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尘埃落定》疏疏月光

7、第 7 章

　　沈默也久久地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沈默打破了沉默问钟诺道：“钟小姐今天既然来找我，显然说明钟小姐现在已经后悔了。既然钟小姐早就后悔当初的分手，那钟小姐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想起来挽回呢？要知道赵宪平现在已经和我结婚了。”

　　钟诺听了苦笑地说道：“有些事情不撞得头破血流，谁又会想得到回头呢？当年在国内我也算满身光环了吧？可是谁又能知道这满身光环的背后有多少是真实的，又有多少是虚幻呢？

　　别人夸我天资聪颖，夸得久了竟然连我自己都相信了。被赞美蒙蔽了双眼的我，竟然不知道有多少赞美是给我的，多少赞美是给我背后我的家庭的。我的家庭情况你知道的吧？”钟诺问。

　　沈默点了点头。

　　“我申请去法国国立舞蹈学院进修被录取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幸运。可是当我离开了庇护自己的家庭，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来到异国他乡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自以为的天才到了国外才发现自己和别人并没什么不同。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很用功了，可到了国外发现别人更加努力更加用功。更何况在那些外国人的眼中，我和他们是一样的，甚至以当年我们国家在国际上的实力来说，我还不如他们。什么家庭关系，什么社会地位，外国人可不讲究这一套，他们只认实力。”

　　听到这里，沈默身有同感地点了点头。她和欧文的友谊是怎么来的，她是怎么在国外站住脚的，实力作证!

　　“刚来到国外，生活上从未吃过苦的我严重地水土不服。在国内时好好的饭菜不吃，去吃什么西餐，外国料理，可是现在天天让我吃西餐，我却想白米饭红烧肉想得偷偷直哭。

　　心里想得狠了，从未做过饭的我买来材料试着自己做，却怎么也做不出想像中的那种味道来，连煮个白米饭的味道都觉得不对。

　　练舞受了伤生了病，没人照顾，也没人心疼，你知道吗？那时的我特别的想家，有一次我连行李都收拾好了，但是一想到妈妈那张失望的脸，想到和宪平的分歧，我不能让妈妈和宪平看不起我，我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慢慢地我逐渐适应了国外的生活，外部环境的不适我能克服，可是无尽的寂寞和空虚能把我逼疯，尤其是受伤或生病的时候。意识到和宪平真的分手后，我便又找了男朋友，男朋友是法国人，可中西方文化的差异，对感情和婚姻看法的不同，我们很快分了手。这些年我又陆陆续续交了几个男朋友，恋爱到最后全部都不了了之，接连遭遇到挫折的我突然意识到我究竟错过了什么，当初为了一时之气，我竟然把我最好的爱情给弄丢了。

　　宪平为人虽然严谨，从来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绝不是小气之人。都怪我被虚幻的东西给迷了眼，看不清现实。如果当初的我不那么虚荣，学成回国后和宪平一起奋斗，今天的我应该是很幸福的吧？只可惜这个道理我明白得太晚了。”最后一句钟诺自言自语般地低语。

　　“既然你知道已经晚了，那你来找我有什么用？你能看到的宪平的好我同样也能看到，这么好的丈夫我为什么要让给别人？”沈默不解地问。

　　“我之所以来找你就是因为我了解宪平这个人，宪平这人的责任感一向很重。他既然娶了你就不会和你离婚的，哪怕他并不爱你。

　　可是沈默，没有爱情的婚姻你想要吗？在我找你之前，你大概根本就不知道宪平跟我还有过这样一段情吧？宪平虽然话不多，但是他是个重情的人。

　　我打听过了，当初我和他分手对他的打击挺大，所以到你之前他一直都没找女朋友。我还听别人说，他曾偷偷地去法国看过我，只不过看到我有男朋友了，所以他没有出现，而是悄悄回了国。

　　他之所以和你相亲并不是出自于他的本心，而是经不住家里的压力。你的情况又很特别，因为你的父母是受人尊敬的爱国学者，领域专家，没有人会不给他们面子。听说他们的追悼会上连国家领导人都来了，所以做为他们的女儿，就算你平平常常，也没有人会轻忽慢怠你，宪平也不例外。

　　宪平既然答应了与你相亲，那你们两人的婚事就成功了十之七八。后来你的父母出了事，于道义上他也不能弃你于不顾，他以你未婚夫的名义替你做了所有的事，将你和他的关系置于在众人面前。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除了娶你又有什么选择呢？”钟诺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钟诺一席话仿若一道闪电般击中了沈默，面对着钟诺的陈述她感到一时词穷。

　　无聊的时候她也曾经想过赵宪平当初为什么突然向她求婚，也猜想过赵宪平可能是对她心存不忍，每当想到这个可能时她都赶紧抛开这个念头，不敢继续深究下去。她爱赵宪平，不敢接受任何一种不好的可能。

　　而如今钟诺字字见血的一番话揭开了她所有的自欺欺人，仿佛将她完完全全地置于阳光之下，无法伪装，无所遁形。

　　沈默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发现自己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钟诺见状继续说道：“沈默，我不也想伤害你，虽然我爱宪平，我也有我的道德底线。如果你和宪平是因为爱情而结合，那么就算我现在再爱他，我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可现实是你们的婚姻根本不是为了爱情，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对宪平很不公平？你不觉得你这是用道德绑架了他的婚姻？”

　　“就算被你全说中，就算赵宪平他是不爱我，可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爱你？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赵宪平？”沈默挺直了脊背不肯服输地问。

　　“我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我在赌，我赌沈教授夫妇的女儿应该有着自己的骄傲与自尊，不会接受一桩施舍来的婚姻。我不会去找宪平，是因为我知道找他根本就没用。

　　赵宪平是一个责任感很强的人，他既然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到底，除非是你主动离开他，否则的话他就算不爱你他也不会离开你。沈默，我赌你一旦知道真相后一定会离开他的。

　　至于宪平还爱不爱我，你相不相信女人的第六感？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的心里依然有我，你手上的婚戒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手上的婚戒是Tiffany的吧？能不能告诉我挑选这款戒指是你的眼光还是宪平？以我对宪平的了解，他这样的人是不会对珠宝感兴趣的吧？记得我曾经举着手中的杂志对宪平宣布，将来他娶我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带着Tiffany来求婚。

　　如果这是沈默你的眼光，我只能说沈默你跟我还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我们挑珠宝找男人的眼光还真是一样。怎么样？沈默，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想？”钟诺问。

　　“我怎样想我想我没必要向钟小姐你汇报吧，我们不是朋友。不管我是要继续我的婚姻还是离开宪平，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与钟小姐无关。如今宪平出差，等他回来我们自己会解决我们的事的，不需要钟小姐操心。”

　　听了沈默不客气的一番话，钟诺不但没有动怒，反而神情古怪地问道：“出差？赵宪平跟你说他出差？”说完她古怪地笑了笑，伸手从包里掏出了两张门票放在沈默的面前，说道：“这是我演出的门票，沈小姐的朋友不是远道而来看望沈小姐吗？沈小姐想没想好怎么招待？

　　你们晚上有什么节目吗？如果没有我替沈小姐想好了，招待他去看我的演出怎么样？只是看演出的时候沈小姐不妨去最前面的座位去转转，说不上会有意外之喜呢！”钟诺说完便招来服务生，把钱递给了服务生，说了声这是我和这位小姐的，不用找了，然后拎着包飘然离开。

　　望着钟诺离开的背影，她刚刚那句“说不定有意外之喜”和早晨公司里晓白“我看见姐夫了”这两句话不停地在沈默脑中交替重复着，沈默觉得体内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空，自己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呆呆地坐在那儿，直到欧文来到她面前。

　　欧文呼唤了沈默一声，沈默没有反应。欧文没有办法，只能用手碰了碰沈默，才让沈默回过神来。欧文收回了手担心地问：“艾米，你们谈得怎么样？你的脸色很难看，要不要去看医生？”

　　沈默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随后用手扶着欧文的胳膊用力地站了起来，把钟诺给的票塞进了包里，拎起包一言不发地向外走。欧文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只能紧紧地跟在了沈默身后。

　　沈默出了咖啡厅的门向车子走去，刚走了几步，只觉得眼前一黑，一头向地面栽去。幸而欧文上次已经有了一次经验，正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紧张地注意着她，一见不对便一把扶住了她，随后用一只手臂搂住她，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脸，轻轻地唤着她。

　　过了一会儿沈默清醒了过来，环视了下四周，意识回笼，虚弱地开口道：“欧文，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不行，”欧文坚决地反对道：“亲爱的，你现在这种情形不能开车，很危险。还有，你现在必须去医院，你浑身都在冒冷汗。”

　　说着，不顾沈默的反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把沈默塞上车后座，然后自己也上了车，用手轻轻地揽过沈默让沈默靠在他身上后，对司机用他蹩脚的汉语说道：“我朋友生病了，我们需要去医院。”

　　司机见他一个外国人也说不清楚要到哪家医院，想到协和医院就在附近，那里有涉外门诊，于是油门一踩，向医院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