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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算计误卿卿 ...

  •   今夜无风无月,云淡星稀。
      贺甲强压着腹中一浪比一浪强的剧痛同谢长泽僵持了半晌,终于长叹了一口气,败下阵来:
      “殿下要怎么样?说罢。”
      说罢又将下唇死死咬住,脸色青中透着白。
      谢长泽好以暇待地吞下一口茶水,看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
      “大人终于想通了。”
      说罢便对阿义使了个眼色,教他替贺甲松了绑,又再从怀中拿了个褐色的药丸递给贺甲:
      “吃罢。”
      贺甲抬起头来,迫不及待地将那丸从他口中吞咽了下去,过了半晌,脸色总算是恢复了正常:
      “殿下?”
      谢长泽看了他一眼:
      “我所求大人的,有三。”
      贺甲咬牙切齿地回道:
      “何谓三?”
      “一者,”
      谢长泽蹲下身来,同体力不支地蹲在地上的贺甲对视道:
      “我走后,贺大人务必盯紧那知府,教他无计吞下百姓的钱财中饱私囊。”
      贺甲偏头离谢长泽远了些:
      “没问题!”
      谢长泽微微一笑,不以为忤,紧接着便又道:
      “二者,今夜之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贺甲听了他这一句,抬头冷笑道:
      “这还由得我么?”
      谢长泽听罢,竟也点了点头,从容道:
      “唔,大人如今身陷囹圄,方不方便的,的确是另说。”
      说罢便又道:
      “这第三者……”
      “我与大人一路行来,知大人胸中意气未平,还请日后为官父母,行事之时以民生为先。”
      "……"
      贺甲似从没认识过谢长泽般地看着他,一时觉得有些面前这人认真肃穆的模样荒谬可笑。
      他慢悠悠地理了理因跌坐在地上而显得有些酸痛的手腕,嘲讽一般地看着谢长泽,眉往上挑了挑,终究是想到自己受制于人,没吐出些尖刻的字眼来。
      处处以民生为重?
      最后落得个草席裹尸的下场么?
      他贺玄历尽千辛万苦才从泥泞中爬到这个位置上来,怎么可能傻乎乎地将自己的前程毁于一旦?
      于是便只嗤了一声,不置可否。
      谢长泽将他的情状尽收眼底。
      最后却胸有成竹般的笑了起来:
      “大人,你会的。”
      说罢便不再理会他,任由贺甲一屁股地跌坐在了原地。谢长泽自个慢悠悠地回过身去,当着他的面脱去了那一身象征着天潢贵胄的罗衣来,复又移至窗前吹熄了那摇摇欲坠的烛火,打开房里的后门,在夜色中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贺甲在黑夜中听得他五人出门时发出的声响,在夜里悠长而又缠绵地徘徊在他耳边,过了许久才散去。
      “你们……!”
      贺甲犹不甘心,喊道。
      他的手脚俱因绳索的捆绑而显得分外无力,在原地里挣扎了半晌也未曾挣扎起来,末了只得气急败坏地说了句家乡的浑话,怒火中烧地在原地躺尸。
      竟就这么让他们逃了?
      委实可恶!
      岂料今夜还当真是多事之秋。
      他这边厢话音刚落,窗外便紧接着连着亮起了一片灯火,便又听得院中一片喧哗走动之声,呼喝嘈杂之声霎时吵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该死。
      贺甲在房中一面咬牙挣扎着,一面头痛欲裂地想着:
      原来今夜他们三人谁也没睡,尽琢磨着自己的那些弯弯绕绕了!
      倒底要闹哪样?
      窗外登时不知被谁点了些火过来,他便听得那太守在窗外十万火急地吼道:
      “有刺客……不好!快去护住十五殿下与贺大人!”
      "……"
      贺甲在谢长泽的房里已经气到说不出话了。
      这太守是打算将他二人都用刺客的名头除去么?!
      世上怎生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他长脑子倒底用来干什么的?
      想罢便又闻得厢房外火烧之声不止,噼里啪啦地烧得他心中焦躁不已。
      却不想贺甲这回当真倒是误会了那太守。
      太守将他二人恨得咬牙切齿不假,也曾私下里计划着要派心腹扮做刺客整他二人一整,可却万万不敢做出这火烧厢房之举,其中竟又真真假假地混入了些浑水摸鱼之人来。
      太守那边也发现了不对,在院中登时又慌又急:
      "这是怎么了?……都别演了,快去救火!"
      岂料他面前那一群仍旧对他的呼喝之声不闻于耳,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听见他的呼声转过身来,拔出刀头朝他奔了过来。
      太守登时一个踉跄,吓得魂不俯体,忙扯了身旁的家丁扔过去:
      "反了天了!"
      还真有人想杀钦差与皇子?!当真是他倒霉,竟摊上了这些事!
      说罢便再也顾不得这许多,忙令一半的家丁去寻谢长泽与贺甲,另一半护着自己跌跌撞撞地躲着那些刺客,心中叫苦不迭,由着那些人将院中弄得一片狼藉,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谢长泽在一隅闻得院中喧哗之声察觉出不对来,知是有人忍他不住暗中动了手,对着身后四位侍卫喝道:
      "快走!别过头!"
      那四人应了声是,仓皇掩着他往夜色深处奔逃了过去。
      这一去便如鱼入江海,再无音讯。
      当朝天子曾千方百计地派出朝中禁卫往民间搜寻过多次,可结果仍旧是徒劳无功——遍寻不着。
      天子万分悲痛,终于在一日向天下人挑明了那宽和无害的皇子的死讯来,复又亲自为他做了个富丽堂皇的衣冠冢,由得史官对他贤德大书特书,北地万民同悲,时自国都之人去往北方,便只见满城素稿,啼哭哀叹之声不绝于耳。
      天下又少了个真真正正为万民着想之人。
      北地的那一场大火,不仅烧掉了那太守精雕细琢的庭院来,更是一路自偏远之地烧到了朝中,人人皆都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时闻天子之声便要变色,人心惶惶,对那端坐在龙椅上的青年再也不敢轻视,每每踩着朝中同僚的累累白骨口称万岁之时,心中无不惴惴不安,人人自危。
      庆历二十年,昔时皇十五受命北行济粮,路遇刺,仓皇奔逃,踪迹难寻。帝怒问太守,守惶然,再得白银万两,中饱私囊于院,遂牵连亲族,斩首于市。
      时再探百官,令贺甲执为其令,凡贪污白银十两,罚俸禄一载,自赏五十余板;又及三十两者,革官不仕;五十两者,获刑下狱;百余两,牵连亲族,斩于正午。
      手段之铁血,令人无不心生敬服。
      贺甲便也借着这一系列风波扶摇直上,成了御前炙手可热的红人,与陆相在朝中一手遮天,呼风唤雨。
      后来他又因了当日谢长泽给他吞下的玲珑散暗暗地找过他几回,可在试探了几次后竟被天子所察觉,便就不敢再察,只日日在公务繁忙之际开始隐隐担心自己毒发后洋相百出,便也开始愁眉苦脸起来,成日如丧考妣,整个人散发出种大限将至的哀怨来。
      后来陆相将他约在了一处别院旁侧敲击的问了几句之后眉头紧皱:“这是何种奇毒?闻所未闻。”
      贺甲的脸色越发不好了起来。
      陆相便又道:“这样吧,待我去问问太医院的何圣手,回来再答你不迟。”
      说罢略微顿了一顿,又安慰他道:“殿下素来仁善,你与他无甚过节,他想必也不会平白无故将你逼上死路。”
      贺甲心中七上八下,却又不想在陆相面前露了怯出来,于是便只得答道:“如此,便麻烦师父了。”
      陆相看着他强作镇定的模样笑了几声,回去后便直奔了太医院去问那何圣手,将玲珑散这般那般地说了一遍,抬头便要听他定夺,却不料老太医面色却越听越古怪,最后斟酌良久,终于神色怪异地答了他。
      “......”
      陆相听后,便也面色古怪地回去了。
      后日在朝中跟贺甲见面,终究是不忍心当面告知他,只叫小厮传了口信过去:
      “莫要慌乱,昨日与何圣手会晤,疑为巴豆。”
      贺甲:“......什么?!”
      .......你再说一遍?
      他竟被一颗巴豆扮作的药丸骗得寝食难安?
      他不要面子的??
      传信的那小厮被他一番颜色骇得不轻,绞尽脑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他,只得小声道:
      “巴豆也好.......巴豆也好,好歹不是其他什么穿肠毒药.......”
      贺甲:“.......”
      贺甲看了眼前这已吓得抖抖索索的小厮一眼,捂额长叹一声,挥手打发他回去了。
      留着干什么?
      准备气死他么???
      如是便又对谢长泽恼羞成怒,怨怼不已。
      想他堂堂一个当朝皇子,下毒竟还尽是些巴豆之类的下三滥的东西,当真是令人火大。
      殊不知这一番话若教谢长泽身边那四个侍卫听来,怕是要骂他不知好歹厚颜无耻,直接掐着他的嘴灌一包鹤顶红进去。
      如是这般暂且不表,便又再说回那当日趁乱逃走的谢长泽来。
      他当真是不幸遇难了无音讯了么?
      只怕这个钟原由不可说不可名言,只有当朝那位对十五皇子的下落“万分哀痛”的天子清楚了。
      他身边有四位忠心耿耿的侍卫守着,又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儿来,想必与谢成君同为音讯不明的皇室后裔来,处境要好上不少。
      可世事真是这般么?
      怕只作彩云易散琉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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