧虑，忧心忡忡地注视着他的未来。
　　美泉宫的一场晚宴进行的算是其乐融融，宾主尽欢，除了中途离席的皇后。她声称自己身体不适，提前下了餐桌。她的行为看在皇帝和皇太后眼里显然是非常失礼的。但看皇帝眼中对皇后的脉脉爱意，大家也就都知晓皇帝最终会对这无礼的行为包容到底。
　　奥蒂莉亚的注意力并没有过多地放在皇后身上，皇后从来不处于帝国权力的中心。她更多地观察着哈布斯堡的继承人，弗朗茨唯一的儿子——鲁道夫皇储。
　　鲁道夫是个苍白稚弱，消瘦敏感的男孩，看起来怯懦畏缩。作为帝国的皇储，他本该表现出从容安定的态度，但据奥蒂莉亚看来，他的神经过于纤细，仿佛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令他惊跳起来。相比之下，与他几乎同龄的普鲁士王储孙威廉要更加活泼结实一些，只可惜是个残疾，真不知道两个德意志领袖国家在继承人问题上都中了什么魔咒。
　　在美泉宫的会谈到底没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双方只好暂时将它搁置起来，容后再议。不过雷希贝格为了庆祝和平，倒是邀请奥蒂莉亚去他的乡间别墅克滕霍夫做客。奥蒂莉亚自然是乐意前往的，反而是威廉嘟嘟囔囔地不大乐意：
　　“这不大好，孤男寡女的，很不合规矩。”
　　“陛下，我得提醒您：第一，雷希贝格先生是已婚人士，他的夫人届时也会在场；第二，在他那别墅里聚会的除我之外，还有其他许多外国的外交官；第三，您要把我当做普鲁士的首相，而不是简单的一个女人。”奥蒂莉亚昂首挺胸地向威廉发着宏论，后者没精打采地点着头：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但我就是不大高兴。”
　　“陛下的眼珠子这些天都要黏在伊丽莎白皇后身上了，我可没有不高兴。”奥蒂莉亚揶揄地斜了威廉一眼，后者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干咳：
　　“胡说八道！你不要含血喷人！”
　　“幸好那位皇后不爱社交，连招待会都没有出席，不然陛下大约会把在美泉宫的行程延长几天。”奥蒂莉亚嘻嘻笑着，威廉被她调侃得无言以对：
　　“她的确是世所罕见的美人。你看看她那瀑布般的秀发，以及上面点缀的星辰钻石，简直美到不可方物。”
　　“我年轻的时候也挺好看的，然而美色终究是不持久的。”奥蒂莉亚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威廉忽然摆出一副小心翼翼，顶怕她受到伤害的神情，安慰地抚着她的背：
　　“你现在也是不差的，不要妄自菲薄，那位皇后实在是比你年轻太多了。”
　　“陛下算是在安慰我吗？还是说您打心眼里觉得我也是个大美人？”奥蒂莉亚大为吃惊地看向威廉，后者不自然地别开脸，倏地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自顾自地踱到了窗边：
　　“去干你的正事去！”
　　“陛下一把年纪了，还害羞做什么？”奥蒂莉亚嬉笑着，把威廉调侃得垂着头不愿搭理她。自觉无趣的奥蒂莉亚于是准备去收拾到乡下度假的行装，威廉却又叫住了她：
　　“再和你说一件有趣的小事。奥地利的皇后有个很符合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癖好，她做了一本美人相册，在世界各地搜集各色美人的照片。”
　　“那还真是巴伐利亚的传统。”奥蒂莉亚立即想到了宁芬堡的画廊里悬挂的那幅萝拉·蒙特兹的画像。不过据说画像上的蒙特兹已过盛年，并不能代表其巅峰时期的美貌。
　　“那天我接见维尔特尔先生时，他与闲谈时我说起奥地利大使闲暇时帮着皇后在柏林搜集美人照片的事情。”维尔特尔是柏林驻维也纳的大使。
　　奥蒂莉亚甚是同情这些可怜的大使先生们，不过好在他们个个交游广阔，想来弄到些美貌的贵妇照片并不困难。正在她思索威廉和自己说这些闲事目的何在时，对方突然冒出一句：“我就让维尔特尔把你的照片给了他一张。”
　　“啊？！”奥蒂莉亚确信自己听到了咔嚓一声，那是自己的下颌骨砸在地面上的清脆之声。她瞪圆了双眼转向威廉，后者却故作云淡风轻地摆摆手：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你做你的工作吧。”
　　“想不到陛下竟对我的容貌有如此高的评价，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奥蒂莉亚托着自己的下巴，不可置信地退出了威廉的房间，她决定这段时间对威廉态度好点，看在他还不算有眼无珠的份上。
　　雷希贝格在克滕霍夫的外交官聚会看似花团锦簇，热热闹闹，但这并不能掩盖主人的焦虑。雷希贝格在政府中的地位已然不大稳当。奥地利国内许多人都开始反对他，认为他为普鲁士做了嫁衣。他本想着和奥蒂莉亚敲定一份对奥地利相对公平合理的条约，以巩固自己的的地位。但奥蒂莉亚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普奥两国的军队正在两公国，以共同占领的的方式管理者它们。这种共管形式对雷希贝格的威信又是一个打击。
　　更令雷希贝格恼火的是，奥蒂莉亚竟没和他打招呼，就把德意志邦联仍驻守在荷尔施泰因的部队赶了回去，中间还夹杂了不少武力威胁的手段。然而奥地利才是主持邦联的强国，普鲁士的举动令奥地利政府相当不快。但为了维持同盟关系，他们也只好息事宁人，只要普鲁士口头上服了软，他们也就默认了一些事实存在的情况。
　　雷希贝格已然觉察到，自己在议会中的敌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毕竟自己的亲普政策没能给奥地利带来什么好处。他不知道这一次自己能否捍卫住自己在皇帝面前的地位。他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奥蒂莉亚此时却神采飞扬，心情大好。她端着一杯酒，乐陶陶地和法国大使格拉蒙公爵交谈，话语中带着她特有的轻率不羁：
　　“我知道贵国的皇帝想得到莱茵河左岸，但这东西只有普鲁士能把它拿出手，指望英国是不可能的。”
　　“此话怎讲？”
　　“倘若我们与法兰西联手前进，可以比其他任何国家都做得更好，因为我们一开始就能提供法兰西想要的东西，而其他强国只能口头承诺。我们并不盼望欧洲发生大火灾。但是假如真的发生大火灾，我们不会是遭受损失的一方。我们不畏惧这种前景。”说到此处，奥蒂莉亚开心地眯起了眼睛，她有预感，两公国的一切最终都会落到自己的掌握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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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应该昨晚更新的，结果昨晚半夜去医院，折腾到三点才回来……要死要死~~
美泉宫……有的翻译是直接音译成申布伦夏宫的……让我恍惚想起了当年把无忧宫音译成桑苏塞的天才……茜茜终于露了个正脸，然而妞妞并不care。这个时候茜茜正是美貌巅峰，连毛奇都觉得茜茜美若天仙……茜茜的美人相册，是真的有，巴伐利亚家都有收集癖~~最惨的是君士坦丁堡的大使，因为土鸡女人极少乐意照相~~威一：茜茜很美哒，妞妞年轻时候也美美哒，我左看看右看看，左看看右看看~~伊莉莎：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