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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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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徐甘一下朝,就回到大理寺提审裴康。
裴康跪在堂下,抖如筛糠。
裴康为人胆小怕事,徐甘根本不相信他会杀人,但也要将他审个明白。
将弹劾一事放在一边,徐甘还是敬佩裴枢的,因此对他的儿子也多有宽待,“裴公子,昨日卯时你在何处?”
昨日仵作验尸,李氏死于卯时,中毒症状与砒霜相似。
裴康实在害怕的厉害,裴枢将他护的太好,有求必应,没有见过真么大阵仗,皇上亲封的侯爵亲自审理,因此说话也磕磕巴巴的:“在……在凤鸣阁。”
凤鸣阁是京城有名的妓院。
“可有人证?”
“有,有,有,丞相府的二公子。”
徐甘示意一旁的捕头前往丞相府查证。
前日是凤鸣阁一年一度的百花夺魁,裴康和丞相府的二公子彻夜未归,直到昨日,裴府的人发现李氏暴毙,这才去凤鸣阁唤回了裴康。
徐甘为裴枢惋惜,一世英名都要毁在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手里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假若裴枢对裴康严加管教,裴康也不至于堕落至夜宿青楼。
徐甘想起昨日苏衍提起凤鸣阁走水,加上今日上早朝时,苏衍还没有起,对苏衍想念的紧,真是一刻不见,如隔三秋。收押了裴康,命人好生侍奉,趋步前往京兆府衙。
“启禀殿下,苏大人今日告假了。”
“何故?”
“不知。”
徐甘急忙赶回府,正好碰上大夫出来,“谷大夫,苏大人她身体如何?”
谷大夫是个有眼力劲儿的,“平陵君可宽心,苏大人身体无虞,服几帖药即可痊愈。”
徐甘对谷大夫道了声有劳,急匆匆往苏衍的闺房赶去。
谷大夫望着徐甘急切的身影,心下感叹,外人皆道,平陵君徐甘与苏衍师出同门,姐妹情深,出入一府,甚至同榻而眠。今日一见,真可谓感情深厚。
“二小姐,大小姐在书房。”同叔望见徐甘的身影,追过去,可惜他这老胳膊老腿实在赶不上年轻人。
书房里,阳光洒在桌案上,苏衍提笔蘸墨,天子脚下,有人公然行凶纵火,当然要禀明皇上了。
病如西子胜三分。
徐甘进来看见苏衍脸色煞白,心中多了份心疼和自责,语气也软了几分:“公事在多,总也处理的完,身子要紧。”徐帆伸手探了探桌上的碗的温度,唤人进来将其端下去热一热,“到时候,你累垮了,我找谁赔,梁翀吗?”
苏衍拍拍徐甘的手,眼中带着些许责备,“当今圣上已经不是当初在书院的毛头小子了,小心隔墙有耳。”
徐甘低眉顺眼,一副知错就改的恭顺模样,眼睛瞥到苏衍刚刚写的奏折。
“昨日,凤鸣阁什么时候起火的?”
“未时。前日,凤鸣阁百花夺魁,昔日魁首茯苓再次胜出,可惜,红颜薄命,昨日,率先起火的就是她的房间,她未能逃出来。”
徐甘听着苏衍语气里的惋惜之情,心里好不开心,“素听闻,凤鸣阁茯苓姑娘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精于音律,能歌善舞,京中男子无一不想为其入幕之宾,苏大人莫不是也想……怎么了?”
徐甘的话还没有说完,苏衍就起身离开座椅,打开书房的门,嗅了嗅,对门外的人说:“你们去厨房看看,是不是厨子将醋碗打翻了,酸味儿都飘到书房来了。”
门外的人面面相觑,四处嗅了嗅,哪来的醋味,但主人都发话了,咱就得去呀,于是两人应了声是,就匆匆往后厨奔去。
“传言,茯苓确有天仙般的容貌,但每次登场皆是以轻纱拂面,因着这种神秘,大家对其趋之若鹜,不过见过其面貌之人寥寥无几。你如此熟悉,莫不是真成了茯苓的入幕之宾了?”
徐甘红着脸,也不答话。苏衍也不再逗弄她,生怕过了头,不好收场。继而说起正事.
“我怀疑这是有人蓄意纵火。”
“为何?”
苏衍将一份文书递给徐甘,“这是捕头今日送来的。”
“在茯苓的房间里发现了大量火油?”
“嗯,捕头还带来了仵作的话,茯苓之所以没能逃出来,是因为在起火时,茯苓就已经昏迷或者是……死了。”
苏衍本以为只是一件因用火不慎而引起的大火,只需清算凤鸣阁的损失和人员伤亡即可,没想到竟然牵连到一条人命。
“那是什么?”徐甘看见书案上放着一卷烧破的画轴。
“茯苓。”
展开画轴,画上只剩下一只纤纤玉足,脚踝处还有一个蝴蝶样式的刺青,苏衍皱眉,“这个刺青我好像见过。”
“你该不会真的和茯苓……”
苏衍的话被徐甘的一个白眼堵了回去。
“茯苓什么时候死的?”
“尸体面目全非,无从查证。”
苏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先回大理寺了,你记得把药喝了。”
“知道了。”
“平陵君,招了招了。”说话的是大理寺少卿王武,因为徐甘有爵位再身,因此平日里对徐甘毕恭毕敬,毕竟,像裴枢那样的人还在少数,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平陵君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趋炎附势之人当然是上赶着巴结徐甘,而眼前的王武就是这类人。
今晨,王武在一旁看徐甘审理裴康等人,语气温和,心想,女人到底还是软弱无能。审犯人哪有这么审的,一顿鞭子上去看他们招不招。
“王大人,何人招了何事?”
王武谄媚的走上前,“是裴康,他招了,李氏确实是他杀的。”
“他交代了他在何时、何地以何种方法杀了李氏?”
“这……没有。”
“哼。”徐甘将王武甩在身后,王武断案的方法她是见过的,屈打成招。
徐甘前往监牢,门外阳光普照,门内阴森晦暗,这里关着罪大恶极的囚犯,这里将人性丑陋的一面暴露无遗。
踏进门,血腥味夹杂着霉味,徐甘微微皱眉,好不容易才适应了里面的黑暗。停在裴康的牢房前,原先靛蓝的外袍沾满了血色,惨白的脸上也染上了鲜血,见徐甘来了,忙往角落里躲去,“我什么都招,人是我杀的,你们别打我,别打我。”
徐甘脸色冷的瘆人,转身对王武说,“开门。”
王武颤巍巍地亲自上前开门。
“裴公子,你和李氏是如何相识的?”
裴康怔怔的看了徐甘半晌,方才反应过来,“三月前从凤鸣阁将她赎回来的。”
徐甘走出牢房,经过王武身边,“王大人,为官者司其职,尸位素餐,有负皇恩。”
“平陵君教训的是。”
大理寺有两位少卿,一位是王武,还有一位是赵骏。
“平陵君,这是裴府全府上下所有人最近十日的行程。”赵骏昨日领了徐甘的命令调查裴府所有人的身份背景和行程。
“赵大人,你有什么看法?”
“单从李氏死亡的时间来看,裴府上下都没有任何嫌疑。”
“嗯,裴健是裴枢的庶子,为何未曾听说过。”
“裴枢重视礼法,嫡庶有别,眼里只有嫡子裴康一人,加之裴康幼年丧母,对裴康更是宠爱有加,裴健自然就被众人忽视了。”
“准备一下,进宫面圣。”
赵骏作揖退下。
徐甘在宫门前等着裴枢。
远处,阳光给来人镀上一层金边。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见玄色的官袍随着她的步履摇摆,微风吹过,青丝浮动,抬手缕发,就这一简单的动作,在徐甘眼里都好看极了。
苏衍还未走近,徐甘就迎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苏衍的脸上还是没有血色,“这凤鸣阁失火是我京兆府的案子,我自然要来了。”
身后响起脚步声,还伴着急喘。
徐甘二人同时转身,“裴大人。”
裴枢见两个自己不待见的人都在眼前,也顾不得自己的宝贝儿子还在别人手上,哼了一声,进了宫。
苏衍的父亲苏籍是梁翀的授业恩师,二人见面,少不了寒暄一番,老师近来身体是否安好,苏卿近来政事如何云云,之后才切入正题。
徐甘将早已备好的奏疏奉上。
梁翀看完,将奏疏递给在一旁服侍的宦官,“裴卿,看看吧。”
“逆子,毒妇,”裴枢跪下,叩首,“臣教子无方,请皇上降罪。”
“古人云,修身齐家,后可治国平天下。后宅不宁,家国何兴?”
“臣知罪。”
“裴卿归家好好反思吧。”
“谢主隆恩。”
裴康被裴府的人从大理寺抬着出来时,正遇上赵骏带着人将裴健和其母亲王氏押进来,王氏见了裴康就要扑过来,好在赵骏眼疾手快制止了。裴康则是一脸惊奇,这二人是谁,眼熟得很。
裴健和王氏住在裴府最偏僻的角落,再往前走两步就到了下人住的地方,那里裴康自然不会去,裴康觉得眼熟是因为二人曾在凤鸣阁遇到过,只不过,裴康从来都在上宾之位,而裴健是一个庶子,只能蜷缩于大堂最偏僻的角落,无人问津。
一日,裴健又一次在凤鸣阁饮的酩酊大醉,在凤鸣阁里随意乱转,竟闯进了花魁茯苓的房中,裴健醉眼迷离,盯着眼前的女子,“这不是裴康那个小子新收的小妾吗?怎么又回到凤鸣阁了。怕是裴康纵欲过度,无能了吧,没事,你跟着哥哥,迟早有一天,裴府的一切都是我的。”
茯苓见男子突然穿了进来,嘴里还说这醉话,竟将自己认作了早已被赎身的姐姐。
早年间,沦落风尘,茯苓知道,官宦子弟是惹不起的,于是陪着笑上前,“公子喝多了,我为公子找一佳人如何?”
“不用,佳人不就近在眼前吗?”
就在裴康想要轻薄于茯苓的时候,老鸨扭着腰肢走了进来,将裴健劝了出去。
次日,裴健回到裴府,将事情告诉王氏。李氏竟与花魁茯苓长的一模一样。
母子二人对裴枢早有不满,更是对裴康恨之入骨。只因嫡庶有别,裴康住着府里最好的院子,而裴健却与最下等的奴仆只有一墙之隔。
每年凤鸣阁百花夺魁那天,裴康定会在凤鸣阁留宿,王氏瞅准时机,欲在当天将李氏迷昏后由裴健带到凤鸣阁,在茯苓夺得魁首之后,将茯苓带回裴府鸩杀,最后将凤鸣阁付之一炬。见过茯苓面容之人少之又少,知道二人是双生姐妹的人更是寥寥无几,一出狸猫换太子,偷梁换柱,谁会将二人联系在一起,如果将“茯苓”的死掩饰成意外,那更保险不过,毕竟,何人会在乎一个风尘女子的性命。
二人在官府盘问时镇定自若,仿佛胜券在握。他们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官府为了结案,除了推出一个替死鬼别无他法,这个替死鬼,就是裴康。虽然李氏死亡时,裴康不在场,但有钱能使鬼推磨,王氏散尽资财,买通大理寺少卿王武,暗中授意其屈打成招。好在徐甘明辨是非,没有造成冤假错案,使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大理寺门前
苏衍看着拉住徐甘,“你是如何知道茯苓和李氏是双生子的?”
“刺青,”徐甘握住苏衍的手,踏上大理寺的台阶,“刚看到刺青时,只是猜测二人有关联,并没有想到她们是双生子,后来我传来凤鸣阁的老鸨,她看到李氏脚踝上的刺青说这才是茯苓,因为茯苓的刺青在左脚上,而李氏的刺青是在右脚上。李氏是姐姐,茯苓是妹妹,李氏出卖身体,从老鸨处换来一纸契约,茯苓只卖艺不卖身。”
“走吧,等他们认罪伏法,我们就辞了这差事归去,这官儿当的一点都不省心。两个月不见,我都想义父了。”
“好,都依你。你不想当我们就不当了,我们明日就请辞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