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卿之名冠以我姓》一意难求

4、四、桃李

　　如果天道有轮回，人生有宿命，大概这也就是霁夜和夜凉的命。

　　没等霁夜和她二哥找到机会一起报仇，也没等到她找到夜凉，在她入谷后不就朝廷就来了人，指名点姓跟谷主要人。东方谷主一再表示不可能交出霁夜给他们，他们也一再表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李唐皇室要摧毁一个万花谷不是难事。
　　霁夜从小虽然淘气顽皮，大是大非上还是懂事听话，于情于理她都不会拉着整个万花谷陪葬。
　　她决定离开万花谷的那一天，突然想起夜凉，不知道夜凉当初是不是也是为了不让唐门陷入两难而叛离了唐门。她想到夜凉的时候，还是笑了，只是眼泪流到了嘴角，她尝到有些苦。

　　离开了万花谷，她的日子并不好过，但是她从未放弃过生命，也不曾对日子感到绝望。还没找到夜凉她怎么能死……
　　日子过得很快，今年她已经二十了，也是她被下放到青楼的第四年。朝廷说念在她大哥曾经为民请命的功劳，和她爹以前每年对朝廷的进贡，没有处斩她，只是把她下放到青楼，终生为妓。最初她以死相逼，不愿意堕落，可是青楼背后的人握着她二哥的生死大权，不得已，她决定就当霁夜死了，笑入青楼。
　　后来的日子，她常笑说自己命好，就算入了青楼也能保住这清白之身，也是，朝廷命官开的青楼怎么会有那些肮脏的交易呢，卖艺不卖身，只是卖笑而已，她还挺得住。
　　就算夜里会一个人啜泣到天亮，第二天还是能做好自己的本分。她很感谢爹娘对她从小的栽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算算日子已经当上这青楼的头牌两年有余了。青楼的老鸨要靠她留住达官贵人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背后的老板看中她带来的利益也从不会逼她做那些她不愿意做的事。
　　不过为了赚钱，每半年青楼总会拍卖几位才进来的姑娘们的初夜，每一年她的身价都是最高的，不过每一次拍得她的财主都没再她房里出现过，所以每半年她都在被拍卖的名单上。她以为这都是青楼里搞的噱头，从未多想，演戏而已，只要能让她和二哥的日子好过，她演得尽力。
　　“夜姑娘，今日你还是第一位上台子的姑娘，孙姨让我来帮你梳妆了。”门外小丫鬟敲着门，细声说道。
　　霁夜穿好衣裳，对着门口唤着：“进来吧。”
　　铜镜前，她呆坐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颜倾天下，或许是过于自恋，可是不得不说，如果自己是个男人怕也是会爱上这镜子里的女人。
　　“丫头，今晚参加拍卖的都有哪些达官贵人啊？”霁夜随口问着。
　　小丫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夜姑娘这是担心那些男人里没有你的心上人吗？以往你都不问的呢。”丫头从入青楼开始就一直伺候着霁夜，倒是清楚霁夜的性子脾气，以前也不曾问这些事。
　　霁夜苦笑着，整理下自己的发髻，说：“我的心上人不会在这里，就算在，她也没那么多钱能拍得起我。是谁拍得不重要，总之孙姨每半年都能拿到这一大笔钱不就好了。”
　　小丫头点点头，帮霁夜继续描着眉，说：“是呢，这位客官也是壕气，次次来拍你的牌子，却没有一次入姑娘你的房间。真不知道是人傻钱多，还是……嘿嘿”
　　霁夜见她偷笑起来，倒是好奇，这丫头想什么了，说：“笑什么？”
　　“夜姑娘，你说……这位客官会不会是……不能人道啊？”小丫头在青楼里呆久了，知道的东西也多了，已经不像十二岁那年才入青楼那般青涩懵懂了。
　　霁夜倒是没有笑，佯作生气的样子呵道：“不许胡说。若是隔墙有耳，你可就得罪了财主了。”
　　“哦，小丫知道了。”

　　拍卖结束，霁夜在房里依旧等到深夜也没见着拍下她牌子的客人，想着，这一次那个人也是不会出现了。她笑着摇摇头，准备宽衣休息了。无非是孙姨和老板搞的噱头，怎么又会真的有这个肯为她不惜一掷千金的人出现呢。这个人，永远也不可能是她。

　　青楼里，孙姨的房内。这被孙姨捧着的金主，一身红衣，看似是个身材清瘦的男子，一开口却是女声，只是有些过于低沉了。
　　她掏出一叠银票搁在桌子上，说：“今日投得夜姑娘的钱在这里，剩余多的，给夜姑娘备好衣好茶，她平日里短些什么，你都伺候好了。钱不会少了你们的。”
　　“嘿嘿，是的是的。女侠您也见着了，夜姑娘是楼里过得最好的姑娘了，其他姑娘哪个不羡慕啊。我们都好生伺候着呢，您放心您放心啊。”孙姨笑开了花儿，这每半年赚的这一笔都快顶下这楼里三个月赚下的银子了。
　　“嗯，还是那句话。她要是在这里掉了一滴泪，整个相思苑不留活口；少了一根头发，整个相思苑不留活口；除了你之外还有第二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你孙家十二口一个不留。”
　　孙姨吓得一哆嗦，赶紧答应着：“不敢不敢，女侠的本事，小的不敢试探。”
　　“嗯。”

　　直到孙姨口中的女侠从她房里的窗户轻功飞走了，孙姨才松了口气，这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谷之人她是万万得罪不起的，何况她这定时送来的银票子从未短过数量。拍霁夜的牌子从不问价，都由她代劳，只要是比竞争的那人每次多出一千两就成。
　　孙姨叹着气，感概道：“身陷欢场数十年，男欢女爱，断袖磨镜见过不少，能对青楼女子如此痴情的这女侠怕也是古今第一人了。可惜了霁夜那孩子不能赎身啊，不然我也能收钱做好事了，可惜啊可惜……”

　　“夜凉，这边。”一位穿着红色秦风套装的五毒女子坐在城郊外的一棵树上，声音欢快的唤着这才从青楼出来的女人，“诶，我说你怎么老是找不到我。”青丝见夜凉没有上来陪她坐着看月亮的意思只好自己跳了下来。
　　“没注意看而已。”夜凉抬头看了看月亮，“走吧，不早了，回去吧。”她扶了自己脸上的修罗面具，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青丝吹了下口哨，让自己的小青小白跟上来也赶紧几步追了上去。走在夜凉身边，她挺高兴的，不管夜凉心里的人是不是她，只要能一直在她身边她就特别满足了。
　　两个人在路上都没有说话，周围也安静得可怕，青丝先开口问道：“这次比上次便宜还是贵啊？”
　　夜凉知道她问的是拍霁夜牌子的事，如实告知：“贵。”
　　“唉，钱不多了。如果下次还是这么贵或者更贵，我看我们这半年不能休息了，得多接些单子了。”青丝盘算着兜里的银票。
　　夜凉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些年她过得挺不好的，如果不是青丝陪着很多时候她怕是撑不下去了，不是心理累，只是每次执行任务大大小小受的伤没有青丝为她治疗的话，可能她早就去黄泉之下陪霁老爷和霁夫人了。
　　当年武功尚浅，没办法救下老爷夫人还让自己也身陷牢狱，在那暗无天日的大牢里每天陪伴她的除了老鼠蟑螂只剩严刑拷打。奸贼要她交出霁府上下串通一气通番卖国的证据，包括霁夜和霁夜她二哥卖国的证据。她知道奸贼要她画押无非是想拿到这“证据”将霁家赶尽杀绝一人不留，永绝后患。且不说霁家没做过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就算有做过她也宁死不开口。
　　在大牢里整整关了十一个月，直到很久之后才被隐元会的人救出来。虽然她已叛离唐门，但是她知道这是唐老太太想的办法找的人。
　　隐元会的人为了避免官兵追杀，绕着路暗中送她回唐门，谁知途径五毒时还是被官兵追上。隐元会的侠士为她丧命，而她却逃掉了。后来青丝捡到了她，在五毒花了一年的时间把她医治好，还耗费不少功力为她打通奇穴让她的武学更上一层楼。
　　之后她返回扬州，知道朝廷判了霁夜入青楼，永不能赎身。一气之下将曾经在大牢里折磨过她的人屠尽满门，一个狱头两个狱卒一共三家17口，没留一个活口。长空令下，浩气盟侠士不能容忍她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随意杀人，一路追捕直至将她逼入了恶人谷。
　　她双手染血，杀人如麻，入了恶人反倒心安理得。她开始在恶人谷内接到暗杀的单子，为了不让霁夜被别人糟蹋，为了让霁夜在青楼能过得好一点，只要给得起钱，不管谁要谁的人头，她都拼死一搏。好在一路有青丝。

　　回到她们栖身的小破庙，夜凉点起了柴火。
　　“其实你没必要陪我。”夜凉没有看青丝，只是对着这对火苗，轻声说。
　　青丝呵呵的笑着，说：“我不陪你你还能活到现在啊？别傻了你。我去河边打点水，你再捡点柴，烧点水吧。”
　　“好。”夜凉看着青丝的背影越走越远，她心里有万分的感激，可是从来不曾对青丝说出口。就算说了，能如何？她什么都给不了青丝，也不能给。从十岁那年起，她的所有都给了霁夜，她再也没办法把第二个人装进自己心里。
　　她不会让这样的日子持续太久，她在找霁夜二哥的下落。只要找到了霁二少爷她就能毫无顾忌的去相思苑带走霁夜，不用再担心霁夜恨她。

　　入骨相思，终有一天她能亲口对她说。

　　冬夜夜寒觉夜长，沉吟久坐坐北堂。
　　冰合井泉月入闺，金缸青凝照悲啼。
　　金缸灭，啼转多。掩妾泪，听君歌。
　　歌有声，妾有情。情声合，两无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