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鸦慕青门》半匣铃铛

6、梦回魂迁 一

　　除了当妈的许晴，其他大人都没有特别注意霍锦西。因为霍锦年被抱走了，许晴正好可以安心吃饭。见霍锦西的饭碗只有饭没有菜，还给她夹了一筷子蔬菜，不过霍锦西看着不喜欢，并没有动筷子，不过许晴却敲了敲她的碗，示意她不能挑食。

　　霍锦西就当没看见。

　　霍正方并不管她们娘俩的互动，他轻轻地敲了敲桌子再次强调了一遍刚才的话，仍然坚持霍家要过去吊唁。

　　霍锦西对过继给姑奶奶的大姑妈印象并不深，接触的也不是很多，只是知道她是几个姑妈中最像已经过世的奶奶的，长得像，脾气也像。大概是因为这样，爷爷霍正方一直对这个大姑妈很愧疚，就算是不常走动，也总是会提提她。

　　只为了霍锦西这个大姑妈不要恨他。

　　不过，生恩大还是养恩大一直都是古往今来很多人都解不开的难题，尽管有时候霍美仁不计较什么，兄弟姐妹几个在言谈之中还是会不经意的形成一种无形的隔膜，毕竟不是一起长大的。再加上本来就已经送给别人家养了，她也不好一直跑过来本家这里，所以家里小一辈的孩子跟她的接触不是很多。

　　对于她的名字，就更加知之甚少了。

　　“这事是姑妈说的，妹夫家里又没有人报丧，我们不好直接过去吧？”沉默了一会儿的老大霍云廷犹豫了一下，然后看了眼霍云林，继续说，“本来也走动的少。”

　　“我们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去了又有什么关系！你姑妈既然特地打了电话过来，你们几个又是亲兄妹，怎么就不能过去给她撑撑场子？”霍正方打断儿子的话，又转向了在给霍云廷打眼色的霍云林，对他说，“你大姐平时跟你最亲，老大不去的话，你明天去走一趟。”

　　霍云林听完，表情有些犹豫：“姐夫那头会不会说什么？”

　　毕竟是没有报丧，一般主家不通知的话，就算相熟也很少有人主动参加这种白事。这就跟熟人结婚却没有给人发请帖一样，没有人会主动过去的，红白喜事都是这样，都是有规矩在的。

　　“姐夫要是想到了我们，自然就会打电话给生产队找我，可是他没有打过来。”霍云林为难，“不行我明天打个电话问一声？”

　　“这种事情怎么好问？”
　　果然，这么一说，霍正方脸色也有点难看了。

　　霍云廷两兄弟互相对视一眼，露出有些莫可奈何的表情。

　　“我不管，你姑妈没有孩子，现在你姐姐就只有你们这些兄弟了，到时候葬礼一看我们霍家一个人都不去，你姐姐怎么办啊！不行，你们明天无论如何都要去吊唁！”

　　“这……”大伯皱起了眉头，“这样子不太好吧？”

　　霍锦西悄悄抬头看了眼几个男人的表情，在心里吁了口气。

　　城里和乡下的差别不止让他们这一辈的关系淡了一些，在语言和习惯上也有很大的差别。她记得那个姑妈因为生长在城里，说一口纯正的官话，穿的也是身上很少看到的衣服，说话的嗓门很大，职业好像是个老师，但是奇怪的是霍锦西不止一次的看到过她当着自己的面抽烟——虽然没法律规定老师不能抽烟，可是女老师抽烟……霍锦西表示她有点接受不了。

　　他们接触的真的很少，几乎屈指可数，印象中小时候好像见得多些，后来爷爷过世后没有请她过来，所以关系淡了两年，一直到最小的姑妈霍美华结婚的时候，才见过那么一次。

　　那个时候因为霍锦西已经成年，记的事懂的事也多了起来，所以才对这个姑妈有更深的印象。她记得那个姑妈脾气有些古怪，酒席前吃饭的时候，霍锦西当着她的面叫霍美银“大姑妈”的时候，姑妈霍美银还很快的打了她一下，眼神示意“正牌大姑妈”在场，让她不要乱说话。

　　其实她很想说，她自己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反而是姑妈拍她的时候，她看到美仁姑妈的眉头挑了一下，之后好像说了一些什么话，不过霍锦西没有记住，只是暗暗记住尽量避开这个忌讳。

　　这么一想，霍锦西其实也有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走了个神漏听了好多，等霍锦西回神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碗里的饭已经被她扒完了，而她爸也刚好做了结论：“你别操心了，明天我和老大一起去还不行吗。”

　　“嗯，去吧。鸡、鱼、肉还有水果直接在那边的菜场买就行了，记住三个、五个都行，一定要逢单。被面直接带过去，草纸你们坐车去的时候，在老刘家那边买点。”霍正方说着，伸手敲了一下霍锦西的碗口，“吃饱了就把空碗放下来，不够就让你妈给你添饭。”

　　“……我要喝汤。”霍锦西淡定地盛了一碗汤，抬眼看了看其他几个大人，具是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锦西怎么怪怪的？”霍云廷审视的看着侄女儿，奇怪的问道。

　　“我倒是觉得活泼多了，”她爸霍云林看了眼埋着头的女儿，脸上的表情倒是有些欣慰，“以前三拳也打不出一个闷屁来。”

　　“……”霍锦西瞪了眼自家的老爸一眼。

　　“活泼？我看是更闷了。”一边的大伯居然一反常态，拿起自己面前的碗学着霍锦西刚刚捧着饭碗望天。

　　霍锦西默默地打了一个饱嗝。她敢瞪她爸，却不敢瞪一向严肃的大伯，于是幽怨地看了大伯，继续小口喝汤磨蹭时间。一旁的大伯母刘芳噗嗤一声，笑着赞同小叔霍云林，“是看着活泼一点了，以前还不肯喊人怕生得很，一吃过饭就躲到房间里去了。”

　　说着，还把刚才欺负霍锦年的事情给说了出来，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完全看不出来刚才发生过不愉快。

　　几个大人这么笑了一会儿后，刘芳突然提起姚华的事情来，因为白天霍锦西落水的时候，霍云廷正在工作不在家，刘芳刚好又去接两个孩子放学，所以她落水的事情还是姚华跑过去说才知道的。

　　刘芳起了个头就没有再说话，而是看了看其他几个大人。

　　三个男人一时都很沉默，不同的是，霍正方和霍云廷倒是很有默契的同时去看霍云林，而后者神色有些尴尬和为难地看了一眼自家老婆许晴。

　　几人顺着他的视线也去看许晴，却见她头一低错开霍云林的视线，沉默的收拾起碗筷来，一时间几个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霍锦西死死扣住碗不让她妈给收走，决定赖着看戏，可她妈估计是因为有女儿在场有些难堪，直接不由分说就把碗给收走了。

　　刘芳并不美那么简单粗暴，她摸了摸霍锦西的脑袋道：“锦西乖，你去房间里和哥哥姐姐他们玩去吧。”

　　“……”霍锦西看着刘芳点了点头，一脸乖巧地下了板凳，跑进了房间里。

　　霍锦西家和大伯家是兄弟姊妹中靠得最近的两家，又因为霍正方就住在一个地方，所以接触的最多。不过，他们这一辈的几个堂亲中，小时候的霍锦西跟这个堂姐的接触的却并不多，因为霍锦蓉比霍锦西大整整一轮生肖，根本玩不到一块儿去。

　　但就算这样，堂姐对他们几个弟弟妹妹却好得没话说，霍锦西记得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因为堂姐霍锦蓉已经开始工作，还收到过堂姐偷偷塞给自己的钱，虽然都是十几二十块的，不过对于那个的时候的她已经很不错了。

　　也依稀记得小时候，她还偷偷的玩过堂姐的指甲油，红色的，不用来涂指甲，却最喜欢在眉心一点。有次刚好碰到堂姐回来，慌慌张张的她还点歪了，结果洗得额头都揉出火来了才算洗干净。

　　看着眼前的这个堂姐，霍锦西忍不住露出一个怀念的表情。十六岁的五官已经定型，虽然没有后来化着淡妆神色从容的样子，但这个时候的霍锦蓉已经出落的很漂亮了。

　　霍锦西看着霍锦蓉走神，头又被人拍了一下，她想也不想地回头瞪霍锦城，结果只看到对方的下巴。她也不气馁，拉过一边的凳子就爬了上去，低头瞪着霍锦城不说话。

　　结果差点被霍锦城从凳子上拽翻下来。

　　又郁闷了一下的霍锦西决定不理他，回头就抱住了霍锦蓉的大腿，撒起了娇来：“姐姐~”

　　“咦~~知道告状呢！”霍锦城有些鄙视地看了她一眼。

　　霍锦西却步理他，继续抱着大腿仰视霍锦蓉，见对方一脸温柔地揉了揉自己的头顶，这才一派天真的开头问她：“姐姐，姚华是谁啊？”

　　霍锦西的大堂姐霍锦蓉，是个美人，而且是个很温柔的美人。
　　如果要用词语形容：温柔善良、蕙质兰心，大抵如此。

　　有些人性格都是天生的，而她堂姐也在其列。所以当霍锦西一派天真对这个目前实际年龄比她小十二岁的堂姐表示求知欲的时候，霍锦蓉会很有耐心的回答：“她是我爸的表妹，一起长大的。”

　　“哦~~”这和她妈告诉她的不太一样，霍锦西作了悟状。

　　“也是你爸爸的！”霍锦城在身后吐槽了一声，“什么表妹，我听村上那些大妈说，她妈和爷爷是同姓本家，但是根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不过带点故。”

　　“那也是表妹。”不同于对霍锦西的温柔，语气有些生硬的霍锦蓉抬头看着弟弟道，“是表妹就是表妹，你见到人是要喊声表姑的。”

　　霍锦西在一边听得认真，就希望霍锦城能多提供点讯息出来。

　　“嗯，”一边的霍锦城这次倒是没有反驳，“妈说了，除了表妹，她也别想干嘛了。”

　　额，好像他们家对姚华的意见也挺大的。霍锦西想到了今天一点就着的万芳，也是对姚华意见很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