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客殇》陈醋升岚

7、［七］

　　陵光闭着双眼眉头紧皱，本来就是弱风扶柳的眉目，如今更显得苍白，我一手捏着他的胳膊，生怕一放手，他就化一阵风消失不见，另一手撑着额头坐在他床前。
　　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我抬眼望去，是云杏，她身上喜服未换，脸色也不甚好看，进门以后，直直盯着床上的陵光，拧着眉头，眼中隐隐透着朦胧的雾气：“孟章，你这次真过分！”
　　本君也觉得自己这次确实可恨，不仅伤了陵光，还害得杏儿空欢喜一场，让她在族中丢了颜面，也伤了她的心。
　　“杏儿，”我看着她道，“是我混账，都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害你和陵光都受到了伤害，你放心，等陵光醒了，冷静平复了，我一定还你一个最盛大的婚宴。”
　　“呵，只怕你是考虑的太过周全了吧，”杏儿却突然冷笑一声，“孟章，你打得好算盘！”
　　“杏儿，你在说什……”左胸处火烧一般的刺痛，我慢慢低头，杏儿手上握着的扶桑木匕首，直直没入本君胸口，不可置信“为什么……”
　　“为什么？孟章，你居然问我为什么，”她脸上的笑妖冶冷艳犹如彼岸花开，“若非你向我族中施压，我又怎么会被逼嫁你，就是如此，你竟然，都不放过陵光吗？”
　　“我…我没有……”鲜血汩汩而流。
　　“若非是你，我族中又怎么会以我父母血亲性命要挟我嫁给你？”她放了紧握匕首的双手，在陵光床前俯身看着他，“我好不容易有了与他重新在一起的机会，你为何，要逼我？”
　　她眼神渐渐晦暗，顾自喃喃道：“我本是人界北齐青州人，与陵光自小相识，小时候，每每有人欺负我，他都拼命护着我，那时，他叫宇文承舟，后来十六岁的他赴邓陵追随邓陵大将军王，我在青州遭人陷害，身陷勾栏，受尽凌辱……”
　　她闭目哽咽了一瞬，再睁开眼睛，一如当年初见她时，只剩下空洞与无边无际的黑暗，语气像在陈述事不关己的寻常：“我到最终，都没能再见他一面，心中怨念难散，我一点都不留恋原来的人生，但我不甘心就这样死了，我要重新来过，这是我死前唯一的念头，没想到再醒来我竟成了这个与我同名的女鲛人，当我再次见到承舟时，我觉得我的重生是老天对我曾颠沛一世的补偿。”她空洞着双眼嘴角邪魅上扬，“可是你，是你，都是你毁了这一切，这都是你的错！”
　　她的眼睛突然诡异得红了起来，像是本君的血都嗜在她眸子里，不对！确实是本君的血正化为雾气向她眸中流，额间的三瓣红花似乎更加红了，还隐隐泛着红色的光辉。
　　她确实是适合红色的，她妖娆妩媚，眉眼聚风流，朱唇丹脸，肌肤寸寸雪白，我看着她一身嫁衣缓缓向我走来，就像我曾经在脑海中描绘过不知多少次的痴想，意识逐渐模糊了……
　　她恨我，那日她见到我被扶桑木划伤眉角，就开始了这样的打算，她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她待我的一切，都是假意。
　　我很想问杏儿，在这段故事里，我们之间的一点一滴，到底算什么，我给你的爱，你竟然，一丝一毫都看不见吗……
　　那么你又何必给我虚妄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