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堂》G.伯爵

2、梦

　　我是一朵被血染红的曼珠，身披禁忌的白色在嗜骨的黑暗中游荡。
　　灾难、死亡与分离……
　　一切……
　　一切，我都不怕，我只怕……我的沙华认不出我……

　　——

　　三途河，也叫忘川河。
　　人死之后要过鬼门关，经黄泉路，在黄泉路和冥府之间，由“忘川河”划之为分界。
　　“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走过忘川就会忘记尘世中的一切。
　　在那三途河边、忘川彼岸，你会看到绽放出妖异浓艳得近于红黑色的花朵，整片的花海看上去便是触目惊心的血红，如火、如荼。

　　远远望去的血色花毯，真的好漂亮，勾“人”心魄的美丽。可惜的是，这个世界没有人，只有被躯壳遣散掉的灵魂。

　　“丫头……”有个声音在喊，萦绕在仿佛哭过的灰色天空下，虚旷着、迷离着……
　　它从哪儿来？
　　“丫头……”寻着那声，我停止着呼吸，在红色花海中细细找寻、穿梭。
　　谁？谁在喊我？
　　“丫头……忘了我……”悲凄的颤抖，打湿了我的全身，让我不可抑制的掉进了一个冰寒的天涯。
　　“永远的……”
　　“丫头……永远忘了我。”

　　终于，在一声声的萧瑟中……我来到红色的尽头，看到了站在三途河边孤寂的身影。
　　“你是谁？”对那身影我莫明珍惜，像是已经寻觅了千百年的所有，生怕吓着他，我小声问道。
　　“丫头……你为什么要来……咳！”轻叹一声，带来无奈，也带来了忧怜……
　　“我不能来？”一步步地向前靠近，双脚却是不听使唤的，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害怕，相反，面对不断拉近的距离，我欣喜若狂。
　　“你不该来，誓言……你该忘记的……”
　　三途河的河水在他脚下翻着浪花，溅出恶心的气味，溅上他神子般圣洁的长袍。但那身影依然站着，一动不动。
　　“誓言……”我着魔般跟着念叨，随即有冰凉的触感在脸庞落下，伸手一抚，竟是湿的！
　　那是什么？

　　“花开无叶，叶生无花……相念相惜却不得相见，独自彼岸路……咳……”又是一声叹息，风般飘去。
　　抬头赶忙的凝望，是个正逐渐消失的身影。
　　“不要！”
　　削尖了嗓音的呐喊，从我的喉头冲出，刺得我耳膜生疼，却远远比不了心中那猖狂的恐惧。
　　那是……我的声音吗？

　　飞扑着奔上前，想要将那身影牢牢抱住，与我溶为一体，指尖尚未触碰到已经透明了的身躯，便……消失了……消失了……连一丝气息都没捕捉到。
　　伴着那还未破茧而出的感伤，我脚下一滑，直直地跌进三途河。
　　那三途河里的水鬼，正嘶着牙，用最丑陋的笑容欢迎着我的到来……

　　又是……
　　又是这样。
　　罢了，习惯了的事，还去在意它干嘛？

　　在一个冷冰冰的怀抱里蹭了蹭，额上随即落下同样冷冰冰的一吻。
　　不情愿地睁开眼，迎接我的，是张用玄冰雕刻出来的阿波罗一样俊美神圣的脸庞，那张脸……用世界上任何一种词汇来形容都是过分的。
　　但奇怪的是，如此的容貌，我看了一千年，还是看不清，最清楚的无非是双金黄色的明眸——流金溢彩，光华夺目……那明明是属于阳光的色彩，却冰冷淡漠的没有一丝温度。
　　如果只能用一个字来概括这个得到我身体的男人，那只能是——冷。
　　属于魔界的冷，足以把任何冻结……
　　任何……

　　“醒了？”淡淡的两个字，低淳如春天的圆舞曲一样的好听，只是那淡淡的音调，分明是那春日里的残冰，冷到颤抖。
　　亏得早已习惯这样的温度，否则我一定会被冻死。
　　“……”我将脑袋深深埋下，缩在他的胸前，双手环肩，呼吸频乱无序。
　　“又梦到了？”见我这样的反应，有人显然是猜到了什么。
　　“……”我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无措地躺在一个怀里，妄自皱眉。

　　是的。
　　梦到了……
　　梦到了那千年来一成不变的梦境，梦到了那千年来不经我同意就随随便便进出我梦中的男人……
　　我恨……
　　恨那张看不清面容的脸……枯涩到让我窒息……

　　“彼岸……你是谁的？”头顶有个声音响道，用冷漠的余音诱惑着。
　　“你的。”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答地干脆。
　　“没错，我的……生命、力量、身体……都是我的……”
　　下颚被一只手抬起，冰一样的气息随即针扎般刺入全身，我默然地接受着，同那落在嘴际的吻。

　　唇上的冰凉隐隐加剧，我艰难呼吸着，两股气息互相辗转，把我带进了一个冰雪组成的世界。
　　在那雾茫茫的天地间，我迷失了……
　　“你在哪儿？我害怕……”我蹲上地上，颤抖着……抽泣着……落着泪……
　　“傻丫头，我一直在你身后啊，一直都在，只要一个转身……你就能看到我。”一个声音……似曾相识，柔柔的软软的……似是微风拂过。
　　身后？
　　蓦地站起身，我急急转头，只看到雪花被风带着，在我面前尽情飞舞……

　　骗人……你又骗我……
　　我嘤嘤地哭，脸上的泪掉地更欢了。
　　眼睑下，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双手……是一双，骨节分明，亮亮的发着光。讶异地顺着那双手将视线延伸至一张脸上，想要去看清，无奈飞扬的雪花阻挡了我的视线，我只看到……
　　一双装着蓝蓝天空的……眼睛。
　　蓝天……是蓝天！

　　不经犹豫，没有踌躇，我将自己的双手覆盖上另一双手，四手相握，我有一种……托付一生的感觉……
　　“呵呵！”我……笑了……
　　看着那温柔似风的眸子，千年来……我第一次笑了。
　　那是我最美的笑容，如春日盛开的百花，又似冬去之时万物敷苏，纯明清脆，能让人忘记所有的不愉与伤痛。
　　那双苍穹之巅的天空，它俯视着我，俯视着我的笑……

　　那是……我愿意拿任何来换的一幅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