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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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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您瞧,这丫头虽说比不上您国色天香,也是个素净可人的胚子,再说了,您不是要买个使唤丫头吗,您别看她瘦,她娘死之前可都是她一个人顾着,挑水砍柴洗衣做饭啥都会,就卖五两银子”面容猥琐的精瘦汉子拘着一脸讨好地说着。
“呵,张老三,如今可是开元盛世,买卖孩童,十岁以下以劫掠论处,我瞧这丫头也不过七八岁,我若是去报官,你怕是一文钱捞不着,还有牢狱之灾,不若五吊钱,这事我替你兜着,怎么样?”沈练君出生市井,见惯了这类三教九流,讨好之言也无济于事,她转过头来冲着那个低着头的孩童问道:“小丫头,你今年几岁,家人可还在,莫不是被这泼皮骗来卖的吧。”
小丫头还未待开口,这话可把一旁的张老三惹急了:“诶,我说月如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丫头的爹是个烂酒鬼,每天喝得烂醉还欠了一屁股赌债,一天夜里喝多了摔下桥淹死在河里,家里吃一顿饿三天的,她娘又舍不得饿着孩子,就把自己饿病了,这不前些天没钱看大夫,就这么去了么,这丫头找街坊邻居借了点钱给她娘买了副棺椁,现在也还没下葬呢。我看着丫头可怜就寻摸着帮她找个出路呢。你看她这么凄惨,您就行行好,多给点吧,就五吊钱还不够她娘下葬呢。”说罢他扯了扯小丫头:“丫头,说话呀,装哑巴可就没人看得上了,你娘可等不了了啊。”
沈练君一直打量着面前的小丫头,无论她和张老三在那边怎么讨价还价,这个丫头都无动于衷,好像说的事情与之无关似的,直到张老三说到她娘,小丫头不禁抖了抖,把头低到更深了,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沈练君看罢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好吧,张老三我给你一两银子,这孩子我买下了,她娘我也会去帮她料理后事。可好?”
张老三连忙道:“姑娘,实话跟你说吧,他爹欠我二两银子,不然的话这谁愿意冒着风险做这卖孩子的缺德勾当,我张老三虽是地痞无赖,但也不屑做这种事,这不是也想帮帮这孩子吗”。
沈练君咧了咧嘴,从袖兜中掏出二两银子递了过去:“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她爹欠了你银子,我还当你真是大发善心了,结果还不是卖孩子抵债”。
张老三讪笑着接过银子“姑娘您这话说的,我家没个婆娘,我也没法带孩子不是”。他转过头冲小丫头说:“你啊,可算熬到头了,碰上沈姑娘这种活菩萨,以后好好伺候着,姑娘定不会亏待你的.”
沈练君没接话,只对小丫头说了一句“跟上吧”,随后兀自转身离去.小丫头仍是低着头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走到转角处却听身后张老三啐了一口“一个久不登台无人问津的歌姬,还真当自己是个什么富贵小姐,报官?你买孩子的难道不抓么”。
沈练君看着身后低着头努力跟着的小丫头,因为个子矮,时不时还得踉踉跄跄跑上两步才能跟得上自己,悄悄放慢了脚步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丫头仿若未闻,低着头,见沈练君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见此状沈练君也不生气,自顾自地说道:“方才我见你能听到张老三说话,这就说明你不聋不哑,你若是不想说话也没关系,就听我说吧,反正我买你来也不是听你说话逗趣的。你既不肯说你的名字,那我可就自己给你取一个了,就叫陆青蔓怎么样?”
小丫头仍是作鸵鸟状,沈练君也没觉得生气:“你不说话我可就当你答应了。那么,箐蔓,一会你跟我回去收拾收拾,然后我们再去安排你娘下葬,总得收拾体面了,让你娘看了也走得安心。”
听罢小丫头才忽的抬起头,仔细盯着眼前的那个人,并没有大人们口中歌姬的那种浓妆艳抹,发髻上的首饰也朴素得很,眼角稍有细纹,却不难看出年轻时绝对是一个风尘绝代的佳人,眸若秋水看得深邃,而那微微轻挑的嘴角,又好似与世无争。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美貌妇人,而不是一个歌楼卖艺的歌姬。正当偷偷打量着,冷不防撞上对方逗趣的目光,又忽地低下头去。
就这么一个在前面慢慢走,一个默默在后面跟的状况中,来到了倚翠楼。并不算大气的两层楼上披红戴绿挂满了各色绸幔,浓重的脂粉味甚至有些呛人,好在是白天,来往的人并不多。正当二人要往里走,突闻一个尖细嗓音说道:“诶,这是谁啊,你就往楼里领,莫不是我们月如姑娘在外面和官老爷生的宝贝女儿,哈哈哈哈”话音刚落周围响起了一片娇笑。
陆青蔓稍稍抬起头看去,面前的女人涂着浓厚的脂粉,鲜红的唇浓烈得刺眼,面容姣好衣着华丽,嘴上说着打趣,眼里却透着一股刻薄的鄙夷。而周围也围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姑娘,正以一种看戏的眼神打量着门口这即将进门的两个人。
这种场面沈练君也是司空见惯,应付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开口便道:“那好歹我女儿也是官宦子女,总好过你这娼妓之女,连父亲姓谁名甚都不知道,怕是要老死在这楼里”。
艳丽女子气急:“你又好到哪里去,卖艺不卖身?官老爷给你赎身可曾许诺你接你,你等了十年,不登台不献唱,可是等到了八抬大轿风光迎你?这倚翠楼可是笑贫不笑娼的地界,如今你落魄至此竟还有脸笑我,这越州谁人不知我红袖,再看看你,怕是除了那些酸腐文人,没人会再提你月如名字。”
这番话似乎刺中了沈练君痛脚,沈练君面色不悦,拉着陆青蔓往里走去,身后的红袖却不依不饶“沈月如,清高不能当饭吃,看看你的脸,你连胭脂水粉都买不起,一辈子这般苟活于世。”
穿过大堂,往后院幽深处走去,直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院内一栋矮矮的瓦房墙体斑驳,看起来有些破败,与前院风光大相庭径,但是收拾地十分干净,看得出主人是个素雅之人。院门口一圈篱笆下并没栽种什么花草却种了一些蔬菜,与这个青楼的地界显得格格不入。
“屋里有水,烧水你会吧,自己去收拾一下自己吧,一会我们再去你家,帮忙把你娘葬了”说罢,沈练君一个人出了屋。
陆青蔓踮着脚在水缸里一勺一勺把水倒进锅里,动作十分熟练,烧柴生火一气呵成。约莫两刻钟,收拾一番的陆青蔓悄悄走出房门,身上虽还是之前的破旧衣服,但是梳洗过后稚嫩的小脸还是显得十分素净可爱。远远看见沈练君站在院门口,拿着一柄玉箫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