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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尊严无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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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若毫不在意,大摇大摆走入房内。
白色的雾气淡淡而飘,四下静悄悄的,踏着晨光到书房的叶秋花,思绪想到几日前尚在山村的日常。
这样的天气,未下雨也没雪,该将家里的老黄牛牵到河边吃草,河边草此时也不多。待到春深时,草会茂密而翠浓,有时叶秋花还将竹林间的竹笋挖来,给黄牛吃,竹笋是要做家里菜的,所以黄牛只是偶尔吃到机会。
想到这,叶秋花深呼了口,止住心思。
“秋花,你怎么走这来了?”忽的听到后面有动静,叶秋花转过身子来。
来人正是谢府管事,他一脸严肃俯视她,语气冷冽而不近人情。
周围环境陌生,叶秋花无意走到其他处,心内有丝紧张。她欠了欠身,柔声道, “公子昨日嘱我记清谢府布局,故而今日早起就想多转转,不料撞到你跟前。”
“这样……”,谢管事微微蹙眉,眼前人与常人不同,他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摆了摆手,“那秋花你下去,要熟悉地形跟着公子就行。”
“是。”
叶秋花听着吩咐,加快脚步,折回走向书房。
谢家占地二十五亩,府内人员嘈杂,人口不少。她尚且没摸透各种关系,千千万万的别太招摇。
早读是个习惯,等她默读《千字文》十来遍后,才等到公子来。
“秋花,你该不会真的想当书童?”谢枫探过头来,“这么小,这么乖。”
“这不是说好的吗?”叶秋花勾起嘴唇,继续说道,“在谢府里,要吃饱得出力。”
谢枫目光流转,瞬间明白一二,颇有些不客气道:“你家估计好吃懒做的多,才有这情况,家人对你实在不好,让你受苦。”
叶秋花冷不丁的听见此话,默然片刻,心中早想好百般争辩的话语,然而一句说不出来。她是被卖入府中,这是事实。
秋花轻声应着,“公子说的极是。”
哪怕在家里她会经常饿肚子,哪怕每餐吃着萝卜饭或是红苕粥,也会好过在这里被人偏见。
然而,尊严或是无用,真饿死才叫悲剧,她的人生还很长。
不一会儿,夫子如之前也到来,先让二人整顿几案,待洁净端正后,又让他们整齐放好书册。等做完这些后,他继续念叨《千字文》。
叶秋花与谢枫规整身体,看着书册,详缓看字,随着夫子共同仔细念读。每一句须要读得字字响亮,不可误读字句,心中也不可牵强暗记。等夫子念完后,二人还要多诵遍数,待他抽查。
过了半个多时辰后,谢枫看到夫子并不多言,他们偏偏还要诵读。他心下有些不满,说道: “夫子,你是好心教,可是教的太严,这学的可费劲又无趣。”
“那你以为当如何是好?”夫子放下经书,搁置在书桌上,也不阻拦想法,走下来。
谢枫眼波流转在窗外的好风景,深吸了口新鲜空气,他一边伸出手在几案上敲着,一边对夫子说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学孔子出外游学,不拘于一处,边看风景边念着书。”
夫子听他想法后,不禁微微摇了摇头,他似乎有点太异想天开了,转过头对叶秋花说道:“你是不是对这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是,”叶秋花应道夫子的问话,面对谢枫有些迟疑,“公子,你是不是没去过郊外?”。
“怎么没有,郊外山水多美,估计会,一条清澈的小河,小河上有一座坚实的木桥,桥下的清水哗啦啦流着桥下有荷叶,水草杂生……”谢枫心里早有了一幅绝佳的春日郊外图,随口说道。
叶秋花听他说完后,视线又落到夫子这来。
夫子见她疑惑,有些无奈的解释道:“他见过画中的郊外,差不多是这光景,所以他以为读书适宜在烂漫春意里,出外游学更佳。”
“夫子,那你?”叶秋花的话还未说出口。
春节过的极快,窗外的柳树已抽了枝条,冒出无限的绿意,丝丝缕缕。在柳树之下的泥土,还有茵茵绿草,才探出头。春意自风而来,不曾绝于冰雪。
“谢枫,他是想着玩,哪会静心读书,秋花你可别听他的。”夫子稍稍失神窗外风景好欧,一边叮嘱着,一边想起谢枫与付家公子付还远,颇有点臭味相投之意。
叶秋花点点头,看的出他神情有些凝重,心中尚在奇怪,他是不是在想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随即夫子清了清声音,“今天天气不错,恰是春天,今天的课再来学一学一首新诗《悯农》吧。”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谢枫抬起头来,惊讶道:“奇怪,没有闲田,农夫怎么会饿死,夫子你今天教的诗没有什么道理啊?”
“秋花,估计她能告诉你为什么。”夫子头也不抬的应道,今天教他这诗并非没有用意。
被深墙后院呵护长大的富家子,纵使一身才学,永远于云端俯瞰他人,不知民间疾苦,不懂世事艰辛。他日若中榜首,也未必能做个好官。
他想的郊外美景是来自书画,纵然再美,也不是实景,这是何等的悲哀。若他能知些未曾企及的天空,他也许会不一样的。
纸若是捅破了,或许会漏下曙光。
谢枫不记得夫子爱卖关子,他总是笑着脸,耐心给他将解经义,为何今日这样反常。
他偏过头来,眸色闪着好奇光芒,问道: “秋花,你能跟我说一些原因吗?”
“公子,你还记得刚才你说的话吗?”叶秋花说的极缓,口气分明有些怨念,“奴婢家中的人,除去我襁褓中的幼弟,日出而作,日落不歇,也养不活……全家。”
“这?”谢枫何曾见过这些,无非听听折子戏的悲欢离合,哄哄笑笑着个热闹,他瞬间有些犹豫了。
“农夫过的这么惨吗?”他探问道。
看出他的好奇,叶秋花点点头,“公子心底听到这,或许会怜悯。然而怜悯是没有用的,奴婢家世世代代如此,就算救我一个,也摆脱不了宿命。”
“那秋花你现在呆在我家里,我家至少不会让你饿死的,你别说的这么吓人。”谢枫见她不足八岁,说老成而沉重的话,于心不忍。
叶秋花点点头,泛着温和的笑颜,说道:“刚才是奴婢说笑的,故意夸大来说。现在,你能理解那首诗句了吗?”
“……”,谢枫有些犹豫了,这该如何接。
伤疤这种东西,越是计较越是难好,倒不如拿来自嘲,见见阳光,说不定能从深处止住没必要的痛楚。
这一点,叶秋花早早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