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之凤凰于飞》川影

3、第三回 访桃山双仙论道 饮西海三女辩心

　　又有数年，七娘流连人间，不再去想花果山的那几年。
　　“也不知道那猴儿怎么样了呀。”她端着夜光杯朝空中敬酒，差点全撒了出来。
　　“你少喝点。”西岳三圣母杨婵夺过她手里的杯子，还给南海四公主椒图。椒图接过杯子扔到一边。
　　“我……武七……这几千年，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她咯咯地笑起来，“我为什么要带他去见师伯，啊？师伯……是三界五行内最，最会算天命的人……猴子做错了什么，要被说成是为害众生的妖魔？”
　　“我不信！”她一袖子把桌上两个盘子扫到地上砸碎了。“我不信啊！”
　　杨婵示意椒图给她灌醒酒汤。
　　“我没醉！”她抬手抓住了椒图的手腕，椒图一下动弹不得。杨婵摇摇头，武七是女仙里排第一的武神，天庭还没有女仙能赢她，龙女椒图也不行。
　　但武七忽然安静了下来，眼神重新变得清晰。
　　“三妹，你见过你娘吗。”
　　“我们不能见她。”杨婵垂下眼。
　　“你知道她后悔吗？”

　　那时，武七刚封为万灵仙子不久，奉命去昆仑修行。她的师父，长公主瑶姬思凡下界，与一杨姓凡人男子成婚，生下二子一女。天庭得知后震怒，天兵下凡，将杨官人和大儿子处死，瑶姬被玉帝压于桃山之下；而二郎杨戬和三女杨婵被百花仙子悄悄藏了起来。事后武七得知，和百花仙子一起，将二郎送到玉鼎真人处修行，又将三女送到莲花仙子素歌那里修行。杨戬杨婵参与武王伐纣后，因有功，封灌江口二郎显圣真君，听调不听宣，和西岳华山三圣母，守护一方生灵。而瑶姬仍然被压在桃山下，至今已又数百年。因瑶姬乃是长公主，因此可以有人拜访，唯独二郎真君和三圣母不得入山，以警三界思凡的下场。

　　前些日子七娘去了桃山。瑶姬因是实打实修道的仙子，已脱凡胎，多年山洞里的软禁并没有损害她一丝一毫；只是常年不见光，她的一头青丝全都白了。
　　“师父，七娘来看你了。”
　　“看看你，已经有模有样了。”她盘腿坐在石台上，点头微笑。她们中间隔着不能跨越的结界。“二郎和三妹还好吗？”
　　“很好。”她没说实话：杨戬前些年动了盘古开天斧，想要劈开桃山救出瑶姬；以他得玉鼎真人真传和手下梅山六兄弟的实力，别说一座蟠桃化成的山，十座都劈开了。但杨婵和诸仙却把他劝了下来，以免天庭无穷无尽的讨伐。
　　瑶姬点点头。“我从没期待他们也封神。我以为，凡人安稳平凡一生便很好了。这都是孽缘，你知道吗，都是孽缘……”
　　“师父，你后悔吗？”
　　瑶姬沉思了一下，点头：“我后悔。”
　　“却是为何？”武七盘腿而坐。中间的结界以河水为形，倒映着瑶姬平静的脸。
　　“一万年我都过来了，我思凡岂是耐不住寂寞吗？”她微微一笑，“你告诉我，修道之人，修的是什么？”
　　“法为体，灵为心；外术内道。”
　　“不错，修道之人修的是一颗道之心，佛道明争暗斗数千年了……你别否认，”她制止了七娘的辩解，“你没见大明王菩萨有一千年了吧。佛道明争暗斗，所求无上之法，乃是这一颗心。此心与山川万物同，乃是无境。大明王菩萨为何不与你相认，你可明白？”
　　“她老佛法高深，了无牵挂。”
　　“了无牵挂所为何事？”
　　“无。”
　　“无善无恶，无悲无喜，与天同，与地齐，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如来和元始天尊……难道不是如此吗？”
　　“不。”瑶姬拿起玉梳，梳理着雪一样的发梢，倒映水中波光粼粼。“无人能做到。如来和元始是我等修道之人中最接近‘无’的，到底多接近，我们都不知道；但是，若他们已经得到‘无’，他们便不会像现在这样，在尘世边缘，将隐而未隐。”
　　“师父的意思是……”
　　“唯有三皇，”她点点头。“伏羲，女娲，黄帝。”
　　“这些与师父思凡又……有何相关呢？”
　　“我不相信佛道修无的方法。”她缓缓地说，“凭人之力，哪怕脱凡胎者如佛道诸仙，多少万年，有谁成功？”
　　“所以你反其道而行之，入红尘，以肉身凡胎，修红尘之道？”
　　“可惜我始终未曾悟出什么，却害死夫君幼儿。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虽然封神了，二郎和三妹与皇兄关系并不好。”她深深叹息，“此举害人害己，我悔之晚矣。”
　　“只是，思凡虽于修行无益，却似乎也无害呀。为何玉帝要如此赶尽杀绝？”
　　“天规如此。”瑶姬避开了七娘的目光。

　　“她后悔她害了我们和爹？可是没有她，也没有我们呀。”
　　杨婵微笑着摇摇头，尽是苦涩。“我只恨我如今是一方山神，却不能侍奉母亲一天，有何颜面在三界自称瑶姬之女呢？”
　　“总之，不要思凡……”七娘从鞘中拔出她的双剑，“你娘说，红尘美好，终归于苦恨，不如不曾去过。”
　　椒图浅浅一笑：“我反正是不得你们的要领。龙族非神非仙，我们也就千年寿命，与人无异。我也无心修道，不如得了这一千年红尘快活。”
　　“小妮子你反正是和西海三太子敖烈订婚了，以后就是西海龙母了，红尘快活就红尘快活吧。”七娘笑道，“来同我比剑。”说着把其中一把剑扔给她。
　　椒图接过剑：“你呢，七娘？你不思凡，那猴子怎么办？”
　　七娘摇摇头，“我与那猴儿再无瓜葛，两不相干。”
　　“你舍得？”杨婵低头擦拭着她的宝莲灯。
　　“师伯说那猴儿钟情于我。我想，不过是雏鸟情结罢了。破壳幼鸟总是将所见第一只飞禽认作父母；那猴儿天生性灵，与人无异，无非没见过女人……他日往俗世去了，便把我抛到脑后了。”
　　“我没问他舍不舍得，我是问你。”杨婵犀利地抬头盯着她。
　　七娘感到手里起了汗。
　　“舍得。”
　　舍不得也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