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宵龙凤曲》一位大人家的乔

63、63.徒弟们的较量 四

　　鸣鸾说的随意，但她却一直都有暗暗观察，黑蛟在闻言后，果然如她所料的听者留心。

　　火蛮对自己的几个弟子都下了生死决，所以早在十一未入佛地，尚在冥地天煞阵中时，黑岩身死的讯息就立刻为火蛮所感。

　　一干弟子里，黑岩即为首徒，也是最得火蛮倚重，信赖的。故而在收到其死讯，知其葬身冥地的那夜，真真令火蛮心肠痛断。

　　夙夜未眠，为爱徒心伤的火蛮，在那日永夜，心绪难平。这波翻浪吼的情绪，让他不禁忆起，七万年前的旧事。

　　那夜，黑蛟一直陪侍在火蛮近侧，自然对师傅少有的悲伤动容看在眼里。

　　内心中，他虽妒忌师傅对待黑岩的另眼相看。可私下，免不得又有些许兴奋和开心。没了黑岩这块绊脚石，师傅眼里和心里才能看到自己，想到自己。

　　火蛮那里伤心难过，却不知侍候在侧，恭谨谦卑的弟子黑蛟，心里却已经刮起了飞黄腾达的旋风。

　　而在此刻，一直都将黑岩当做绊脚石的黑蛟，听了鸣鸾的言语后，忽地发现，往昔的绊脚石，今日没准倒成了块踏脚石。

　　生死决能感知生死和位置，却并不能知道受诀者身死的细节究竟。所以，火蛮并不知道黑岩具体是如何死的。但因一些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原因，火蛮清楚这趟黑岩莽撞胡闹的不义之举，佛祖定会借机打压，揪住不放，让他再无生还之机。即知结局，却不晓过程。黑岩又是火蛮深以为护的爱徒，怎会对其死时的细节不存探寻之心。

　　那夜，火蛮曾数遍自言自语：
　　到底是谁要了黑岩的命，也不知他死时痛不痛苦。当年……哎，情之一字，究竟迷了多少行者心智，又毁去多少法缘修行。他们…一样的执迷不悟，一样的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执拗。

　　所以，现在从鸣鸾口中知道黑岩身死详情的黑蛟自然窃喜。师傅正纠结黑岩究竟死于谁手，如今自己就得了消息。若是将此告知师傅，自可得来师傅更多好感和倚重。想着火蛮那套独门心法至今只传过黑岩一个，那有此敲门砖，说不准这能习此法的第二人便是自己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想到未来的光辉前程，黑蛟那趴在树顶高处惧怕堂皇的心也更兴奋起来，原本失了的胆气，此刻也终于复的。

　　他看看几米外还飘着的鸣鸾，再瞧着几乎近在眼前的赌注杯盏，又匆匆瞥了眼脚下幽幽深邃，都看不到底的地面。克制住因为高度而带来的晕眩和恐惧，黑蛟暗自咬牙，眸中闪烁出发狠的光芒。

　　哼，这高度再高再吓人又如何。毕竟师傅就在下面，若他看到自己坠落，断没有不出手的可能。而且，就算事有万一无人搭救，以自己蛟蟒真身和内丹在，这摔也是不会死人的，无非受些伤，挨点痛罢了。

　　将事情想通，黑蛟更是胆量陡增。他猛地双目放光，身体绕着树干一个旋转，将姿势摆正。并于此瞬动作连贯的探手，以惊雷闪电之速分毫不差的将杯盏抓进了手里。

　　做这一切时，他虽未曾看见鸣鸾脸上神色，却用余光关注到，对方始终没有任何阻拦抢夺的动作。

　　杯盏在手，黑蛟只当自己行事太快，鸣鸾犹未察觉。既如此，就趁机决断，将心中想好的计划顺势完毕。免得敌人感察后，施法阻挠。

　　黑蛟却不知，鸣鸾早将他所有心思动作，收录心中。更是刻意不加阻拦，由着他左思右想咬定牙关之后的上窜，以及看着他坚决果断如置死地的下跳。

　　鸣鸾将黑蛟攥紧杯盏，视死如归从树干上投身虚空的样子看进眼里，笑意由浅至深浮现嘴角。

　　菩提殿中，火蛮一直紧张的关注着外面情势。黑蛟卸了周身仙力，必不是鸣鸾对手这样结局心中已定。但当他见着鸣鸾竟肯出手，助力黑蛟飞升树巅之举时，也是甚感意外。虽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要说火蛮没有因此，对此举胜负有所期许，那便不是他火蛮菩萨了。

　　古松参天，那俩人到至树巅后，便只剩了绰绰人影，殿中诸佛尊者也都看不大清明。及至黑蛟自顶端哀嚎着扑落半空，大家这才瞧的清楚些。

　　见着徒弟跌落，火蛮自然坐不住。可当他才起了半截身子，那厢空中忽地传来鸣鸾的声音：
　　小心，抓住了！

　　循声望去，原是鸣鸾自上空飘摇而下，并顺势放下自己一条轻纱披帛。那纱帛顺着她操控盘旋而下，如灵蛇般正绕上黑蛟两腋。

　　即便想的万全，可见着陡然出现的这条纱帛，黑蛟还是下意识将其当做了救命稻草。

　　当他单臂攥住那轻薄布料一瞬，身体也自然跟着上方鸣鸾的助力拉扯，放缓了坠下的速度和力道。

　　见此情景，菩提殿中那颗为此而悬的心，也终于安定下去。

　　火蛮眼尖，远远见到黑蛟另一只手中流光闪烁。瞳眸凝结，他面上露出喜色。

　　杯盏已在自己弟子手中，而鸣鸾又肯慈悲泛滥，当次危机时刻施以援手。

　　火蛮心底当仁不让的认定，此局胜负已分。

　　可就在他泰然归坐不消片刻，那边半空再生变故。

　　眼见距离地面不过百米，和他师傅一样感觉胜利在望的黑蛟忽听头顶传来刺耳的斯拉声。

　　他抬头一刹，瞬间惊滞。

　　当此紧要关头，披帛的薄纱却因承重难当，自行裂开。

　　啊呀，不好！
　　黑蛟惊叫同时，他的身体再次急速下沉。

　　此刻高度虽只百米，可对于没了仙力的黑蛟，跌落下去，虽不致死，但伤是一定会的，而且还不会轻。

　　火蛮没料到会有意外，准备应对也就很不及时。猝不及防间，他可谓真真是眼睁睁看着徒弟轰然落地。

　　黑蛟身材高硕，骨骼强健，宛如巨大铁石。这坠落殿前空地后，竟硬生生砸的砖石裂缝，土基凹陷。

　　当地上被黑蛟身体砸出的石灰烟尘缓缓散去时，殿中诸人汲目所望，竟是鸣鸾正执了杯盏，吟吟笑容缓步往殿中而来。在她身后平地石坑中，隐隐可见黑蛟趴伏了一动不动的背影……

　　在殿中举盏，鸣鸾轻声道：
　　哎，本想帮人一把，没料这帛的纱太薄了，竟撑不住。如此，只好本君捡个漏，占便宜了。

　　… … 菩提殿中弥勒菩萨高声：九颠女君胜… …

　　… …

　　宴席于此番赛局后喧闹结束，观音寿诞这日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九州，漫天仙佛尊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九颠女君好强本事，三场战局，文殊菩萨弟子狼王拂影输的心悦诚服，地藏菩萨弟子东海小白龙直叫她美人姐姐，普贤菩萨弟子善财主动退赛不敢对战，火蛮菩萨弟子黑蛟最惨，断了四根肋骨，折了一条胳膊，外加双足拐成了大外八。

　　经此一役，鸣鸾头上那顶能打，不好惹的帽子被哄抬的更高，标签也改成了：太能打，不能惹！

　　…………………

　　穿过苍翠欲滴的浓阴山路，鸣鸾再次置身于云觉寺外，已是距离观音寿诞之后的三日。

　　砖红寺院佛墙屹立面前，青漆的寺门向内大敞，一位提帚的僧人跨过门槛。

　　今日的云觉寺依旧沉寂宁静，但却又让人感到与往日似有不同。

　　提帚的扫地僧见到鸣鸾，忽地没了往日张皇，反倒甚为平常的施以佛礼，道了声女君后，就安静的避过一旁。

　　虽然为今日的反常感到诧异，但鸣鸾懒作深究。无论何种理由让云觉寺的僧人们变了态度，顺畅通往总比一路阻拦好。

　　鸣鸾心境大好的穿廊过院，一路上琢磨十一此时在做什么，他见到自己会是怎样神情。

　　那日菩提殿宴后，受弥勒邀请，地藏和恒寂共往兜率天赏观佛昙一现。白龙和鸣鸾自然也要跟着。而十一则因剪烛亲自来要人，而没有和他们同往弥勒的第四层天。

　　所谓佛昙，就是一株千年昙花。只因长于弥勒莲座之下，受佛法薰育，开花时可绽九色光芒而闻名于世。

　　那三个上岁数的凑到一堆在莲座边围拢，吃茶、下棋、嗑瓜子，静等昙花盛开。

　　鸣鸾和白龙两个可没那份耐性，便做了伴在兜率天各处游荡找乐子。

　　本想着最多有个一日一夜，花儿也就开了。哪知佛昙和老人家一样有耐性，愣是坚持了三个日夜，才算展颜。

　　这三日里，白龙和鸣鸾可谓将兜率天中，能摸虾的河，可抓鱼的川，走兽的林，跑兔的坡都溜了个遍。

　　少年人的乐子，来的快去的更快。

　　在他俩中找不到乐趣，打算将霍霍的爪子伸回弥勒莲座所在的竹林中时，佛昙终于开了。同时也令竹林中飞禽走兽逃过一劫。

　　本来入兜率天的由子就是来看花的，现在既然花看完了，虽则几个老的还舍不得分开，可鸣鸾已等不及，跟恒寂提出暂离的请求。

　　恒寂知她心中所念，便允了。

　　因为地藏不放人，所以临别时，白龙那张小白脸很是依依不舍。出到林边，他还不忘对着鸣鸾的背影说：
　　姐姐，你答应白龙会去东海找我玩，可不许食言哦。我大哥编的虾须毽子最好，回去我就让大哥编了新的，等着你啊！

　　鸣鸾头也不回应答招手，心里却暗自取笑白龙小小年纪，却是个当娘的啰嗦性子。

　　这三日他俩一处，白龙可没少明里暗里替他大哥，太子云乐说好话。

　　大哥的眼睛最好看，母后说那叫美人目，眨巴一下，龙宫里的女人就都东倒西歪了…

　　大哥很有本事，父王上了年纪，现在很多政事都交给了大哥，他都做的井井有条，龙宫上下交口称赞…

　　大哥对人好，龟丞相的女儿跟鲨将军儿子好了，两个老的不乐意，还带着各自人马打起群架，亏得大哥劝和，这事才能平息，两家也结好成了亲家…

　　我大哥… 我大哥…

　　想想三天里，鸣鸾被白龙这个小媒人的好大个宣传，简直传的耳朵茧子都起了好几层。而且白龙每每说云乐种种，鸣鸾心里都不自觉就跟十一比较。

　　来来去去，比的越多，她对十一的思念也越深。

　　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