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 26 章 ...
-
虽然至今元湛也不曾亏待过她，可是这种天价点心还是吃一次少一次，她又怎么能轻易放过？
“你！”殷贵妃柳眉倒竖，青葱般的玉指直直的对着韩雅风的鼻头不断的颤抖。“带着你这些破烂东西滚出去，本宫这里不欢迎你这种粗俗下贱之人！”
“母妃！”
元湛一时心急，几乎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下一刻却见自家小侍卫脸色微变似乎被糕点噎的不轻。
沉闷撕裂的咳嗽声听得元湛心惊肉跳，他本能上前两步想要替韩雅风顺气，却在对上自己母亲略显惊诧的眼神时又止住了脚步，缓缓收紧了五指。
“咳……咳……”好不容易停下咳嗽韩雅风可怜巴巴的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元湛，低沉嘶哑的嗓音里带着丝丝的委屈。“太噎人了……”
能不能识趣点儿，帮忙找杯水？
韩雅风进来的时候已经注意到了，这冷宫非但空荡而且很孤寂，甚至连伺候的下人也没两个，这桌上仅有的一套茶具也是空空如也。她真的很难想象像殷贵妃那么骄傲的女人，是怎能忍受这一夕之间从云端摔到泥泞里的变故？
虽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可是如此的差别对待，换成别的女人早就疯了吧！
“贵妃娘娘火气可真大，这样对身体不好。嗯，门外那个红衣服的漂亮小姐姐，能不能麻烦你进来一下？”
微微一笑，韩雅风头也不抬的从提篮里拿出一盒早已经准备好的茶叶冲门外喊了一声，随即便有个身穿和荷红色宫装的小丫头低眉顺眼的走了进来。
茶叶是韩雅风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跟郑老头打赌炒出来的，这个时代还不流行泡茶，煮茶倒是当下的主流方式。可是韩雅风本就是个性情懒惰的人，曾经巴巴的等着元湛煮好一壶花茶等到口干舌燥之后，她便决定自己亲自试着炒茶叶。
元湛倒也没有阻止她胡闹，原本看着郑御医和自家小侍卫这一老一少隔三差五的斗个嘴打个赌什么的，于他而言也算是平淡生活的一味调剂，却没曾想到真的叫韩雅风给捣鼓出来了味道甘醇的‘茶叶’来。
比起新鲜煮好的花茶，那便又是另外一种滋味了。
等元湛收回思绪时，门外一直偷偷听墙角的红衣小宫女已经挪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小丫头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的机灵。
“小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韩雅风转眸，单手撑着自己的右脸唇角轻扬，饶有兴致的看着面前忽然红了一张俏脸的小丫头！
“奴，奴婢叫红鸾……”小丫头低垂着脑袋轻声细语，却又偷偷的掀起眼帘以极快的速度扫了一眼问着自己姓名的年轻侍卫。
她进宫已有年余，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前这个相貌俊秀的少年侍卫，这靠近了之后可比方才在门外偷偷看着更加俊美可爱。
“红鸾？”韩雅风微微挑眉，脸上漾起一抹优雅诱人的笑容。“名字美，人，更美……”
韩雅风语带轻佻，那叫红鸾的小丫头脸红的更加厉害。而后她便见眼前俊美的少年侍卫竟缓缓站起身，朝自己更加靠近了几分。
“漂亮的红鸾小姐姐，那能不能麻烦你帮忙取壶沸水过来，你看我这没水吃糕点，也怪噎人的不是？”
“这……是奴婢的疏忽，奴婢一直忙着就忘了给殿里续水，娘娘莫怪罪，奴婢现在就去取！”
小丫头一脸的恍然大悟，连忙做势冲殷贵妃施了个礼而后转身飞快的跑出了大殿。待她跑到门边的时候，却又一脸娇羞的迅速转过头来看了韩雅风，直到韩雅风冲她勾了唇角，红鸾这才笑眯眯的跑开了。
果然是红鸾星动，这姑娘当真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只可惜小小年纪就身处在皇宫这样的大染缸之中，过早的学会了见风使舵的本事。
皇宫里的女人，当真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韩侍卫好本事呀，本宫如今也使唤不动的人，韩侍也能这般轻易的打发了，本宫今日倒是长了见识了。”殷贵妃冷笑一声，本应温柔多情的眸子里此刻尽显阴鸷。
到如今，居然连一个小小的侍卫也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的湛儿，当真是TIAO教了个不得了的侍卫！
“多谢娘娘夸奖。”韩雅风眉梢轻挑，毫不谦虚的扬了扬手中的糕点冲殷贵妃笑的得意。
下一刻，殷贵妃的脸色便更加黑沉了几分。
眼见这屋子里的气氛剑拔弩张，元湛也忍不住凝重了神色。他张了张嘴仿佛欲言又止，却还没等他想好要怎样缓解这紧张的气氛时那叫红鸾的小丫头已经喜滋滋的端着一壶开水走进来。
“水，来了！”小丫头结结巴巴，羞涩的样子让人觉得更加的可爱了。
“谢谢你啊，红鸾小姐姐。”体贴的接过红鸾手中的水，韩雅风如沐春风的笑容让小丫头垂下了眸子似乎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奴婢去外面守着，有什么吩咐的话，娘娘便唤奴婢一声。”
感觉对面俊俏小侍卫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自己不放，红鸾匆匆的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脸红心胀的跑了。
无奈的撇了撇嘴，韩雅风冲明显有些愕然的元湛挤了挤眼睛。“殿下，帮忙泡个茶呗。”
“什么？”元湛明显没有反应过来。
见他呆呆愣愣的样子，韩雅风忍不住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真是孺子不可教，榆木脑袋不开窍。
到底是谁说的这位大魏皇子是第一聪明人，总是关键时刻掉链子他到底是脑子灵光在哪里？
“放肆！”殷贵妃一声怒吼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使唤我湛儿替你泡茶？区区一个卑贱奴才，胆敢这般的大不敬难道你就不怕掉脑袋吗？湛儿，若你还认我是你娘就立刻将这个混账东西拉出去就地正法，否则永远别再进我这宫门！”
“母妃息怒，雅风这孩子自小跟着五哥懒散惯了，他其实并没有恶意的，还请母妃不要见怪。”元湛连忙上前解释道，同时频频向韩雅风使眼色想叫他收敛一些。
“娘娘这可冤枉属下了，属下可是‘请’殿下帮忙泡个茶而不是使唤，属下的态度可是很诚恳的，谁让殿下泡茶可谓一绝，让人喝过后绝对不会忘。”
“好了雅风，不要再说了。”
“可是咱连茶叶都带来了，不喝上两杯多可惜呀，要不然我自己去泡？可是……”转身上前两步靠近元湛，韩雅风拼命眨着眼睛继续暗示，“属下泡的茶，殿下敢喝吗？”
她就是那种完全不懂茶道的人，有本事把雨前龙井泡成苦丁茶的味道，如果真的让她去泡茶的话，就简直是浪费了这‘稀有’的茶叶。
终于反应过来接收到自家小侍卫‘信号’的元湛，这才恍悟般的‘哦’了一声。“啊，是啊母妃，这茶叶是儿臣府上新得的香茗，儿臣专程给母妃送来请母妃品尝，若是泡坏了可就真是可惜了。”
“那殿下还不快去泡？哎，这初春的天气也真算是冷，才多长时间这水就又凉了。要不殿下，您拿着茶叶去御膳房泡？”
韩雅风索性将那装茶叶的盒子塞到了元湛的手中，而后将他朝门外推去。
“你不要太过火了！”元湛不放心的小声叮嘱。
他自然是明白韩雅风想要单独与母妃谈一谈，相处了这么大半个月，元湛对自家小侍卫的性子还是挺了解的，虽说平日里看上去总是玩世不恭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透彻。
有些事情，作为儿子的自己或许和母妃谈不拢，但若换上一个局外人指不定会达到预想之外的效果。
“放心吧，你娘的段位高的很！”满腔不耐烦的将元湛推出了门外，韩雅风暗自腹诽。
就殷贵妃这样的段位，难不成元湛还担心自己将他妈给怼死了吗？
那他也太看得起她了！
“你到底玩什么花招？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将我湛儿迷惑得任你摆布，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居心？”
看着那少年施施然的又坐到桌边旁若无人的吃起来，殷贵妃简直是气得快要原地爆炸了！
这么些年，即便是对于她，湛儿也没这么心甘情愿的听话过。可是这个来历不明的人，居然能让湛儿与他一起在自己面前明目张胆的作戏！
她殷家的希望，为什么会被个外人轻易操控？
“摆布？”韩雅风稀奇的挑眉，啃着糕点的动作微微一滞，然后她又笑了。“娘娘这话就说的严重了，不过与殿下兴趣相投无话不谈罢了。娘娘怎么能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给属下呢，这可是会让属下惶恐不安的。若是娘娘不用时时刻刻都摆出一副大家长的姿态对待殿下，属下相信殿下也能跟娘娘一样相处自然，畅所欲言。”
这女人真当所有人都跟她一样控制欲极强吗，好好的母子非得演化成利用的关系。她还真当自己是创世主了，想干嘛就干嘛。
“志趣相投无话不谈？真是可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身份！别吃了！！！”
或许是对面少年脸上的笑容格外刺眼，又或许是他的话触动了殷贵妃隐藏在内心深处的伤疤，她当即怒从中来，一巴掌拍掉了韩雅风手中的糕点。
香滑软糯的糕点骨碌碌滚在地上转了好几圈，终究停在了大殿的角落里。
韩雅风面不改色，甚至连唇角那抹优雅的弧度也不曾牵动半分。她缓缓起身，径直走到墙角边将那滚在地上的糕点捡了起来放在唇边吹了吹。
“贵妃娘娘可知道，就您拍飞的这块糕点值多少钱？”韩雅风唇微微勾起，她转身冲殷贵妃晃了晃手中还沾染了些许泥沙的糕点口气平淡的问道。
“哼！”
“这糕点呢，是因殿下查处了天舞醉坊一案皇上赏赐的，据说也是千里迢迢送至天都的进贡之品。普通的达官贵胄，就算是有钱也吃不上一颗。”韩雅风啧啧两声，满脸惋惜的摇了摇头。“据说就这么一块，就能在天都城正大街的商贸区买下一间口岸极好的铺子，能让普通的一家三口不愁吃喝一整年。”
将手中白白软软的糕点翻来覆去看了n遍，韩雅风还是不明白这玩意儿到底贵在哪里？其实吃上去口感和普通的糕点也没太大的差别，除了香一些甜一些糯一些，她真的不知道这东西到底哪里值得了一间铺子？
这玩意儿原来在历朝历代都有，这让韩雅风不得不想到21世纪的天价月饼，尼玛一盒就几百万普通人几辈子都赚不回来的呀。
这妥妥是人的消费观念的扭曲，以及人的攀比心的飙涨导致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殷贵妃冷声轻哼，索性甩了袖子在桌边坐了下来。
她倒算是了解了些这小子的本性，自己今日若不让他疯过，这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不肯离开。
“呵……”韩雅风微微垂眸，低沉嘶哑的笑声缓缓溢出唇瓣，然后她复又抬头直直的望着殷贵妃一字一顿。“娘娘，见过吃人吗？”
因贵妃猛然一震，对面少年的眼神太过于深邃，却仿佛又是空洞飘渺的，让人心生绝望。
他说，娘娘，你见过吃人吗？
“本宫在这皇宫里三十余年，什么吃人的勾当没有见过！”皇宫里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岂是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够体会到的？
韩雅风又是一阵轻笑，早已经干哑的嗓子再也憋不住一阵轻咳。
空荡的冷宫里，一时间竟只听得见道极力隐忍的闷咳声在两人的头顶回荡不去。
“我说的吃人，和娘娘说的可不是一回事。娘娘可曾亲眼见到过，人吃人的场面？”她低头捏着手中的半块儿糕点，仿佛是把玩着什么好玩的玩意就是舍不得下肚。
冷宫本就空旷无际，彼时这里只有她们两人相对而坐，一个怒目而对面容不善，一个垂首扬唇笑而不语，大殿里的温度仿佛是瞬间降了几分。
殷贵妃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神色未变，浑身的气势却瞬间不同的少年。
“天灾人祸、赋税徭役，老百姓连年辛苦却总是一场欢喜一场空。运气好的时候勉强度日，运气不好，遇到一把上火或是一场洪水，便注定了颗粒无收的下场。每年饥荒饿死多少人，每年干旱又会收走多少条无辜的生命？娘娘您见过，饿殍遍野伏尸满地的场景吗？”缓缓放下手中的糕点，韩雅风手肘撑在桌面一寸一寸的靠近殷贵妃。“天灾让大地寸草不生，让百姓一年到头的辛苦白忙，人祸，却是让百姓的雪上加霜！别说粮食，就连草皮树根，那些幸存下来的蛇虫鼠蚁也被抓光充饥，直到他们再也找不到一条蛇，一只蟑螂跟一块草皮。直到最后，求生的欲望蒙蔽了人的良心，想要活下去的人，冲自己的亲人朋友举起了锄头，良善不忍的，终究会成为别人裹腹的食物。”
韩雅风唇角的笑容变得有些诡谲，那双素日里总是带笑的眸子里星星点点闪烁，看上去格外的异样、阴森。
“都说虎毒不食子，老百姓只得将自己的孩子与别人交换，换子而食，这样，仿佛自己的心里就好受一些，就能减轻一些罪恶感。荒山遍野，森森白骨无人掩埋。四下皆是充斥着腐烂的味道，爬满了蚊虫苍蝇无人在意。”
“你别说了……”殷贵妃觉得自己的胃都有些翻腾，她脸色苍白的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自己与对面少年的距离，似乎这样就减轻几分心中的恐惧。
“娘娘受惊了……”长叹一声，韩雅风仿佛是从梦中醒来了般坐直了身子微微一笑。
而后，她恢复了素日里的吊儿郎当。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第 2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