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樱桃味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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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里学长，我喜欢你！”
大课间操结束，鱼群似的人流还未来得及完全散去，只听到人群中传来清澈甜美的声音。
被喊到的那人步子顿了一下，确定是自己没错，慢慢转身。
双手依旧保持着揣在裤兜里的动作，蓝白色的校裤衬得双腿修长笔直，宽松的裤筒灌着风，裤脚微微鼓起。
是一个高一的小姑娘，紧追了几步，有些羞涩地把贴了折叠小心心的情书和一盒打了蝴蝶结的巧克力递了过去。
小姑娘因为当众表白脸上的红晕愈发得明显，却不受克制地欢喜着抬头看宋北里。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就喜欢上了你，后来知道你学习好，人也很好……”小姑娘把提前背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像发好人卡一样结结巴巴地说着话。
宋北里把情书放到裤袋里，解开蝴蝶结拆开了巧克力盒子，拿了一块剥开放进嘴里，然后把剩下的巧克力还给了呆愣楞的小姑娘。
未等小姑娘把台词说完，宋北里双手抄着兜，微伏下|身，嘴角翘着，声音懒洋洋的，在小姑娘耳边低声说道：“情书收下了，巧克力也吃了，回去好好学习，才能像北哥这样考年级第一。”
小姑娘表白失利，脸上是难掩的不甘和落寞。
但是由于第一次和自己心心念暗恋的人靠得这么近，还是很激动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查地抖动，“那……等我考了年级第一，我再追你，你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
等你考了年纪第一，哥都毕业多年了，宋北里点了点头笑道：“嗯，你先试试考个第一再来找我。”
小姑娘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还是有戏的，害羞地朝着同伴跑过去。
这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了，宋北里也习惯了各种各样的表白方式。
有让别人代为捎信儿的，有在自己书桌抽屉里放各种礼物、书信的，更不乏在路上都能听见背后小花痴们跳脚激动议论的。
——
转学到市一中的第一天，邱离坐在车上，窗子大开着，风吹起了邱离额前的刘海。
邱离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风景。
路过操场的时候，邱离就目睹了一场明目张胆的告白。
邱离看着那个青春阳光的小姑娘，清晰地听到了她掷地有声底气十足的声音，然而只看到了被表白那位的背影。
世界上还有两个同名同姓的人？
宋北里？
是他吗？
不会吧？
不能这么巧。
一晃而过，邱离没有仔细看那人，只好收了心把目光放在车内摇晃的熏香上。
邱建新瞥了一眼窗外，摇了摇头，觉得很难理解半大的孩子，然后苦口婆心道：“离离，在新学校要多和同学老师交流，不要总是一个人，这样才能多交到朋友，对你以后很有帮助的。”
接下来反反复复还是这几句话，邱建新也没了新词儿，额头皱着，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后座的邱离还望着窗外，车子很快已经开到了篮球场附近，在高二年级楼下北侧的路边停下来。
由于提前打过招呼，两人顺利地找到了年级组的办公室，邱建新个高二年级九班班主任杨静文客气一番之后，又拉着邱离反复交代了几句老生常谈的东西，才和老师、邱离告别。
学校也是前天刚刚开学，一切焕然一新，新粉刷的墙壁，憋了一整个漫长暑假的各种话题在人群里发酵传播。
朝气的生命力如同新生的树苗，在秋风中荡漾不止。
跟在杨静文身后，邱离双手牵着书包带子慢吞吞地走着。
高二年级九班在三楼的第一间教室，阳光透过摇曳的树木碎金般洒落整个走廊。
走到楼梯口，杨静文忽然停在教室的后门处，邱离低着头哐当撞在了杨静文的后背上。
邱离听到了走廊上有男生的笑声，也没抬头去看，在原地站着也不敢说话，甚至忘了和老师道歉。
“快上课了，还不赶紧回教室预习下一节的课程，一个个天天在走廊上晃荡什么呢！能晃到大学里去！”杨静文指着靠在窗台上的几个学生说道，语气里满是不争气的意味。
然后补充道：“你……宋什么来着，不要以为自己是年级第一就可以松懈，现在要好好打基础！”
男生们对着那位老师叫不上来的宋同学坏笑地“啧啧啧”了一声，然后三三两两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进了教室，坐回了自己座位。
杨静文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揽着旁边的邱离走上讲台，嘴角难得的挂了一丝笑，还是需要放大镜才能看得见的那种。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邱离，大家欢迎一下！”
台下的同学在老师还没说完的时候就早已配合地鼓起了掌。
“邱离，别不好意思，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一个班的同学，介绍一下自己。”杨静文看出了邱离的手足无措，捏了捏她的肩安慰道。
邱离一瞬间更是不知道该把目光放到哪儿，目光在脚下的几个粉笔头儿上流离了好几圈儿。
邱离紧张地手心发汗，双手在身后绞在一起。
讲台下的学生们似乎等待得有些着急，等待着台上的人说话，海风从南边的窗子贯穿到北边大开的窗子。
邱离先是朝讲台下的同学鞠了一躬，算是感谢刚才大家的热烈的欢迎。
自来卷爆炸头发被盘成一团束在脑后，邱离不好意思地拢了一下头发，用自来卷碎发遮了遮脸颊的几颗雀斑。
这样的动作很明显是掩耳盗铃的行为，但是在人前邱离还是会不自觉地做这样的动作，像是与生俱来长在骨头里的似的。
脸上架着大片的平光镜，用来遮盖雀斑，最后把小脸遮盖得不剩几分。
邱离堪堪把目光落在第一排桌子的水杯上，努力克制住紧张，不看台下的同学们，秉着气息说道：“大家好，我是邱离，以前是八中的，希望大家多多关照。”
台下又是一片热烈的鼓掌声。
“新同学有些紧张，大家平时多沟通沟通。”
杨静文给邱离指了个位置，第二排南墙靠窗。
邱离拿出刚刚在办公室领的课本，抬头看到黑板右侧写着“地数语生、政物化自”几个字，应该是今天的课表，字体端庄流畅、大气典雅，颇有几十年老教师的用笔力度。
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小小女生，五官平整，像是被擀面杖推过般平坦。
杨静文走出教室之后，同桌和前面的同学笑闹着，笑起来眉眼弯弯的，非常可爱，和别人笑闹完之后主动对邱离示好：“你好啊，我是赵筱辰，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你好。”邱离小心翼翼地打了声招呼。
赵筱辰看出了邱离的紧张和一些些生疏，想到接下来的科目，对她说道：“一会儿是语文课，先预习一下，老秦最爱挑人回答问题了。”
“讲到第几页了？”邱离翻开崭新的书本，一页页满是油墨的香气，邱离喜欢这个味道，但是不喜欢书本。
“老秦啊，一个毛病，教课从不按套路出牌，喜欢先讲文言文，《氓》那篇，你先预习一下，指不定是翻译还是默写了。”
语文老师老秦进来之后，便抬起头，目光跳过老花镜镜片，往讲台下面逡巡了一圈，咳了几声，然后说道：“班长随后交过来一份座位名单对应册。”
教室后面传来一个男生的声音：“好的。”
“下面咱们读一下这篇课文，就从南排最后一位同学开始，依次往前，一人一段。”老秦清了清嗓子，用手指蘸了一下下唇，往后翻了一页。
直到从教室后面传来读书声，邱离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就是南排，那岂不是要轮到自己了，邱离忽然间心里跳得很快，心口的兔子都快蹦到书本上了，呼吸频率也不对了。
邱离压了压心口，小声问赵筱辰：“你有……字典吗？”
“有，我给你找。”赵筱辰开始翻桌斗。
邱离侧过头，往教室中后方瞟了一眼，数了数教室的排数，然后指甲划过段落，找到自己对应的那一段，是最后的段落。
现在宋北里念的正是《氓》的第一段，说是念，不如说是背诵，宋北里扫了一眼课本，便抬起头背诵起来：“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
念完之后，老秦用手指敲了敲课本，说道：“翻译出来，看能理解到哪个地步？”
宋北里双手背在身后，跨立站着，嘴里说得却是吊儿郎当的，嬉皮笑脸地说道：“说的是啊，有个人，像我这样的。”宋北里用食指点了点自己。
“这个人就像我这么笑着，抱着布匹去和别人换丝绸，其实是个不正经，想找人家谈婚论嫁！……”
大家笑地前仰后合，老秦满面笑意，“好好好，坐下坐下，翻译得很生动，对，就是这样，就是这么个人，大家就这样代入一下，非常棒！”
宋北里以前就是老秦班上的，非常能拿捏得住老秦的脾气，自己这一套在老秦这儿非常受用。
赵筱辰终于翻出了字典，刚递给邱离，就听到讲台上的老秦无辜地说道：”“下面咱们也别按顺序了，就让南墙第二位同学来念下一段吧。”
恍惚地意识到提问的是自己，邱离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脸色顿时变色，但是在雀斑的掩盖下不易察觉，邱离抬起头，老秦点头示意了一下。
邱离的指甲印在书页上划出深深的印记，刚才后排那位同学读的那一段邱离还没有理解，现在看着第二段，眼前都花了。
作为一个高中生，还会经常把段落读得丢三落四，而且还进行自我补充，曲解其意，读得张冠李戴。
现在忽然间被点到，赵筱辰余光里似乎感觉到了她这个新来的同桌颤抖了一下。
邱离站起来，捧着课本，眼前的文字似乎在不受控制地跳跃，邱离想说自己这一段就没有几个认识的字，而且完全不知道这一段在讲什么。
邱离张了张嘴，想念出来第一句，但是一定会非常可笑。
一定会哄堂大笑的。
邱离凝神盯着跳来跃去的字，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很不自信地小声读出来：“乘……乘彼桓……桓危，望以复……复关……”
声音小到身为同桌的赵筱辰都没有听到，像是睡梦中人的呓语。
“老师，我很喜欢这首诗，我能把它翻译一遍吗？”
声音沉稳干净，像是窗台吹进来的一阵湿润清风，沁人心脾，让人静下来，不那么浮躁了，邱离听着这个读书的声音，莫名的熟悉，褪去了青春期伊始的奶音，但是温柔，温暖的和风一般，在哪里听过吗？
陌生又熟悉，想不起来的感觉有些心痒痒。
邱离羞窘地站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僵硬地杵在那儿，有人帮她圆场子都被她凝滞的意识给忽略了。
坐在最后一排的宋北里站起身，望向遥远的讲台，老秦也没有意识到宋北里会提出这个要求。
老秦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慢悠悠地说道：“好好，先通读一遍，再翻译。”
老秦把目光收回，落到第二排的邱离身上，“这位同学，以后课前记得预习，不认识的字提前查字典。”接着把目光投到最后一排，说道：“开始吧。”
……
一天的课程结束，邱离觉得自己累得魂魄都像是被人抽走了一缕。
邱建新告诉邱离放学如果自己没有过来接，就在校门口坐13路公车，四个站地就可以到家。
邱离顺利地乘车到了小区，然后发现自己忘带钥匙了。
邱离在小花园那儿坐着等，不知坐了多久，天也黑透了，漫天的星辰像是沉浸在一汪清凉的塘水里，草丛里的虫鸣迭起，邱离抓了抓手臂上蚊虫叮咬的包，背着书包踱来踱去。
邱建新打来电话，邱离起身回去。
“啊！我次……长眼了吗？”宋北里被人一眼踩在了脚背上，疼得往后一躲，栽进了绿化带里，身旁的野猫也被惊吓到，“喵呜”一声逃跑了。
作者有话说第1章 樱桃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