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七章 沉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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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下午，相传河阳城城外突然来了几名匪盗，闯进民宅强取钱财，这几名匪盗十分凶残，打伤了几名普通百姓，又在逃走时杀死了山海苑掌柜，也是不凑巧，几名匪盗出城时正好被回城的山海苑掌柜撞见，不然就不会有此祸事了。
河阳城内尽是一片叹息扼腕之声，这山海苑掌柜性情良善，平日里也对城内的老百姓多有帮助，哪知道就这样没了？可惜啊，实在可惜。
听说张掌柜的丧礼，君泷坊出了不少力，两家一直有着生意往来，想必也念着张掌柜往日的情谊吧。然则张掌柜膝下无儿无女，山海苑一时成了无主之人，最后也是君泷坊的沈老板出面，说是山海苑有着她一半的份额，对山海苑的继承者有决定权，这话说得挺奇怪，全是他们没听过的词，但大致意思也明白，就是她能决定山海苑下一个老板是谁呗。
最后还是由一个在山海苑做了好几年的小子当了掌柜，也姓张，张掌柜生前对他也颇有照顾，出殡的那日，这张小哥披麻戴孝，一路流着眼泪，十分惹人唏嘘，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而此时，君泷坊还是迎来了陆雪琪，李进早早地等在铺面内，待陆雪琪一到，便走上去将白色言字布偶递了上去，神色如常，只是眼底到底有几分急切和期待，“陆姑娘，这是你的布偶。”
陆雪琪接过来，看得出君泷坊的绣娘的确用心，这道横贯全身的疤痕绣成一只竹节的模样，两片青叶自顶端向两侧展开，环住布偶的圆脑袋，不会让人觉得难看，而多了一分清雅挺拔的意味，只是和这软绵绵的布偶配起来有几分滑稽。
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收进怀里，对李进说道：“谢谢。”
李进一个大男人挠了挠头，面色稍红，故作镇定道：“应该的，应该的。”
待陆雪琪走进内堂后，李进才展开一个笑容，对美好的事物和人每个人都有一份隐秘、难与人言的心思，即便没有可能，但能见到陆雪琪这样的美人、还能和她说上话，并且听到一句“谢谢”，人生怎么也算是圆满了！
李进摸着光洁的下巴，露出满意的笑容。
陆雪琪和昨天一样穿过内堂，来到后院第一处院子，不过今日这里却站了一个穿着粉红衣衫的婢女，容貌周正，脸庞十分干净，姿色妍丽，她见陆雪琪走出内堂，便迎了上去，微微俯身，先是唤道：“陆姑娘。”
然后便起身，面上温温柔柔地含着一分笑意，说道：“陆姑娘，我叫阿绘，掌柜的命我在此等候，说是姑娘来了直接带姑娘去饭厅。”
陆雪琪来得早，恰巧又是早膳时分，她淡淡地点了点头，道：“麻烦了。”
阿绘柔柔一笑，侧身引路，“姑娘，请。”
沈鸾衣百无聊赖地坐在饭桌前，右手撑着下巴，衣袖滑落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臂，左手搭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姿态十分随意、悠闲，她在等人。
待得阿绘带着陆雪琪出现时，沈鸾衣眼前一亮，直起身子，一改懒慢的态度，朝陆雪琪招手，“雪琪，快，过来坐。”
陆雪琪脚步一顿，显然对沈鸾衣突然其来的亲密不太适应，这好像是沈鸾衣第一次叫她名字，以前都是陆姑娘陆姑娘的，虽然沈鸾衣这个娇艳的女人一向散漫，但她还未收到过如此热情的招呼，但陆雪琪很快镇定下来，她看了一眼厅内，却见只有沈鸾衣一人。
沈鸾衣见她四处望了一眼，便主动说道：“亦言此时还在房中，昨日没有休息好，估计还睡着呢，等我们用过饭，她也就醒了。”
阿绘在沈鸾衣招手的时候就已经行过礼退了出去，陆雪琪点了点头，表示知晓，这才走过去，坐在沈鸾衣对面，将天琊放在一旁，抬眸看向沈鸾衣，“沈掌柜，你特意等我，是不是有话要说？”
“雪琪果然聪明，”沈鸾衣笑起来，她说道：“不过，以我二人的关系，直接唤我名字即可，不用如此生分。”
陆雪琪看着沈鸾衣，眼神有些难以言喻，若不是江亦言，她和沈鸾衣也就是点头之交，更何况她还记得沈鸾衣曾因为亦言对她怀有敌意，上次来她可没这么热情，不过陆雪琪直接承下了这份热情，“如此，鸾衣，你找我是否是有关亦言的事。”
“你说是就是吧，”沈鸾衣笑道，“我想了一下，山海苑确实不方便，我已经让人专门腾出一间屋子，从今日起你就搬过来吧。”
陆雪琪微微皱眉，心底一动，她抬眸看向沈鸾衣，问道：“亦言那边……”
沈鸾衣摆了摆手，“你就别管她了，如今你是我的朋友，我请我的朋友在我的地方小住些时日，她管不着的。”
陆雪琪仍旧心有疑虑，“为何如此突然？”上次谈及此事时沈鸾衣并未强留她，怎么就两日时间就要求她住过来？
“莫不是亦言出了什么事？”
别说，警惕性还挺高，沈鸾衣微微眯眼，略过陆雪琪皱着的眉头，道：“你和亦言一直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虽然亦言决定的事我不便多说，但短时间内她肯定不会跟你走的，这两日我看她精神不是很好，便想着你过来同住或许会好些。”
“雪琪，我希望你不要放弃亦言。”
沈鸾衣看着陆雪琪，神色极其认真，这是她的真心话，因为沈鸾衣知道，江亦言需要陆雪琪，将陆雪琪和江亦言绑在一起，这是她为江亦言考虑的私心。再说，陆雪琪也不见得没有意愿，正因为看出来一些端倪，沈鸾衣才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放弃？何来放弃一说？
陆雪琪回望着沈鸾衣的目光，压下心底的疑虑，这的确是一个机会，她回道：“好，我答应你。”
见她应下，沈鸾衣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说道：“上次的话，还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上次？陆雪琪思忖半晌，莫不是……她轻轻皱眉，没有过多讨论这个话题，只道：“我知道了，鸾衣，谢谢你。”
沈鸾衣眉角一挑，似乎有些意外，“就这样？”
陆雪琪颔首，应道：“就这样。”
用完饭后，阿绘又出现在饭厅，在沈鸾衣的吩咐下将她带去特意准备的房间，正好在江亦言那进院子的前面，之前也是客屋来着，一直没人住，正好派上用场。
阿绘脸上挂着笑，一边领路，心里却是不停地疑惑，这位陆姑娘看着面生，连着两天过来倒像是蹭饭的，如今直接住下来，怕是以后都要自己伺候了，也不知掌柜的是怎么想的，莫不是和那位有关系。
沈鸾衣虽然吩咐阿绘替陆雪琪收拾房间，并且负责陆雪琪以后的起居，但却没有说明陆雪琪到底是什么人，只让好生招待，并未提及其他。
阿绘走在前面替陆雪琪打开门，声音温柔，“陆姑娘，请。”
陆雪琪走上台阶，在阿绘身边停了一下，说道：“阿绘姑娘，我这里没什么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阿绘神色不变，只微微俯身，应道：“那姑娘自便，我就先走了。”
阿绘走后，陆雪琪并未直接进房间，而是转道去了后面江亦言的房间，她站在门前轻轻叩门，没一会儿里面便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来了！”
江亦言一打开门便看见陆雪琪清丽无双的面容，带着特有的清冷味道，站在她的面前，她一下子愣住了，她还以为是沈鸾衣呢。
陆雪琪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有时间陪我出去走走吗？”
河阳城街上很热闹，街道两旁的小贩和商家和往常一样做着生意，只是眼睛时不时瞟向人群中缓步行走的两位女子，她们只是随意地在街上看来看去，似乎对这些叫卖的商品没有多大的兴趣。
江亦言走在陆雪琪右手边，偶尔看上身边的人一眼，再别开头，骨子里忽然带出一抹羞涩和不安，就好像之前那几年的相处从未存在过，但这些情绪都被她压了下去，所以显得有些冷漠。
远处有几个小孩在嬉戏玩闹，笑声在嘈杂的街道上也十分清亮，江亦言看了过去，目光有些许茫然和空洞，脚步也不自觉停了下来，待得她回过神却见陆雪琪就在她身前两三步，正驻足回首望她，江亦言蓦然惊醒，她握紧拳头，走了上去。
陆雪琪穿过街巷，从一条小路直走到了城外的堤岸上，江亦言跟着她，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感觉一两天不见，师姐好像已经把河阳城逛熟了？
见江亦言没有跟上，陆雪琪转头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江亦言摇了摇头，道：“没事，师姐。”
陆雪琪点了点头，待江亦言快步走上来，又望了她一眼，这才转过身慢悠悠地朝前走着，江亦言跟着她踱步，气氛一时陷入寂静中，耳畔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还有河水淌过的哗啦声，两人难得地享受着这片刻的寂静，彼此都没有说话。
她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了，这不过月余时间，就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不过这次是陆雪琪首先打破沉默，低声问道：“那只鸟，戟鸟，今天怎么没有跟着你？”
江亦言手指蹭了蹭腰间的玉佩，回道：“也许是在玄火鉴中待得太久，出去游玩了吧。”
陆雪琪点了点头，又问道：“玄火鉴是焚香谷的圣物，你打算怎么处置？”
江亦言还以为她会接着戟鸟问下去，未曾想又问到了玄火鉴，她沉吟半晌，才说道：“玄火鉴在我手上一日，就自有它的用处，我暂时……”她顿了一下，老实说道：“并不想归还。”
陆雪琪看了远处的高山一眼，道：“如此，那便不要让别人知道玄火鉴在哪里。”
那日李洵和燕虹已经得见玄火鉴，虽然后来两人离开了，也并没有再派人来交涉，但如果那日的灰袍人就是焚香谷的人……就说明三大正道之首中的焚香谷可能并不像世人眼中的那般正直和崇高。
那也说明还有更大的危险在等着她们。
“师姐，”江亦言低低叫了她一声，“你会告诉师父吗？”
陆雪琪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江亦言，对方澄澈的眸子中多了几分复杂，一向清秀的脸也显得有些沉重，倒没了往日的挺拔端秀，带着点颓废的味道，陆雪琪眼中闪过一抹复杂，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师父的。”
江亦言对上陆雪琪沉静的眸子，一时有些恍惚，好像之前的事从未发生过，师姐还是她的师姐，只要她上前一步就能够触摸到的存在，只是……她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陆雪琪背负的青伞上，不自觉问道：“师姐，这伞是……“
陆雪琪顺着她的目光向后看了一眼，心中了然，她轻声回道：“是前两日上街买的，也许会用得着。”
江亦言愣了一下，呐呐地回道：“哦……”
陆雪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想看一下吗？”
江亦言抬头，“啊？”
陆雪琪伸手抽出伞，递给她，江亦言下意识接过，她看了陆雪琪一眼，在对方注视地目光中将伞撑开，青伞以竹为骨，伞面画着几片竹叶，看起来十分漂亮，而这把伞的青色也是比较柔和的淡青色，配合着勾勒的竹叶，非常好看，只是江亦言有些好奇陆雪琪为什么会买一把青色的伞，印象中师姐好像没有特别喜欢青色。
江亦言夸赞道：“很好看。”
陆雪琪点了点头，她的目光从伞面移到江亦言专注的侧脸上，因为望着伞面，江亦言微抬着头，修长的脖颈扬起漂亮的弧度，耳旁的发落在身后，露出小巧晶莹的耳朵，她的耳垂看起来似乎要比其他女子更厚一些，听老一辈的人说，耳垂大的人福气也大。
在她们身边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清澈河水，陆雪琪看着江亦言，山水中，江亦言一身白衣，手执青伞，明明是寻常的画面，陆雪琪却移不开目光，她仿佛听见了自己心底一种名为喜悦的声音，因江亦言而欢喜，陆雪琪的目光在江亦言看不见的地方柔和几分。
江亦言合起青伞，转头看向陆雪琪，对方的目光一如既往地沉静，清丽绝美的面容总让人移不开目光，她将青伞还给陆雪琪，问道：“师姐为何选了这样一把伞？”
陆雪琪接过，将青伞再次负在身后，和天琊一起，她对上江亦言好奇的目光，道：“因为这把伞很配你。”
在她眼里，江亦言就如竹一般，随风飘摇，却又挺拔屹立。
江亦言再次愣住，呆呆的有点反应不过来，师姐买了一把很配她的伞？她捏着玉佩，道：“师姐怎么会觉得这把伞很配我，这不是一把竹伞吗？”
陆雪琪“嗯”了一声，“正因为它是竹伞。”
江亦言“哦”了一声，师姐觉得她像竹子吗？可是她不觉得像啊，怎么可能像竹子，要知道古人描述青竹都是什么啥坚贞不屈，她可不像。
陆雪琪见她没懂，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她转身继续前行，江亦言自觉跟上，两人就这样沿着江边直走到河阳城远处才又一道返回，回程的路上，江亦言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姐，你不回小竹峰吗？或者……去流波山找师父？”
看得出江亦言想让她离开，只是陆雪琪并不准备让她如愿，“既然你还唤我一声师姐，那自然就还是我的师妹，如果要回小竹峰或者去流波山，难道不应该你我二人同行吗？”
除非，江亦言不想认她这个师姐。
对此，江亦言沉默了，她走在陆雪琪身边，眸光变换几许，终是没有再提及此事。
那日两人游玩过后，江亦言回到君泷坊再次开启了静修模式，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不允许有人打扰，有事也是直接到沈鸾衣房里商量，商量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一些必要的准备。
阿绘依旧负责陆雪琪的饮食起居，但大多时候陆雪琪也是一个人修炼，要照顾的地方并不多，陆雪琪和江亦言虽然住在前后院，但很少见面，尤其是在江亦言刻意为之下，那就更少了。
陆雪琪早就料到了这样的局面，她对江亦言和沈鸾衣在谋划些什么也有一些猜测，但她并不着急，而是慢了下来，那日江亦言并没有反驳她的话，证明江亦言还是认她这个师姐的，那么她就有机会让江亦言重新回到小竹峰。
这段时间，陆雪琪走过了河阳城的许多商家、店面，去的最频繁的还是君泷坊铺上，李进是又高兴又煎熬，能见着陆雪琪自然是高兴的，但对方偶尔还给他出难题，问一些诸如君泷坊什么时候开张的、沈老板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君泷坊还有没有其他的老板、认不认识那位姓江又与沈老板私交甚笃的姑娘……
李进第一次觉得，和美人相处的确是一种折磨。
张中成的丧礼过后，君泷坊就更加安静了。
唯一不安静的是沈鸾衣，她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想要撮合陆雪琪和江亦言，偏偏江亦言不给她机会，而陆雪琪现在似乎也并不想知道江亦言曾经隐瞒的一切，离暮看不下去，就劝她顺其自然，沈鸾衣也就放弃了。
两个人都不积极，她也没法子。
倒是另外要做的一些准备要费不少的心思，不过只要离暮在身边，沈鸾衣累了有个依靠的怀抱，不管怎样都觉得满足。
就这样过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君泷坊外放的探子传回消息，东海流波山围剿魔教之事已经结束，青云门等人已经在回程的路上，过不了几日就到河阳城了。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第七十七章 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