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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麻木 ...


  •   风之国,金色地狱。
      烈日悬在头顶,像一颗烧得通红的铁球,无情地炙烤着无垠的沙海。
      空气在高温下扭曲变形,干燥的风裹挟着粗粝的砂砾,抽打在脸上,带来一阵阵细微却恼人的刺痛。
      视野所及,只有连绵起伏的巨大沙丘,在刺目的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残酷的辉煌。
      我被一条坚韧的布带紧紧束在一名宇智波的背后,当他足下发力,从一块灼热的岩石或者一棵枯死扭曲的胡杨残骸上高高跃起时,巨大的冲力狠狠挤压着我的内脏,让我脆弱的胃袋在腹腔里无助地翻搅。
      每一次落地,脚掌接触地面的短暂瞬间,带来的不是稳固,而是更加剧烈的震荡。
      我的头不受控制地撞击着他坚硬的后背,几乎喘不过气。
      汗水早已浸透了衣衫,又被酷热迅速烤干,只留下黏腻的盐渍紧贴着皮肤。
      眩晕感像涨潮的海水,一波强过一波。
      我才意识到以前绳树背着我的时候,总是很温和轻盈的。
      宇智波忍者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是在贴着沙丘的顶端飞掠。
      旁边的同伴,身姿更为矫健轻盈,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在灼热的金色画布上疾驰。
      留给我的只有一片模糊的残影。
      “哼。”一声极其短促,饱含轻蔑的冷哼,毫无预兆地从耳边传来。
      “废物。连这点脚程都受不住,真不知道三代是怎么想的,非要我们带上这种累赘。”
      “呵,”边上的同伴冷笑,“三代不信任宇智波,但是又需要我们宇智波的本事。偏要搞出这种把戏,可笑至极。”
      “我看日向家也不见得能直接接触情报。”背着我的忍者说。
      “说起来,”同伴看了我一眼,“他们从哪儿找来这么个人?”
      “喂,”她冲我喝道,“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咬紧下唇,铁锈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恶心感猛地从胃底直冲喉头。
      “可能是被喂了什么抵挡精神攻击的秘药吧?”背着我的忍者道。
      “那种我见过,”同伴否定道,“不是这样的。”
      在他们旁若无人的闲聊中,我死死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用尽全身力气将胃里那股翻腾压下去。
      “跟上。”背着我忍者对同伴说,脚下的查克拉骤然爆发——他更快了。
      我的视野瞬间模糊拉长,整个人被抛向虚空,随即又被地心引力狠狠地拽向下方未知的落点。
      胃里翻腾的东西彻底失去了控制,如同决堤的洪水。我猛地张开嘴,一股酸腐的、温热的液体吐出来,直接浇在了对方的后脖子上,黏腻的呕吐物迅速在布料上晕开,沿着他的后背流到了族徽上。
      “你……”他骤然僵硬,勉强回过头来。
      像一块被瞬间冻结的寒铁,高速移动带来的风啸声瞬间消失。
      那股陡然爆发出来的冰冷杀意,连我这个不懂忍术的人都感觉到了。
      要把人撕碎的怒意,让我浑身血液都像被灼干了。
      几乎在一个恍惚间,他就将我调换了位置,掐住了我的脖子。
      前方疾驰的女忍也骤然停下。她轻盈地落在一块巨大的风蚀岩顶端,转过身劝道。“算了,焰斗。”
      被称为“焰斗”的男人没有回应她。
      “我说住手。”她提高了声音,亮出写轮眼,紧盯住了他。
      宇智波焰斗仍旧恶狠狠地盯着我,慢慢收紧了手指。
      “宇智波三贵子?”一个沉稳且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突然打破了这令人绝望的僵局。
      不远处,另一块巨大的风蚀岩投下的狭窄阴影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木叶制式的上忍马甲,外面套着一件灰色外袍。
      银白色头发在金色的沙漠背景下异常显眼。
      “旗木队长,”名叫三贵子的女忍点头,“你为什么没有在指挥所?”
      焰斗的杀意也从我身上收回,被一种更为内敛的警惕所取代。
      “今天是例行巡查。”旗木朔茂回答道,亮出自己的白牙短刀以证明身份。
      宇智波们见到刀,相互对视一眼,道:“沙海迷途,靠哪颗星引路?”
      旗木朔茂收刀回鞘,接道:“不靠北斗,找‘夜枵眼’。”
      焰斗这才站直了身体,将我丢在地上。
      “任务目标,带到了。”
      旗木朔茂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我身上。
      “状态似乎不太好。前方不远有我们一处临时补给点,可以稍作休整。”他的语气是陈述,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关怀。
      临时补给点只是一个利用天然岩窟稍加遮蔽的简陋所在。几块巨大的岩石勉强挡住了最毒辣的阳光,在地上投下些许扭曲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沙尘、汗水和皮革混合的粗粝气味。
      我瘫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背靠着岩壁。不太敢看宇智波焰斗脱下那件被弄脏的衣服时的表情。
      “春原,”旗木朔茂走了过来,将一个军用水壶喂到我的嘴边,“水。慢点喝。”
      清冽的水滑过被胃酸腐蚀过的喉咙,感觉好多了。
      “你可能是中暑了。”旗木朔茂说,声音像沙漠里偶尔吹过的一阵微凉的风。
      我看着水壶,壶身是深绿色的,磨砂质感,沾着些许沙尘。
      “休息一下吧,”他又给我拿来一点治疗中暑的草药,“等你的嗓子和手恢复。”
      “用脚不行吗?”焰斗冷冷地说,“这个女人就是给那个什么垃圾‘暗恋’画图的吧,她的脚已经恢复了,用脚画也没问题。”
      “焰斗。”宇智波三贵子制止道。
      旗木朔茂站起身,严肃地对着焰斗说道:“宇智波上忍,麻烦你现在出去清理一下你们过来时留下的痕迹。虽然风沙会掩埋,但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又转而对三贵子说道:“请在这里休息一下,等晚上天气凉爽些再返回吧。”
      “啧,”三贵子不满道,“我和焰斗一起。”
      两名宇智波鱼贯而出。
      旗木朔茂在我旁边坐了下来。并不言语。我想他不是个多话的人,或者说,他觉得此时说话反而会让我难堪。
      无论如何,我感激他。
      而暂时离开两名宇智波使我放松,所以很快便眯着了。
      醒来的时候,旗木朔茂仍旧也在旁边闭目养神。
      我坐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手指仍然不太灵便。
      “我睡了多久?”我问道。发现自己可以说话了。
      “两刻钟,”旗木朔茂道,“我打发他们去巡逻了,你可以再睡一会儿。”
      “可是您很着急吧。”我说。
      “不急在这一时。”旗木朔茂说。
      我叹息一声,拔下头上的发簪,在地上画了起来。
      边画边慢慢回想着。用了不少时间。
      但旗木朔茂没有催促我。
      他安静地蹲在沙地对面,目光沉静如水,专注地看着上面的每一条线。
      一直等我画完才微微颔首。
      “竟然是这么复杂的地形。”
      他说着,双手轻轻触地,地图整个下陷,翻上来的沙子,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您记下了吗?”我惊讶于他的记忆力。
      “记下了……一路过来,真是谢谢你。”他说。
      这句话像不易察觉的地下水脉,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燥热的空气。
      不知为何,听见他这么说,我突然抑制不住地哭了。
      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略显粗糙的深灰色棉布手帕,无声地递到了我低垂的视线边缘。
      “日升就有日落,月就有阴晴圆缺,”他温和地说,“会好起来的。”
      回程的路上,我不再由焰斗背着了。趴在三贵子的背上,好受了很多,沙漠的夜很凉。我没有再吐在别人身上。
      快要到凌晨时,三贵子突然大喝一声。
      “来了!”
      声音清冷短促,如同冰片碎裂。
      几乎在她出声的同一刹那,焰斗脚下所立的沙地毫无征兆地塌陷下去。
      看他起跳的动作,那应该不是普通的流沙,而是带着强大吸力和旋转绞杀之力的沙涡。
      同时,数道尖锐的东西射向焰斗。
      被他格挡开后,我才发现那些全是沙子压缩形成的沙锥。
      焰斗的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朝着我们所在的岩石方向斜冲出去。
      致命的“沙锥”尽数射入他留下的残影和塌陷的沙涡之中。
      “是伏击,”错身而过时,他对三贵子道,“你带着废物先走。”
      三贵子只犹豫了两秒,便背着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我回过头,看见焰斗身形腾空,旧力将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三股巨大的,由无数砂砾高速旋转形成的龙卷风骤然拔地而起。
      如同三条咆哮的黄色巨蟒,带着撕裂一切的威势,瞬间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空间。
      高速旋转的砂砾摩擦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连光线都在扭曲的沙暴中变得昏暗浑浊。
      然后是焰斗喷出的赤红烈焰,凝聚,塑形,撞向那三条沙暴龙卷。
      已经离得很远了,我仍旧能感觉到热浪与细小的沙砾。
      “去帮他吧。”我不禁对三贵子说。
      “带着你不行。”她脚步不停。
      “把我藏在哪里就好。”
      “我们的任务就是你,”她道,“而且你也太小瞧焰斗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小瞧了宇智波焰斗。
      但没过多久,我就知道他死了。
      砂忍知道他是宇智波,以人多优势使用远距离大型忍术,把他耗死了。
      他没有等到风之国木叶忍军的接应。
      火影给这次任务记了A级。我也得了一部分任务赏金。
      我不知道该想什么。
      或者说,我已经放弃思考了。
      之后的一个月,我被火影安排了多次类似的任务。
      但护送我的人换成了一位根忍。
      也是女性。
      我们伪装成平民,我装作她身体瘫痪的傻妹妹,被她带着四处求医。
      她大概有种控制查克拉波动的法门,几乎没有露馅过。
      而忍者们反而会先怀疑躺在推车上的我。
      但探查时只有一片空白。
      这时“姐姐”就会哭着说,妹妹被情人抛弃后就傻掉了,连怎么吃饭走路都忘记了。
      说到后来,她随时随地都能够进入情境。
      大概是两人看起来的确太瘦弱了,竟然每次都能成功。
      只有一次,在雨之国边境,她被发现了微弱的查克拉波动,但仍旧有惊无险,她说是为了治好我,才求着一位好心的木叶忍者大人修习了一点医疗忍术,只是没有什么用罢了。
      我们两人被分开关了三天。
      我躺到后背痛到快要断裂。
      有人拿什么忍具扎了我手,来确认我是否真的毫无知觉。
      我从此无法再握笔画画。长时间做一件事的话,手会一直抖个不停。
      这个“姐姐”,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竟然哭了起来。因为她本可以用医疗忍术替我接好的,但是时间太长了,她就接不了了。
      我很难想象根忍里会吸纳这样的人。
      战争结束前的最后一次任务,是安排我去刺杀什么人。走进团藏的办公室之前,我听见“姐姐”在说希望去替我。但是没有被允准。
      我被拔下最深处的一颗大牙,在牙洞里放上小小的蜡丸,据说里面包着什么毒素。再把拔下来的牙装上去。
      然后被送到汤之国的一家温泉旅馆里安顿下来,等待那位什么土之国大臣的莅临。
      来到汤之国,是以这样的方式。
      我从未想过。
      我曾经期盼已久的旅行,到达时,除了一点感叹,也没有别的了。
      任务当然是失败了。
      我的确通过了重重的复杂探查。
      也来到了那个大臣身边。
      可他比我想象的要年轻的多,可以说只是刚刚成年的样子。会一点刀法,并不算特别有警惕之心,也没有糟践人的爱好。
      只是拿了很多吃的给我,问温泉旅馆的女将:“现在流行像这样的气质型女子了吗?”
      女将和我都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我不漂亮。
      在女将想着怎么圆场时,他朗笑两声,说:“看久了也颇有一番风韵呢,试试吧。”
      我便留下来服侍他。
      “说起来,你都喜欢些什么呢?”
      他泡在温泉里,惬意地微笑。
      “回大人,小的喜欢散步。”我替他把温泉水浇上去。
      “是在春天的原野上散步那样吗?”他问。
      “是的,”我说,又加了一句,“大人像是很擅长作诗呢。”
      “那倒没有,”他笑道,“我是想起一个名字,春原知代,你听过吗?”
      我如遭雷轰,心跳加速,以为自己已经暴露,想要立刻起身逃跑。
      “……就是画《契约之灵》的那位呀,”他仍旧闭着眼,没有看见我的恐惧,“可能你还不知道《契约之灵》,但你一定看过《暗恋已过期》吧,相比于原作,我很喜欢她的那些改动……”
      “……时常在想,她会是什么样的人呢……大概就是像春天的原野那样的吧。”
      “为此我还特意写了一封信,托火之国的编辑带给她……不过也没有收到回复就是了……读者的信太多了,根本回不过来吧……”
      “……为什么她不在土之国呢,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去拜访了。”
      他喃喃地说着。
      我的情绪从惊慌变得平静,再慢慢变得慌乱。
      收到唯一一封读者来信的那天,我去吃了很美味的烤肉。
      我当时好高兴。
      但是我现在丝毫无法回忆起那种感觉了。
      倘若真的杀人的话。
      就更加不可能再有高兴的机会了吧。
      所以,无论那个少年亲吻了多少次,我都没有把毒素喂给他。
      直到傍晚。
      也许是次数太多了。
      也许是我这段时间太疲惫太恐惧。
      我的经期终于来了,却痛到我呕吐不止,几近晕厥。
      少年被吓到了,叫来女将,打发了我一笔钱,连夜离开了旅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那位“姐姐”根忍身边了。
      “我叫药师野乃宇。”她说。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孩子没有了,小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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