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兽》市井朱楼

3、蝶恋

　　刚刚下过雨，空气里都带着一丝青涩味。
　　路过宿舍旁边的小屋时，看见蜘蛛网上有一只彩色的蝴蝶，她用触须对我暗示着:“救救我！”
　　我拿过一根树枝，轻巧的挑开了缠着她的蛛网，她跌跌撞撞的飞了几米，等适应了一阵便飞到了我的肩膀之上。
　　我碰了碰她的翅膀，问道：“都成精了，怎么还这么蠢笨？”
　　感受到指腹处传来痒痒的感觉，她扑闪着翅膀，有些羞涩的回答道：“太累了，没看见，一不小心就…..”触角颤了颤，挠的我耳垂有些发痒，我颠了颠肩膀，笑道：“你下来！弄得我有些痒，来我手上，我看看你。”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慢慢的飞到了我已经抬起的手上，却没有与我面对面，微微侧着身。真是一只害羞的小蝴蝶。
　　我用另一只手去挠她的触角，她有些退让，翅膀也有些颤动，好像在不好意思，我越发觉得新奇，不停的去触碰她，她却只是一味的避让，甚至都没有想过飞走。
　　真是一只羞涩又胆小的蝴蝶。让人都不好意思在逗弄她。
　　我问她：“小蝴蝶，你叫什么啊？”
　　“明珠。”怯生生的声音从手背处传来，让人心头都一颤。一时间我特别想看看她人形的样子。
　　我有些唾弃自己的无耻，但还是有些讨好开口要求道：“好明珠，我救了你的命，你找个没人的地方，变个身给我瞧瞧呗。总得让恩公瞧瞧不是吗？”
　　明珠的翅膀微微的抖动，触须好像也有些无精打采，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对不起啊，我变不了人身。”
　　“怎么可能！好明珠，你在逗我吧，你都可以与人沟通了，说明已经成型了才对啊，怎么变不了身呢？该不会是不想给我看吧？”我好奇的看着她，声音不自觉的抬高了许多。
　　明珠把翅膀彻底收了起来，触须也不动了，本来在我手背上有些热意的触角也感到有些森冷。她不说话了，气氛有些沉默。
　　我大概是碰到她不开心的底线了，我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开口。
　　她似乎在我手背上都快站不住了，整个身子都似乎笼罩在巨大的悲伤之下，我有些不知所措，开口唤道：“明珠，对…对不起啊。我不看了，你别难过啊。”
　　她用触须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似乎在给我答复。这个小蝴蝶，又害羞又温柔。我都不知道该那她怎么办才好。
　　我慢慢走向花坛，初春时节，总有一些野花开始冒出骨朵，我轻轻的把明珠放在一朵不知名的花骨朵上，蹲下身子，与她齐平。明珠的身子还是微微侧着，好似不知怎么面对我。我叹了一口气，想要安慰的摸一下她的翅膀，又怕冒犯到她，只能调整着自己的语气，温柔的说道：“明珠，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想要对你怎么样，你不要害怕。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说，也许我能帮助你。”
　　一阵沉默，沉默到我蹲着的腿有些发麻，我只能站起身来调整一下。
　　“你要走了吗？”明珠略带焦急的声音响起，我看了看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一只害羞的小蝴蝶打交道，又看到她委委屈屈看着我，我只能在心里无奈，复又蹲了下去，好笑的说：“是啊，你又不说话，我还在这里讨蝴蝶嫌弃不成？”
　　“没….没有嫌弃你。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和你说。我怕你笑我。”明珠略带羞怯的说。
　　我挑了挑眉，开口问道：“笑你？为何笑你？”
　　“因为我不能变成人形。”她弯了弯触须，一副踌躇不定的样子。
　　“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能变成人形吗？”
　　“唔…因为我交换了条件。”
　　“跟谁换的？”这下我彻底好奇了。
　　“我不能说，我答应了那个人，不能说。”小蝴蝶一本正经地说话真是有些可爱。
　　“好吧，不问你是谁，那你能谁你换了什么吗？”
　　“换了一个梦。”
　　“就一个梦？你用你化形的机会就去换了一个梦？”我简直觉得不不可思议。
　　“嗯。就是换了一个梦。”明珠坚定的说。
　　我觉得她实在有些傻，闷闷的说：“你还真是想得开啊！到底什么梦啊让你下这么大的决心”
　　她不说话，将身子挪了挪，正对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说了一句诗：“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声音有些哀转又有些怀念。
　　我愣了愣，问道：“你们蝴蝶精也是要上学的啊？这都挺有文化啊！”
　　“扑哧！”明珠笑了，我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我们不上学的，这是我名字的来源。”明珠动了动触须，像是在嘲笑我，我就更尴尬了。
　　“这是那个人给我取得。他养了一盆花，那是一盆君子兰，我还小的时候就经常在那盆花上栖息。”明珠清脆的声音慢慢响起，她开始诉说她的故事了。
　　“他住在这学校？”
　　“不是，他已经搬走了，曾经在这里的。我找不到他了。只能在这里等他，也许有一天他会回来看看。”
　　“那你….他知道你吗？”看着明珠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心里有些难过。
　　“不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他。”果然，我就知道，明珠太害羞了，还有些傻气。
　　“那你的梦是关于他的了？”
　　“嗯，是啊。那时候他不住校的，他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他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教国学吧。他真的很温柔呢，我曾经悄悄地飞到他教课的教室外面，看见他站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真的很好看。”明珠带着羞涩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着。
　　我默不作声，等着她的故事。
　　“他有一个女朋友，嗯，好像不能走路的，我看见她一直坐在轮椅上，每次都是他抱着她或者是他推着轮椅，可是我觉得他们在一起很开心。”
　　“那你开心吗？”
　　“说不上来，看见他笑我挺开心，可是心里又有些酸涩，我也说不清。”明珠带着疑惑的看着我，我轻轻的碰碰她的翅膀，算是给她一点安慰。
　　“然后呢？他搬走了吗？”
　　“然后啊。”明珠有些沉默，我就静静的等着她，“然后有一天下大雨，他们住的整栋楼都停电了。第二天他就起床晚了，他匆匆忙忙的烧着早饭，然后就去上班了。可是，他没有关煤气灶。”说到这，明珠的声音更低了，我看出她有些难过有些懊恼有些悔恨。
　　也许我猜到了下面的故事，我想打断她，怕她更难受，可是明珠却开口了：“等他刚刚去学校，灯就亮了，接通的一瞬间，整栋楼都炸没了。我还来不及拍醒那个女孩，楼就塌了。后来啊，他知道的时候，连灰都找不到了。你都不知道，他那时候有多吓人，整个眼球都是红色的，布满了血丝，我从来没有看过他这样。”
　　“那你做了什么呢？”我隐隐的感到明珠可能做了傻事。
　　“那时候他整天酗酒，学校也不来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我知道他在自责，以为是自己害死了那个女孩。我看着他很难受，那盆君子兰也死了，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你进入他的梦里了？”
　　“嗯。”明珠小声的回答。
　　“你疯啦！你明明知道妖精是不能进入人的梦的，你不仅变不成人，你连寿命都没有几年知道吗？”我有些火大，这个小蝴蝶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啊，可是我不能看着不管啊。”
　　“人死不能复生啊！”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在梦里变成了那个女孩的样子，告诉他一声‘错不在你。’”
　　“就为了这一句话？你付出了这么多？”我简直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明珠却有些羞涩，又有些释然：“我匆匆忙忙的爱过一个人，然后这份感情来不及开场，便已经谢幕了。我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可是我却不后悔。说实话，我没有几年活下去了，我这一生啊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可是我却很满足，若是我死前能看到他也好，看不见就算了，我总算是为了谁奋不顾身过。”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她傻还是说她痴情，我只是觉得眼皮有些沉重，我匆匆告别了她，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回过神。
　　过了好久，久到我快忘记这件事情的时候，我还是在宿舍旁的那个小屋那边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他带着眼镜，穿的很舒服，给人的感觉很柔和。我看见他站在那里，手里抱着一盆不知名的花，旁边有小姑娘低语道：“好漂亮的君子兰啊！”
　　我内心一紧，却一语不发，低头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听到他低语道
　　“这里的蝴蝶倒是有些眼熟。”

作者有话说

　　我还是偶然想到这个故事，我不知道现实生活里有没有明珠，为了一个都谈不上认识的人去奋不顾身，一开始我觉得这样的故事太假了，不会有人喜欢的，可是后来我发现，爱情总是不可思议的，有时候就只剩下一腔孤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