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泽景纪》东方瑾

6、往事

　　然而，说到底，他亦不知为何，民间有一则传闻，三岁以前的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见的脏东西，所谓的脏东西，便是修真者所述的魂。魂又分生魂和死魂，生魂即便是离体后，阳气依然是旺的，所以有人会在白天里遇到生魂，而死魂，是人死后的魂，分为好几种，常见的是人死了之后灵魂脱离身停留在身体的附近，不久之后便会入轮回，若生前执念太深，会化为鬼魂，难免停留在阳间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此行为称之为作祟，而鬼魂又有一定的区分，其执念越深，对阳间造成的危害越大，故而分为，灰心、白衫、黄页、黑影、厉鬼、摄青，越到最后，其能力越强，到最后的摄青，能吸人灵气，化为人形，能日间现身，又能穿墙过壁。与修真人士认为的仙人相差无几，只是一个走的是正道，一个走的是鬼道，然而鬼道，是正道最为嗤之以鼻的，夺他性命，伤及无辜，给阳间带来无尽的灾难，恨不得铲除干净。

　　所谓正邪不两立。

　　上辈子，他便是被判决到邪的一方，至死都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多半是他天赋异禀的能力，驱鬼，被世人认为邪魔歪道，必为祸害。

　　而他，早已不记得自己何时懂得运用这种能力，似乎是他与生俱来就会了，依稀记得，最初的记忆，他从忘川河边的花海中醒来，也不知睡了多久，肚子饿的姑姑作响，这时，便会有一些“人”前来告诉他，哪里有吃的，他便循着他们说的话去寻吃的，久而久之，他从另外一些人得知，与他朝夕相处的“人”并不是“人”。因为，那些人总是在他背后说悄悄话，最常听到的一句便是，“好可怜的孩子，一个人傻站着自言自语，定是脑子坏了。”

　　一开始他并不知自己的与众不同，还与人争辩过，但是，得到的下场往往是，被人投掷石子，又或是一顿毒打。

　　终于有天他隐忍不住。

　　“明明他就在这儿，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呢？！”颜天泽不甘心的喊了一句。

　　“真过分，我郎君昨日病死，尸骨未寒，你却说他还活着，太过分了，怎能拿我郎君的生死开这等玩笑，呜呜呜——”

　　“真是一个讨人厌的小鬼，一边去。”

　　“些许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才会看到那些污秽之物，还是离远一点才好。”

　　“......”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副红色的棺材从屋里抬了出来，上面刻写的字，正是他身旁的人对他说过的名字。

　　“原来我已经死了。”身旁的人长长的感叹了一声，目光注视着哭成泪人的娘子，不一会儿，那人身影消失了。

　　从那刻起，他明白了，他看到的人，不一定的是“人”。

　　但他依然不会分辨，时常被人当做异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父母的亲朋好友都不敢来收养他，生怕他会带来一些不祥的东西，一传十，十传百，最后连一些道德高深的寺庙也不敢收留他。

　　那时，他便知，人的舆论是可以压死人的。

　　不过，他始终认为有一天他会好起来的，和普通人一样，再也看不见那些鬼魂，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不仅被人当成异类，还被鬼魂盯上了小命。

　　“又在说一些奇怪的事，树底下哪里有漂亮的小姐姐。”

　　“真是的，没有爹娘的人，就喜欢说一些奇怪的话想引起别人的注意，真恶心。”

　　“就是就是。”

　　又是这样......这种事，他见的次数太多了，明知如此，却止不住那颗想要靠近温暖的心，却又每次被伤的最深。

　　“痛——”一颗石子扔了过来，砸在他脑袋上，颜天泽伸手摸了摸，流血了，还未擦拭干净，随即，接二连三的石子朝他身上招呼。

　　“怪物，快点离开！”

　　“快点离开！”一些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孩子愤怒的举起手中的石子，狠狠地朝他扔过来。

　　“抱歉呐，小弟弟，和你说了那么多的话，害你受伤了。”一个年轻的女声从他上方传过来，伸手想要抚摸一下他，却在看到他流出的血的瞬间顿住了，眼神一闪而过的惊讶，又很快的恢复平静。

　　闻言，颜天泽蓦然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正想开口的时候，四周的气突然变了。

　　“怎么回事，天突然暗了。”

　　“好大的风，可能快要下雨了，我们快点回家。”

　　不一会儿，欺负颜天泽的几个小毛孩便跑远了，留下他一人和一鬼面对面。

　　“大姐姐，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颜天泽道。

　　“没问题，只要小弟弟你稍微分一点血给我便好。”他口中的大姐姐瞬间变了模样，一条猩红的舌头迅速缠住颜天泽的腰，勒的紧紧的。

　　“咳——”措手不及的攻击，颜天泽受伤的吐了一口鲜血，几滴鲜血顺着嘴角滑落，滴在缠在他腰上的舌头。

　　入口腥甜，美极了，力量，力量充满了全身，“啊~~~”女鬼舒服的呻|吟了一声，本来有些透明的魂体，竟有些实体，地面上的影子能看清了几分。

　　“原来姐姐不是见我可怜才和我说话，而是为了我的血。”颜天泽目光幽幽，微微的垂下双眸。

　　“哦呵呵呵，当然不是啦，不过，姐姐现在欢喜你不得了，好想，好想把你吃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了，你也不会寂寞了不是吗？”长长的舌头缩了回去，她恢复原来的美貌，但仍然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干涸的嘴唇，一双眉目直勾勾的看着颜天泽。

　　然而这一切在颜天泽看来，一点欢喜都没有，更多的是被人欺骗后的心灰意冷。

　　为甚，老天要如此待他，到底他做错了什么，不仅是人，连鬼都想让他死，仿佛他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间一般。

　　捡起一块略微锋利的石头，在手腕处划出一道伤口，说道，“姐姐若是想喝，我便割开这儿，不必劳烦姐姐动手。”

　　“额，”没想到他会有此反应，女鬼愣了愣，望着他流出来的鲜血，眼中的眸色暗了暗，道，“小弟弟还真是心地善良，方才姐姐也是急了，才会做出如此失策的行为。”回头想想，若是一直留着他，可以当个血人，今后供她差遣
　　。

　　突然心脏猛的一阵抽搐，颜天泽痛的差点不能呼吸，半跪在地上，可没想到接下来的一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喝了他的血的女鬼跟着一阵抽搐，并未停下，四肢扭曲到常人达不到的地步，看的他都觉的痛，女鬼却拼命的呼救，“力量，力量，我的力量在消失。”说着说着，她的嘴巴流血了，眼睛也渗出一丝丝血迹，不仅这两处，耳朵，鼻子，都在流血，惊得颜天泽连连往后退，远远地看着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热，好热，快要烧起来了！！！”女鬼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块块碎裂惊恐不已，又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颜天泽，手腕不停的流着血，散发着浓浓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

　　好想喝上一口，好想.......女鬼颤巍巍的朝前伸出一只手，却在看到从颜天泽手中流出的一滴鲜血没入土地后，化成一朵曼珠沙华，瞬间死心。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女鬼望着盛开的曼珠沙华，喃喃自语，又看到自己的身体渐渐被曼珠沙华包围，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抬头望向颜天泽，轻声呢喃了一句。说完，身体化为一片虚无消失，连同地上的曼珠沙华也一并消失了，血迹仿佛不存在过。

　　“对不起，你是个好孩子，姐姐却伤害了你。”大姐姐临终后最后说的一句话。自那时起，他明白了，他不能轻易受伤，因为他的血会带来不幸。

　　不幸到什么程度，他也不清楚，但是他知道的是，他身上的力量太过于匪夷所思，哪怕是用在正途上，被人发现了，也会是一场大骚动。

　　记得某日。

　　浑身脏兮兮的他来到一个名为庆丰的镇子，那里的人很友好，不仅给他吃的，还给他换了新衣裳，又安排了一件屋子给他休息。

　　好久没体会过的温暖，他想多停留一会儿，但是，夜间里，他感觉到一阵阴风吹过，想着又是某个不省心的鬼魂闹事，不想理会。可没想到的是，一个黑影从眼前掠过，掳走白天店里给他换衣裳的好人，一怒之下，他去那个黑影理论。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使用了他的力量。

　　寻到黑影的时候，被掳走的好人差点被杀了，颜天泽愤怒的冲了上去，想拦住黑影，但是黑影随手一甩，被狠狠的甩到树干上，干咳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