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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云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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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喜欢我?唉,头重重地向榻上靠去,虽然时隔三日,可如今想起来却还是令我心跳加速,想起那天他眉宇间笃定的神情,吓得我当场甩手就想跑,不料他却死死地拽着,面上却嬉皮笑脸的,一脸的春风得意,好象吃定我喜欢他。
“不回答我吗?”他的脸靠了过来。
“我…我才……没呢。”我的声音在他慢慢逼近的面容下越发细了,卑鄙,我在心里暗骂,无耻!小人!!猪……!!!我知道他的笑容在自己的瞳孔里慢慢放大,然后就是我的脸腾地一下烧了起来,手心微微的潮湿。
“没有吗?”他冰凉的手托起我的下巴,指尖在抖,不对,应该是我在发抖,连同我的肩膀,我在…害怕?
“你在害怕什么?”他蹙眉轻笑。
我抬眼望着他,好久好久,他指尖的凉意唤回了我的理智,他的确是好看的过于出挑,风华绝代吗?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他却过于自负,连对爱情也是这样?我在心里泛起一阵厌恶,以至于伸手打开他的手却完全不自觉。
“咝~”他吸了吸气,却完全没放开我的意思,只是在手的劲道上加了几分力道:“你怕我!”他的眉扭在了一起,似乎相当不悦,“刚才你和七哥在……”
我乘他说话间不注意时猛得一口朝他的手咬了下去。
“啊~~你在做什么?”
我挑了挑眉跑开了。
喂,我是鄢伯均。这是他最后说的话,我才不管他叫什么,这种人行有车,食有鱼,整日放浪形骸,灯红酒绿,又怎会拥有像爹爹和娘亲那样纯美的爱情呢?
“小姐,小姐?”
珊儿一阵低呼才把我的思绪唤了回来,我朝她微笑表示没事。
“想什么呢,这样入神,明明是个小毛孩,干吗弄的跟小老太似的。给你燕窝。”
我轻笑出来:“我在想某个自以为是的人,怎么老给吃我燕窝,不怕补得我流鼻血。”
“才不是呢,是那天救你的七爷让厨房给你准备的,还说让你别老在夜晚进食,对消化不好,我想也是个理儿,再说你身子不好,该补的还是得补……”
珊儿还在那儿喋喋不休,我却半句也听不进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手里的燕窝,微微透着凉意,总是不甜不腻,味儿正好,可我现在怕是半口也吃不下去了。如今看来自以为是的人不仅是珊儿,鄢伯均,现在有多了个他,谢映堂…
“小姐,住在船那头的二爷想见你,不知……”何妈探进头来问道,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想来她是觉的女儿家抛头露面不太好,可又怕我得罪那些达官贵人,毕竟爹爹在淮南道只有钱没有权,而此时已到江南道的领界了,恐怕…心下细想,这才发觉快到祁表姐家了。再想想这二爷…如果没记错应该是那天鄢伯均口中的二哥才是,那就是那个阮公子!心下不禁一喜,既然已经打过招呼那就应该不会找我麻烦了。
搁下笔,我朝何妈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进来。见我起身迎客,珊儿赶紧过来为我披了件外裳。
“阮公子。”来人一进门,我便给他作揖,我可不想给这种身份不名明的人福身。
“小姐客气,在下阮廷蔚,上次犬弟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他淡淡道来,面上始终无任何情,好冷,像极了一个人,是爹爹吗?他们总是这样,不管什么事都是那样,波澜不惊。
波澜不惊?我无法想象这种面上心境如水,而内心暗流涌动的情绪是要经过怎样的历练才能拥有的,而他还那样年轻,却有着和爹爹相似的神情,不知死之惧,焉知生之欢,这也是后来我看他眼里多一分怜惜的原因,后来很多次在他面前动容的原因,因为我一直想念一个人,在那寻不到爹爹的无数个日夜里。
很久很久以后,直到有个女人告诉我瑶儿说,你真傻,那不是波澜不惊,那是行尸走肉,我才恍然,真的是这样吗?她的眼里参杂了好多好多情感,有愤怒,有鄙夷…甚至还有些自嘲……
“小姐在练字?”他微眯着眼看着我,眼底闪过一丝不解,快的让我抓不住,若不是刚才我一直盯着他的眼看,恐怕…,他的城府之深可想而知。想来我刚才眼里的云雨已经竟收他的眼底。我不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因为自己不够聪明,还因为讨厌自己像个透明人一样被他们看穿。可他和爹爹一样,懂得尊重,只看一眼,深深的,不说话,不发问,明白与否从不写在脸上,也不会强人所难。
我感激地回望他一眼,他笑了,尽管是无声的笑,让了大半个背给我,可我还是能感觉到,就好象冰山化开一角那样,寒气弥漫苍穹,却微微地透进了几缕阳光,让人从心底里感到希望。
“小姐二字不敢当,公子要是不介意就叫我云裳吧。”
他似乎有一点没一点地听着,渡着脚步走到案前,轻轻地吟着:“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你写的?”他略挑了眉。
“不同与现在的诗,这叫词,我娘教我的,她说这是在一个叫宋的朝代流行的。”
“着墨不多,却入木三分,字里行间透着英姿,乃女子中少有的挺拔,有磅礴之气。”他轻声赞到。
他在夸我的字,而不是词?恍惚间好象看见当年娘轻吟这首词时在场人的惊艳之色,无人不为这首词所折腰,但爹爹却铁青了脸,他是怕娘锋芒过露,后来他们大吵了一架,屋里什么声音都有,最后爹爹愤愤地扔下一句话,你既然拥有了这副身子就该好好珍惜,最起码是尊重,然后就摔门而去。那年我八岁,我看见娘的唇咬出了血,却倔强着不肯擦去,只是恨恨地盯着那只在后来送我的紫玉簪。我知道爹爹是爱娘亲的,否则嫉妒是永远无法让这个冰冷如霜的男人如此动容,只是他们的爱太细水长流,两人好象有着几世纪的隔阂,没有人肯先跨出那一步。
我只是不明所以,爹爹到底是气娘打破世俗,吟出惊世骇俗的这阕词呢,还是气当时娘笑魇如花,唇红齿白的面容。如今又有人和爹爹一样对这副词不屑一顾,我想我是懂了……
我微微抬眼,正好对上他墨润如玉的眼,是的,爹爹,我找到了,和您如此相象的人。
“二哥,你说是字好呢还是——人更好?”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在被后响起。
如此调戏的口吻,不是谢映堂还有谁,我蹙眉回望他,这人没个正经的,此时正大摇美人扇,人模狗样地走进来,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斜靠在躺椅上,两眼带着三分轻蔑七分玩味儿,好似看戏般气定神闲。
我莞尔一笑:“承蒙二爷谬赞,让七爷见笑了。”
“哦,见笑了?”他轻呵一声,“那是小姐,哦不,应该是云裳,是你的字让我见笑了还是云裳小姐——你呢?”他似乎对自己的发问很是满意,唇线轻抿,眉斜入鬓,细长的单凤眼里透着洋洋得意。
敢情这家伙是在外面偷听喽?我看了看阮廷蔚,他仍旧淡淡的,但面上却禁不住流露出笑意。我不禁在心底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他是不准备帮我了。
我舒了舒口气:“小女子本应三从四德,可惜云裳的家父不在身边,家里又无兄弟,到底是什么让七爷见笑还是由七爷来定夺吧,何况七爷为了定夺这个不惜驻留门口多时,云裳也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说完我满意地点点头,偷偷抬眼看他。
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只是眼睛换了神色,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神游四方。我占了上风,他怎么这种表情,不发火也不气恼,怎么这么没意思!我只能耸耸肩,就此作罢?我才不要,上次在鄢伯均面前害我出丑,这次我要让他在阮廷蔚面前丢人。
“七爷,何故盯着云裳发呆不回话,难不成是对云裳上心了?云裳自知貌不惊人,难入您的法眼,可云裳还是好奇究竟是云裳的会话正中您的下怀?还是您牡丹丛里呆久了喜欢上云裳这样的小花小草?云裳真的有那么美吗?”
我这可是拐了弯的骂他沾花惹草,他不可能听不出来,可他就是不生气,只是愣了一下,突然喷笑出来:“你美?哈哈,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身量还没长齐,臭美却的工夫倒是不错嘛!”
“你…!!”这家伙怎么把话锋往这里转,害我一下子坐了下风,“谢映堂!!”我终于气急败坏。
“知道了知道了,别急嘛,你喜欢我也不在于一时,我可以等你的,等你身量长齐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不要紧,老牛吃嫩草的事我可非常愿意。不过在这之前,先叫我声堂哥哥听听。”
“你~~~~”我咬牙。
“老七!”
“知道了,二哥。开个玩笑嘛,别介意啊。”说罢拍拍我的肩走人了。
看着他们二人双双出了门,我这才畅了口气,还真是让人气结。
“小姐,七爷又让厨房给您送鸡骨汤,他还说您不爱喝燕窝就换这个尝尝,可以勾起您一些关于晚上的回忆。珊儿不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但心想这对小姐您的身子有好处,就给您端了过来。”
唉,这家伙还真是自以为是。
“放着吧,珊儿,你回他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不会忘的,让他别老拿这些东西来提醒我,他就不担心我补过了头,一不小心忘记了。”我在菱花镜前随手戴了只耳环。
“小姐,你们的关系好象已经不是一般的好啊。”珊儿在旁偷笑,轻轻的帮我梳头。
“那个口蜜腹剑的家伙?男人的花花肠子又岂是你我这两个小丫头能享受的。天下男人一个样。”我轻抿一口茶水,还有些意犹未尽。
但珊儿却笑开了颜:“小姐,请问您贵庚?怎么这么老道。”
“连你也嘲弄我?”我故意挑眉。
“不敢不敢。”珊儿赶紧讨饶,“不过小姐,要是有男人对您花花肠子,珊儿就把他的肠子给您拉直了。”
我一时间没了话。
“那珊儿去给您传话了。”
“知道了。”我轻允。
珊儿虽然长我三岁,与祁表姐一般大,可性子还像个小孩子,倒是我竟有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成熟。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过了明天就应该到祁表姐家了吧。为什么我竟会有些隐隐的担心呢。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