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三界开花店》神瑶

3、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光

　　层层的雪山上珍惜的花果随着清风摇曳，几百万年的积蓄塑造了这一带的仙山，蜿蜒的山脚下开满了野性的山菊，金黄的一片，犹如仙境。

　　和煦的微风拂过，撩起了少年前额的发角，黑亮的长发飘舞在空中，那张俊美与仙比的脸却有一种诡异的平静而无波澜，那唯一看得出心情的黑瞳此时也是静如柔水一般。

　　静的似乎有点可怕。她想。

　　发丝轻舞在空中，风撩起的发角下那双水一般柔和的少年黑色眼瞳此时正微微收缩。

　　洁白光滑的玉石桌映出太阳金色的光辉，桌上摆着的那本古老的书此时轻轻翻页，配合书旁的那水果所散发出的诱人香味，显得无比宁静。

　　璃瑚满是歉意的望着坐在石凳上正在翻书的少女，微微不适。原本是他约好的今日要教阿瑶读书，可现如今……回神撇了眼手中的那个东西，眉宇间有些无奈。

　　夹在他指尖的是一封灰色的信，从那覆满泥沙的表面可以看出信使有多赶，也就意味着信有多急。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旁的瑶停下翻书的动作，修长的青白手指微微曲折，缓缓的抬起头，望向璃瑚，轻声问到：“怎么了？”

　　听到这话，璃瑚愣了愣，但又马上回神笑笑，温和的说着：“不，没什么。只是可能我需要回家一趟了……”

　　“嗯？”

　　瑶皱了皱眉，合上手中的古书，起身走来。

　　璃瑚望着面前的少女，微微一笑。遇见她好像很多年了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在瑶的目光中，璃瑚翻身上马，最终离开了她的视线。

　　今年京城气氛格外的肃杀。

　　城外的仙山上，瑶披着一件雪白衣袍，双手藏于金丝袖里，踏着青色长靴，暗红色的丝带系在腰间后垂直落地，望着那一群大雁飞越头顶，颇有感慨，原来已经秋天了啊……

　　户部尚书府门前，一条马儿正在静静的吃着草等待着主人安置。府门前那金色的屋檐上挂着的几枚灯饰，此时被风吹得吱呀作响。蓝金色的吊坠映衬着古铜色的大门，别具一般风味。

　　然而和精致的门口的安详气氛不同的是，府内却有一丝火药味蔓延。

　　典雅的条形木桌上放着几杯清脾的香茗，温气氤氲却丝毫掩饰不了厅内的尴尬气氛。

　　“父亲！麻烦请解释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璃瑚拧起了眉头，神情有点不耐，压在桌上的手凸出青色的手筋暴露出他的愤怒。

　　“我收到的消息是父亲病重，让我速回京城！可是！”见到信上所说的病危的父亲此时正在悠悠的和小妾聊着天，根本看不出染病的样子，在信上说自己生命垂危这种事情能乱说吗？！

　　城良老脸一红：“璃儿啊，为父似乎好久没见到你了，你现在在庄子那忙啥呢？”

　　“不就是科举吗？”抿唇，璃瑚缓缓道。他近日在准备着今年的科举。

　　“璃瑚啊，你看你现在也已经不小了，也该成亲了！为父帮你看了几家大家闺秀，其中礼部尚书府的嫡女慕容雪就不错！而且她父亲还可以在仕途帮你父亲我一把……我毕竟已经老了没有办法再等下去了……”

　　璃瑚撇过头，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生气！不生气！在他把母亲赶去庄子的那个时候，你不是早已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不顾亲人的人吗？

　　咬牙，似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父亲，两年前你说我要准备科举，府上人多嘴杂，让我去郊外的那个小院子专心备考科举！如今却……”

　　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来。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院子，伙食不好，冬天供炭不足，分配的下人由于自己尚未成年，不受宠，且主母不主事了，便回到了帝都的主宅。

　　在那些娘不在意，爹不疼惜，兄长尚难自保的岁月里，如果不是有瑶在身旁，时不时的有些野味水果，也许自己早就转世投胎了罢！想到这，他抿了抿唇，眼中一抹流光闪过。

　　“爹和你说啊，其实科举和成亲是可以两全的……你看看啊，你娶了礼部千金，礼部尚书也识得一些翰林学士，那路肯定会好走多，我们家也会更好！”

　　璃瑚心寒了，抿嘴。

　　这就是你的父亲，他永远考虑的是利益，个人利益！当年母亲去了的时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那你还在心痛些什么？难道你自己被他伤害得还不够没？

　　静默许久，他缓缓开口；“父亲，我有心上人了！”

　　屋内一片寂静。

　　许久，城良灿灿开口，仕途转移话题：“璃儿啊，你似乎好久没有叫爹一声爹了……”

　　“父亲！”璃瑚只是喊了一声，然后静静的看着，许久缓慢开口：

　　“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了。”

　　“璃儿，听为父说一句吧！娶了雪儿后再将你心上人纳入府中，岂不是两全其美吗？这多大点儿的事啊！”

　　似乎被这句话惹怒了，璃瑚突然高音调起来:
　　“你什么都知道！掌握家权你知道！娶妻纳妾你知道！那你知道吗？自从娘去了庄子后，就没有再笑过了，她每天但是在刺绣，一板一眼的刺绣。她说当年你最爱她绣的莲，所以她会一直绣下去！

　　你知不知道我多想告诉她，你已经把她休了，她没必要绣了。可是我不敢啊！我怕我一说，她会离开我……她那么在意你，而你却那样对待她。我从来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你，虽然这样，但是她还是去了……所以……父亲！

　　我发誓过以后我爱的女子我一定只娶她一个，绝对不让她像母亲一样的孤独……你……死了这心罢！”

　　说罢，璃瑚推门扬长而去。

　　城良苦笑不已，无奈的摇摇头，没有再说。

　　后院厅堂内，十多个衣着华丽的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瞅瞅璃瑚又低头谈论些什么。被传唤过来的璃瑚冷冷地看着这场闹剧，哼了哼，一句也没有说。

　　一旁的白发老者摸了摸自己长的像头发一样的雪白胡子，笑眯眯的说：“这就是璃瑚侄儿了吧……的确不错，活泼开朗有朝气 ……”

　　另一个金丝裘鹃羽帽的年轻妇人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笑。

　　那边坐在皮凳上的年轻女子们不停打量着这位户部三公子，窃窃私语着。

　　“这就是那位传说中有仙气护体的户部三公子？”

　　“嗯嗯，长的可秀气了！”

　　“雪儿你这回有福气哦！”

　　“是啊！咱们几个姐妹就是雪儿最好的福运……这么个如意郎君……”

　　“可不是，我还听说他是继承人呐！
　　”
　　“咦？不对吧？他不是第三的吗？我听说他很小母亲就去了庄子上，上面还有个兄长，好像还在求取功名，怎么可以继承呢？”

　　“兄长尚公主啦！”

　　“呐，这小公子的背景很好啊！雪儿赚大了……”

　　“是吗？我怎么听说这位公子是个不受宠的？”

　　“那有什么关系？”
　　……

　　本就心情不好的璃瑚听着这些女子的讨论狠狠地皱了皱眉，忽略那些肆无忌惮打量的目光和口无遮掩的话语，深吸一口气，转向一旁，问到：“父亲，叫我过厅堂有什么事吗？”

　　直直的看着他的父亲，眼角向上微微倾斜。

　　“嘿嘿，”被自己儿子盯着这么看，头皮发麻的尚书灿灿的笑笑，指着旁边的一位大约十五六岁的妙龄女子说道：

　　“这位是慕容家的大小姐，慕容雪。她父亲自幼与我交好，当年你出生时，你娘……”

　　望着璃瑚越来越黑的脸，城良说不下去了。不用说了，璃瑚已经猜到了后面的内容，当年大哥尚公主，二姐出嫁，父亲就是这么说的。

　　“璃瑚侄儿啊，你与雪儿自幼定亲……”一旁的老者摸了摸自己那花白的胡子，接过话茬，呵呵的继续着。

　　“是吗？”璃瑚冷冷的扫了一眼对面的女子，呵？从未听说过的女子也是未婚妻？嘲讽的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说话。

　　是的，不得不承认那确实是一位姿态上乘的女子，柳叶眉，杏眼，长发披肩似落地，发鬓前有两个橘红水滴吊坠，白玉般的脸庞露出红润的光泽，金丝衣披在身上，小巧玲珑。

　　似乎是感受到了少年的打量，慕容雪含笑的柳眉挑了挑，似是很高兴也很骄傲。她知道在世上她的颜是少有的风采。

　　璃瑚眼里上一丝暗芒，可惜，不是她。

　　此时，古檀木制的门外，已悄然下起了小雪。

　　瑶站在雪地上，墨色的眼瞳一眨不眨的，视线穿过了府门落在璃瑚身上。一袭白衣的她，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小巧的雪中精灵。

　　青丝飞舞，雪目生辉，淡蓝的天空中雪花纷飞，她就那样悬空着，仿佛一座飘渺的云山，那深不见底的墨瞳中流露出无尽的孤独：他，要离开了吗？

　　门外的草地站着一个人。

　　望着那边吵闹的厅堂，阿瑶心里有些说不出的落寞，难道又要再次重演当年吗？

　　思绪回到了好久以前，那时候的她还是一个刚刚成神的存在，在最初的那片山上与花草结伴，直到遇见了那个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头上长着两只角的男人。

　　他长的特别精致，眉眼弯弯，笑容柔和。

　　在她没有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的时候，就觉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生物了。

　　金色的瞳孔散发着温柔的目光，柔软的光芒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尤其是对待瑶的时候，特别温柔。

　　在她还未成为独挡一面的神将时，他经常会牵着她的小手，带着她到人间游玩。

　　在她身高尚未过他膝时，时常用他的大手摸摸她的头，以示安慰和鼓励。

　　在她在神界学习事理时，偶尔会带她下界至帝王藏书室，告诉她帝王的为君之道，待人之道，以及与人的相处之道。

　　她的称号是他赋予的。

　　神将。

　　神界将领，为神界而生。

　　他说：总有那么一天，你会超越我。

　　你一定会是个负责的神明。

　　神界的神都说他是见过的最负责的神龙，为君之道，待人之礼，处事之则，这些他都有自己的见解。

　　但是，他走了，在他的孙辈出世后没多久就走了。

　　龙毕竟不是神，没有无尽的寿命，为了世界的龙气不乱，所以神龙一族，人丁稀少，甚至有时一脉单传。

　　他的儿子小龙，以及他孙子小小龙继承了他的守卫人界的职责。

　　他们负责这片大地上的兴盛衰落，龙气所在定是人间帝王所在，龙殇，王朝衰。

　　如此，他们注定不能家族兴旺。

　　他曾经告诉过瑶，龙如果爱上一个人，就会拼尽全力爱，但是龙的感情比较淡薄，这些年都是为了种族而繁衍生息。

　　瑶曾经问过：“神龙师傅，龙如此，那您呢？您，有爱吗？”

　　当时他思考而沉默了许久后，答：

　　“有，我爱着这世间。虽然我今世龙身没有所爱之人，但我来世也许会有。今世大爱，来世未知，来世的爱就让我来世说 。”

　　就这样，他带着他的大爱离开了世间。

　　他走的那天，整个龙之谷的花草都凋零了。整个世间下了一场暴雪，举世罕见。

　　她也流泪了。

　　在硝烟弥漫的人界战场上，神龙曾经对她说过：

　　希望我的来世，国家兴盛，世间和平。

　　现在，似乎又和当年那个人一样，无论怎样，这个人界的少年终将要娶妻生子，离她而去。

　　届时，自己又会怎么样呢？难道又经历一次人类的生老病死，只剩下自己孤独一人吗？

　　厅内的争吵还在继续，火药味持续上升着。

　　“儿子啊，雪儿可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聪明灵巧，人又漂亮，能够娶她为妻是三世之福啊！”

　　一边的城良还在不停的劝导着，是不是用帕子擦擦额头，他已经汗流浃背了。

　　“是啊！是啊！”

　　“听说雪儿家上门的媒人好多的啊……”

　　“慕容府的千金啊，媒人们都排着老长的队呢……”

　　“可不是嘛？聪慧的人儿谁不想要？”

　　被庭内的的吵闹声拉回了思路，瑶的瞳孔微微收缩，有些轻微的暗金色的光芒在缓缓流动着。

　　受不了了的璃瑚俊朗的脸紧绷着，忽然眉头拧的死死的，哼了一声：“要娶你自己娶，反正我不娶！”

　　厅内一片死寂。

　　此刻，外面早已雨雪纷飞。

　　不知是谁先叹了口气，打破了此时诡异的氛围。

　　大门紧闭，且人数较多，比较难逃走。想到这，璃瑚眯了眯眼。

　　“璃儿，为父已经老了，无法再庇护家族了，希望你能再好好想—— ”

　　“不好！”城良精光一闪：“来人拦住他！”

　　说时迟，那时快，璃瑚瞬间往后退了几步，同时伸手用力一捅，一撕，纸糊的窗户便破了。

　　他转身跳出了窗，速度快如闪电。

　　众人仍处于惊愣状态，目瞪口呆地望着破了的窗户。

　　“唉”一位白胡子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叹了声，胡子一抖一抖的像个八字。望着破窗外的雨雪纷飞，神色莫明。

　　天空中一抹带着雪金色的光芒闪过。

　　谁也不知道，那里曾经站过一位神将。

　　人马聚集的都市内，尘土飞扬，依次排开的士兵占满了整个城门前的空间。

　　兵器齐鸣的声音让人惊惧不已，战马的马蹄声浸满了整个道路，为首的将军携着长鞭走在士兵面前说着一些振奋人心的话语，战甲摩擦的声音铿锵而出。

　　十里之外的古街上，阿瑶感受到了什么，抬头望向城门那充满杀气的方向，皱眉，轻声呢喃道：“龙气不足，已经要崩溃了吗？”

　　随后她又摇摇头，神色淡漠而又充满着悲悯。

　　龙气衰弱，王朝衰亡，朝代更替……

　　这不是我管的事啊……

　　接着便低下头，继续吃着手中刚到手的新鲜的糖炒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