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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懵懂清秋冷 ...

  •   都城,洛阳。
      通往宫城的路还未大亮,从人皆举着灯笼,借着月光在寂静的长街上走着。
      谢长泽掀开轿帘,沉默地看着前方那雕刻着白鹤的轿辇疾驰而去,视线不经意同那同样也看出来的主人交错,便淡声道:
      "相国。"
      那人应了他一声。
      谢长泽放下车帘,靠在车内闭上了眼,
      "走慢点吧,阿义。"
      那仆人得了令,果然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不紧不慢地驱着马,由着别的轿辇自他们身旁如流水般跃过,只慢慢融入了队伍的后半截来。
      天光微熹,车在通往红砖绿瓦的宫巷口停下来,人都皆从车中探了出来,慢慢地聚拢在了一起。
      谢长泽别了阿义,一个人在冗长的宫巷里走着,周边官员皆都在他身边或眉头紧蹙,或开怀大笑地三三两两结成一簇,谢长泽便一个人挨着宫墙,面无表情地走着。
      在太和殿前也是一样,一个人躲在殿前植花墙下,御前的太监乍一见他吓了一跳,哎呦哎呦地道:
      "殿下?您怎么躲在这里?"
      谢长泽抬眼看了一下他,笑道:
      "没事,倒这殿前的花开得不错。"
      "哎……殿下说的是,这花啊,还是先帝在的时候派人去江南要的花种——"
      太监说着,竖起的耳朵便又听见了那帝王司仪的声音,就止了话头,对谢长泽笑呵呵地行了一个礼,忙不迭去接圣驾了。
      太和殿前,皇帝的脸被垂下来的珠帘遮住,谢长泽隔得远看不真切,便又退回了群臣深处,微微抬起头,看着那太监扯起嗓子道:
      "——上朝!"
      群臣拜服。
      皇帝今日的心情并不好,因了北方旱灾的事,早已拨了一笔库银下去,结果却无济于事,倒令那些地方官员饱了私库。
      而谢长鸿那边却又千方百计地想着法子拉拢人心,弄得民间对新皇怨声载道,反让谢长鸿得了民心。
      朝臣们便也是大气不敢出,只一个个正襟危坐地站在那里,盯着太和殿前的那几块砖,恨不能将他们看出个洞来。
      皇帝在殿上拂袖:
      "朕要你们有何用?"
      殿下的人更是惶恐不安,皆都拜倒在地上,口称万岁。
      皇帝被气笑了:
      "如今天下万民犹在水深火热中不得解脱,你们称我万岁做什么?"
      皇帝要的,是真真切切能解决眼下困境的法子,却厌倦了这日复一日的阿谀奉承来,他视线扫过朝中这一众老少才俊来,更只觉头疼不已。
      谢长泽和在噤若寒蝉的群臣中,眼恭敬谦卑地向下垂着,一派温良之状。
      皇帝的视线看过来,看向这个昔日在兄弟中最为得意的皇子来,心中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那眼更暗沉了下去,如山雨欲来风满楼。
      第二日的时候,两脚羊睡在檐下,看着男人披衣出来,抬眼看向了那已被赤霞染红的东方来。
      男人啐了一口,
      "见鬼的祭祀。"
      说罢便又见滕人匆匆忙忙地出来,手里抱了一个陶罐,冲两脚羊使了个眼色,转身又回屋去:
      "我去弄早饭。"
      两脚羊便也站起身来,跟着滕人一路到了灶前,拿手指了指门板缝隙里的青山,"啊、啊"地叫了几声。
      滕人道:
      "叫娘。"
      两脚羊便又张口,脆生生叫道:
      "娘。"
      说完又去抓她衣角,用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又看向远处那青山。
      滕人的手下意识地也覆盖住了自己那平坦的小腹,也不知道是懂了没有,仍旧是摸着两脚羊的头发:
      "坐下来,娘替你梳发,等下再进来,拿饼去别处吃。"
      两脚羊有些急燥起来,抬手又指了指远处的青山,却见滕人仍旧是温婉慈爱地笑着,手一下一下地抚摸过她那带了黄的发尾,干净利落地挽好了发髻。
      她便从滕人手下钻出来,再一次冲滕人指了指远处巍峨的青山,一鼓作气地跑出去了。
      徒留滕人独自留在屋中,手里还拿着那没戴上去的草绳,笑容渐渐地淡了下去。
      大郎和二郎见两脚羊一路从院子里翻出来,绕着篱笆跑远,带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郎奇道:
      "它不吃饭了?"
      大郎却道,
      "给它留点吧,要不滕人又心疼。"
      两脚羊便一路又跑到了上回的山林里中,那林中的树似乎又黄了些,掉下的叶子皆都堆在树下,足足没过了她的头顶。
      她看向那崎岖不平的石阶来——上回是兽人将她夹在腋下才一路顺遂地爬了上去,这回却没那么好运,只得靠自己徒手爬上去。
      石阶陡峭,两脚羊一路攀爬,便一路手上都进了细碎的石子来,有时脚下没站稳一滑,好几次都快从这险而又险的石阶上滚落,却又咬牙抓住了石块,爬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山顶。
      山顶上,兽人正巧拿了树枝,身随心动,动作如风地舞罢一套剑法。
      他时常混沌,从小练的东西却不曾忘。
      两脚羊的一只手刚巧趴上那山顶的一边,正精疲力尽地想将自己的整个身子都移上来,兽人却一眼朝她瞥过来,身形微微一动,走过去轻而易举地将两脚羊提了起来。
      两脚羊顿时全身一松,还以为兽人将自己提上了山崖,心下正对他有些感激之情,却不想下一刻那人便夹着自己飞快地朝山下奔了过去,而后再微微站定,毫不犹豫地将她扔进了那堆枯叶中。
      枯叶柔软,人一入其中叶便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两脚羊在枯叶堆里溺水似的挣扎了好几下才爬出来,等再一头雾水地走出来一看——兽人却又提了气,几下便纵上了山顶。
      两脚羊:?????
      你要干什么?
      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头脑空白了一会儿,只看见灰鸦乌压压地从林中飞起,惊叫着越过枯树林,带起一阵萧瑟秋风刮过,卷着叶子扑了两脚羊一脸。
      两脚羊:"……"
      她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是那喜怒无常的兽人看她不顺眼,又一把将她从山上轻飘飘地丢了下来。
      凭什么!
      凭什么!!
      两脚羊生平第一次有了想把那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想法。
      那可是——她从早上爬到日上三竿的成果!
      想到这儿,两脚羊转身,忍无可忍地朝身后的树一阵拳打脚踢,末了又气鼓鼓地跑到石阶下,咬牙又抓住了凸起的石块,又不见棺材不落泪地爬了上去。
      这一次,因了有了上次的经验,两脚羊避开了很多已经松了或长满青苔的石块,倒又费了一番周折,气喘吁吁地爬到了山顶。
      这回她学聪明了,先咬牙托着自己躲在了山崖下,而后再露出一双眼来,小心翼翼地从悬崖下望了上去——崖上冷清的很,又因了天光炽热的缘故,想必那兽人也受不住躲进了屋中,心下便松了一口气,等到再要抬脚翻上来时,头一转,正好又对上了兽人那隐藏在发下的眼睛来。
      两脚羊:"……"
      两脚羊"啊啊啊啊啊啊啊!!!!!"
      叫你扔我!!
      兽人:"……"
      他将两脚羊熟练地夹在腋下,而这回两脚羊学乖了,抱着他的手狠狠地咬上了一口——兽人眉都没皱一下,便如跟山中的蚊虫咬了一下似的,又将两脚羊扔进了那堆枯叶里。
      两脚羊则最后见挣扎无望,又在他脚上狠狠地抓了两道,由得他一脚踢开自己,几个残影在石阶上动上几动,转眼又跑得没影了。
      她不信!
      两脚羊第三次爬了上去。
      兽人这回不在,反到是上回她见的那个女子站在山崖上,见到她来眼睛一亮,张口就要说些什么,两脚羊却不看她,径直绕过来她朝屋内奔了过去——自然又被兽人一把揪住了衣领,又干净利落甩下了山。
      兽人走时看了她一眼,两脚羊被这略带挑衅的眼神气得不轻,本来都快三而衰的气焰再次死灰复燃一般地升了起来,朝山崖高处怒吼了一声,便又气鼓鼓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的,她又被人给扔下来了。
      那枯叶早就被两脚羊砸出了一个巨坑,兽人这回改了路,转而把她扔进了另一棵树下,趁着两脚羊还在坑里扑腾的时候,又轻轻松松地跃了回去。
      两脚羊:"……"
      她抬头看了看天,已经到了日落西山之时。
      第五次。
      第六次。
      第七次。
      女子自白日里在山顶撞见两脚羊之后就一直守在山顶,见她一次次地爬上来又一次次被扔下去,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
      "阿爹——你就放了她吧。"
      兽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抬起身子,朝她指了指身后的那破败的茅草屋,又继续将两脚羊扛在身上,借着月光又将她扔了下去。
      两脚羊这回终于没了力气,被兽人放在枯叶上迷迷糊糊地挣扎了几下,终于抵不过汹涌而来的睡意,满身疲倦地睡了过去。
      "……"
      兽人在月光下看着两脚羊那还显着稚嫩的脸,看着她毫无知觉地翻了一个身,耳尖微微一动,抬眼朝已然伸手不见五指的林中望了一会儿,终于俯下身去,又将两脚羊抱了起来。
      微风拂过,那枯叶被风带着朝石阶处滚了滚,这才停了下来,静静地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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