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天使3D II》寒菡

50、泥足深陷

　　谭威麟踩着瓦砾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走着，夜色中，手电的光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光线照过去瞬间就被黑暗湮没。谭威麟心里咒骂着这什么鬼地方，但是还是不停地往前走，直到前面出现了一点灯光。他不由得笑了一下，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敲了两下门，又停了一下，接着又敲了三下，门吱呀一声开了，谭威麟转头看看身后和四周，走了进去。

　　黑蛇背对着门口坐在屋子中间，头顶是一盏昏黄的灯，吊在空中晃晃悠悠的。

　　“蛇爷，这么晚找我来有什么事？”谭威麟收起手电，拍拍手上的灰。

　　黑蛇转过身子来盯着谭威麟，灰色的眼珠中射出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意。

　　“谭少爷，没想到你装蒜还很有一手嘛……”突然黑蛇伸手拉过谭威麟的衣领，“别以为我不出声就表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很行嘛，一刀刺穿心脏，这么心狠手辣，真是后生可畏。”谭威麟看着面前这张有点扭曲的脸，额头也渗出了细细的汗。“我不明白蛇爷说的是什么意思。”

　　黑蛇放开谭威麟，哈哈笑了两声，这笑声回荡在四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特别突兀，令人毛骨悚然。

　　“干掉老疤对你们谭家有好处，这我知道，但是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吧？老疤是我的人，谭少爷问也不问一声就做掉了他，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

　　谭威麟退后一步，道：“蛇爷，既然合作就要兼顾到对方的利益，齐天涯一天不死我就一天睡不好觉，还怎么帮蛇爷你赚钱，你要知道我冒了多大的风险，你的那两亿黑钱还存在谭氏的银行里，现在警察都怀疑上我了，还要我分心来担心齐天涯那张嘴？是不是对我太不公平了？”

　　“我向你保证过计划完成之前，老疤不会泄露半个字，你不相信我？”

　　“我从来都只相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住秘密。”

　　黑蛇的眼珠转了转，盯着谭威麟看了半天，说：“现在外面风声怎么样？”

　　“出了点意外，阿勤被CTU抓了，不担保他会不会泄露什么，其他一切如你所料。”

　　黑蛇道：“阿勤那小子什么都不知道，杀了他我都嫌麻烦，不过他倒算是帮了我，李天华的女人不是流产了吗？李天华一定很痛苦吧？”

　　谭威麟心里微微一颤，看着黑蛇，什么也没说。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李天华抢了你的女人，现在还在查你，你不想除掉他吗？”

　　谭威麟道：“我只要保住谭氏，不想阿花有事，要是你动她一根汗毛大不了一拍两散。”

　　黑蛇哈哈大笑起来：“年轻人，要做大事就不能被儿女私情牵绊，否则你成不了大器。”看着谭威麟仍然不说话，又说：“只要李天华死了，姚丽花自然就会投入你的怀抱，谭氏自然也保住了，我也除掉了一个眼中钉，那不是皆大欢喜？对你没坏处的。”谭威麟插在衣服口袋里的手不由得攥紧一把瑞士军刀，却始终没勇气抽出来，那天鲜血淋淋的一幕，老疤临死前瞪得奇大的眼睛还历历在目。

　　不错，要是李天华死了，虽然对自己未尝不是好事，但是阿花心中永远记住的那个还是他，不会是自己。而且真是那样的话，不仅是阿花，还有妹妹谭薇薇，她们是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可是已经泥足深陷的自己，还有希望给她们幸福和快乐的那天吗？

　　谭威麟站在自家门前，掏出钥匙却发起了呆，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孔眼，仿佛又看到黑蛇灰色的眼珠，手不禁抖了一下。这时门开了，门口站着正要出门的谭薇薇，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

　　“拿出钥匙不开门，发什么呆啊？”谭薇薇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谭威麟回过神来：“哦，你要出门？”上下打量了一下盛装的谭薇薇，道：“又去找李天华？”谭薇薇脸上显出幸福的微笑：“对啊，他约我，你羡慕不来的。”谭威麟突然想起黑蛇的话，可恶！他抢了阿花还不够，还占据着妹妹的心，却一边调查着自己，李天华，看来你是非死不可，是你逼我的，别怪我！想着居然捏紧了拳头。

　　“喂，大哥，你没事吧？”谭薇薇推推他。

　　“没事，那你还不快去？”谭威麟侧身让开她。

　　谭薇薇望了他一眼，就走了出去。谭威麟看着谭薇薇开车出门，径直走回楼上父亲的书房，这里自从父亲去世以后就没人进来过了，为了保住那个秘密，连打扫清洁的佣人都被禁止进入这里。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躺着一把短的M16，是自己向黑蛇要来防身的。谭威麟慢慢拿起这把枪，举在自己眼前，看着枪身上特有的金属光泽，映射出他双眼冷冷的光。

　　谭薇薇远远地看到天华站在约定的那个拐角处不时地看看表，笑了一下，加快了马力开过去。车稳稳地停在天华面前。谭薇薇摇下车窗：“等了很久了吧？”天华看看她道：“也才刚到。”谭薇薇也看看自己的表，嘟起嘴：“都怪大哥，刚才人家急着出门他还拦着我问长问短。”天华拉开车门让谭薇薇下来：“是吗，你是他妹妹，交什么朋友当然很紧张了。”“是啊，但是他紧张得很不正常，满头大汗呢，说到这个他最近很不正常呢，早出晚归不说，还经常躲起来讲电话，然后就会很匆忙地出去，有时候连车都不开，问他还莫名其妙发脾气，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谭薇薇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天华走进路边一家餐厅。天华不动声色地听着，心里基本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看来接下来就是要揭开秘密的时候了。

　　街边，始终有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两人，但是谁也没发现。

　　天华隐隐感到背后的眼光，转头去看，却什么也没有。

　　1个小时后谭薇薇的车渐渐离开视线，天华转身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身后的眼光也跟了上来。这里是中环，很繁华的大街，但是人人都形色匆匆，所以要是自己身后跟着一个人没有特别敏锐的反跟踪能力是绝对察觉不到的。

　　走到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天华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前面是死路，周围堆放着很多杂物。天华停住，感觉身后的眼光也停住了，接着背后伸出一只枪对准他就开了一枪，天华猛地一闪，顺势转过身想看清楚那人的脸，但是却只看到一个快速闪过的背影，追到巷子口，那个背影已经消失了，估计是看没打中逃跑了，天华懊恼地顿了顿脚。几个巡逻的警察听到枪响赶了过来，看到天华都举起了枪，天华有点不耐烦地拿出自己的证件给他们看了看：“自己人，刚才有没看到从这里跑过去什么可疑的人？”几个警察看到证件都收起了枪，互相看看，接着对天华摇摇头。

　　“有人要杀你？”Sam抬起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天华。

　　“今天我在街上他就一直跟着我，后来还对我开了一枪。”天华坐下，端起一杯咖啡。

　　“你知道是谁吗？”

　　“他跑得很快，没来得及看清楚。”

　　“会不会是黑蛇？”

　　“不会！”天华肯定地摇摇头，“黑蛇杀人从来不自己动手，都是叫杀手做，那样就算查到他也可以置身事外，而且黑蛇已经60多岁的年纪，身手也不会那么敏捷，我敢肯定是个年轻人。”

　　“那会是谁呢？一定是知道你在调查的人，怕你查出什么，但是看你毫发无损的样子，应该不是职业杀手。”Sam看看天华，确定这个男人没受伤。

　　天华掏出一颗子弹放在Sam面前，Sam的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这是……M16？”

　　“对了，阿勤那边问出什么来了吗？”天华突然转移话题。

　　Sam叹了一口气：“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只是说黑蛇最近在和一个有钱人交易，那个有钱人的名字他不知道，也没有见过，好像是在帮黑蛇洗钱，黑蛇好像有个什么计划，具体的他不清楚，看来黑蛇经过张顺才的事，对身边的人都很谨慎。”说完见天华不说话，又道：“你还是怀疑谭威麟？”

　　“我想我可能有点心急，打草惊蛇了。”天华放下手上的咖啡杯，里面已经见底。

　　“谭薇薇那边，你准备怎么收场？”

　　“我不知道，可能这是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我最终会伤害她，但是现在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时阿花敲门进来：“Madam，不耽误你们吧？”

　　Sam朝她点点头：“你身体好些了吧？要是不舒服还可以多休息几天。”

　　“我没事了……”阿花看了一下天华，Sam见阿花面露难色，道：“怎么了？”

　　“刚才谭威麟打电话约我去参加谭氏的周年酒会，我知道我们正在查他，不该跟他走太近，所以来跟madam你汇报一下。“

　　天华听着皱皱眉头，什么也没说。

　　Sam想了一下：“如果你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去的话，那么可以，你也是CTU的老队员了，我知道你会公私分明。”说着又看了天华一眼。

　　这时天华的手机突然响起，竟然是谭薇薇。三个人互相看看，似乎预感到是什么事了。

　　“Wallace，我们公司周年酒会你来吧，不然我找不到舞伴。”

　　“好啊，什么时候？”

　　“后天晚上8点，我开车来接你？”

　　“不用了，到时候我自己过去，好的，到时见。”

　　天华挂上电话，看看Sam和阿花：“这下看来有机会了。”

　　Sam看着面前的两个人，说：“阿花，你行吗？”

　　阿花坚定地点点头：“Madam，我一切听从命令。”转头看天华，只见他也正看着自己，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不用说，该怎么做对方都心知肚明。默契，就是无声胜有声。

　　“酒会的舞伴我没找你，你不会生我气吧？”谭威麟晃着酒杯，看着面前的丽佳。自从上次以后，他知道这个女孩对自己已经不是朋友的感情，而自己很清楚也是把她当作阿花的替身，也许有一点感激和愧疚，所以这个问题本来不必问就知道答案的。

　　丽佳摇摇头：“不会的，我只是谭氏下属广告公司的一个小职员，我知道有些事不该痴心妄想。”但是脸上却掩饰不了失落的表情。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谭威麟心里的内疚又加重了一点。

　　丽佳轻松地笑笑：“没什么啦，我知道，你那个阿花嘛，很难得的机会，放心吧，我没事的，酒会呢我还是会去的，说不定遇到我的白马王子呢。“说完还冲谭威麟眨眨眼睛表示自己不在乎。

　　“丽佳……”谭威麟突然说，“有你在我身边，我真的很开心，真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你这个朋友在我身边支持我。”

　　丽佳没说话，大大咧咧地挑起面前一块羊柳吃起来：“还不吃？快凉了。”

　　谭威麟看看表，说：“你慢慢吃吧，我不吃了，赶时间，这顿叫经理记在我账上，改天再约你。”丽佳嘴里含着羊柳对他点点头，示意自己说话困难，只是对谭威麟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样子很可爱，谭威麟对她笑笑就走了出去。

　　谭威麟走后，丽佳停止了咀嚼，呆呆地看着对面空空的座位和一盘还没有动的羊柳，突然拿起叉子挑起一块最大的塞在嘴里，使劲地往嘴里塞，直到两腮被撑得生痛才开始嚼，嚼着嚼着，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落入面前红酒里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