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守[诛仙]》萧喵啊喵

140、第一百三十九章 桃花盛开

　　小竹峰，竹居。
　　文敏站在门外叩门，然后推开走了进去，水月站在窗前，回过头。
　　文敏站定，道：“师父，雪琪来信了，她在回青云山的路上，过几日就到了。”
　　水月闻言，神色一动，“也是时候该回来了，之前掌门师兄派出去探查兽妖踪迹的弟子回来了吗？”
　　“也已经在路上了，据说他们这次收获不少，魔教居于西南，这次损伤很大，合欢派三妙仙子、万毒新门主秦无炎都死了。”这些消息也是各峰今早才收到的。
　　水月负于身后的手微微收紧，问道：“鬼王宗呢？”
　　文敏答道：“鬼王宗的话，据说也死了不少弟子，但是没有见到鬼王、青龙几个主要人物的尸体，不知道死没死，就算他们躲过一劫，但这次死伤惨重，短时间内不会有所动作了。”
　　没见到尸体，那就是没死，水月微微皱眉，以鬼王的智计，应该不会尽数折损于兽妖手中，怕是悄悄蛰伏，避祸去了。
　　水月点了点头，“敏儿，你带着弟子一定要听从长门的安排，尽力保护百姓，如此浩劫，凡人无法应对。”
　　文敏应下，“是。”
　　“等琪儿回来，”水月叹了一口气，“再问她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文敏抬头，试探着问了一句：“师父，听说最近民间出了一个新的组织，君泷坊，似乎和亦言有点关系。”
　　“君泷坊？”水月皱眉，“那不是个商铺吗？”
　　文敏道：“确实，他们是生意人，却有自己的护卫队，实力不弱，不过他们很奇怪，所用似乎不是寻常道法，而且他们的掌柜似乎有亦言有点关系。”
　　水月哼了一声，摆手道：“先放着吧，等琪儿回来，一道问问。”
　　文敏看了水月一眼，咽下想说的话，只回道：“是。”

　　“小风，你慢点。”
　　一个大概七八岁穿着绿色衣服的小男孩拿着一串糖葫芦在热闹的大街上嬉闹，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向唤他的人，见自家娘亲没追上来，他转头笑着跑开，却猝不及防撞上一人，跌倒在地。
　　江亦言正和陆雪琪说着话，突然感觉腿上一重，她低头看去，一个小男孩坐在地上，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盯着她看，边上掉着一串糖葫芦，最上面那颗被咬了半口，糖葫芦落在地上沾了灰已经脏了。
　　江亦言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蹲下将小男孩扶起，问道：“没事吧？”
　　小男孩两手抓着自己的衣服，摇了摇头，“没、没事。”
　　江亦言笑起来，“以后不要跑这么快，大街上人太多，受伤了就不好了。”
　　小男孩看了她一眼，低头认错：“姐姐，对不起。”
　　江亦言摸了摸他的头，把自己左手上刚买的糖葫芦递给他，“给。”
　　这个姐姐好温柔，小男孩愣愣地接过糖葫芦，江亦言站起来，对身边的陆雪琪说道：“师姐，我们走吧。”
　　陆雪琪右手拿着天琊，左手也拿着一串糖葫芦，然后递给江亦言，“走吧。”
　　江亦言清秀的脸上扬起笑，“谢谢师姐。”
　　两人并肩走在街上，吸引了绝大多数的目光，尤其是在陆雪琪突然对江亦言露出一个笑容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呆了。
　　小男孩的母亲是个年轻妇人，她在江亦言之后快步走到小男孩身边，将孩子抱了起来，细声关心着，小男孩眼睛亮亮的，仍盯着逐渐走远的两人看。

　　很温暖，像是在被温热的水包裹，整个人都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身心似都得到了抚慰，很想就这样睡下去。
　　但她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红光。
　　红光？
　　陆雪琪低头看去，只见戟鸟躺在她臂弯，已经睡着了，但身上却散发着温和的红光，与此同时，在她胸口似呼应般也有一道红光透出，她摸出怀里的魂玉，皱起眉头。
　　十天过去，陆雪琪一路北行，临了要进河阳城时却选择停下休息，这些日子她总会做梦，睡得不安稳，梦见和江亦言的点滴小事，它们温和又缓慢地刺激着陆雪琪的心，不疼，却很难受，她曾经开心过，如今却难展笑颜。
　　等陆雪琪重新站在小竹峰上的时候，突然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文敏早就带人在山门等着她，人一到便笑着走上去，“雪琪，你终于回来了。”
　　其实她离开也就不到三个月，却漫长得像是二十年，陆雪琪嘴角微抿，“大师姐。”
　　文敏瞧见站在她肩上的戟鸟，疑惑地问道：“这是？”
　　戟鸟歪头瞅了文敏一眼，然后往陆雪琪耳边靠了靠，陆雪琪说道：“大师姐，我想先回房一趟。”
　　文敏顿了一下，点头：“好，师父在竹居等你，我先过去。”
　　陆雪琪颔首，“好。”
　　房间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很久没有人住冷清了些，陆雪琪环视一周，清冷的眉眼愈发寂淡，戟鸟从她肩上扑腾着翅膀飞下来，落在屋子正中的木桌上，它抬头看着陆雪琪，轻轻啾了一声，似乎有些开心。
　　陆雪琪脸色稍缓，轻声道：“你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
　　戟鸟歪了一下头，然后蹲坐在桌上，一副乖巧的模样，似乎是听懂了。
　　陆雪琪伸手摸了一下戟鸟的头，转身关上门离开了。屋子里戟鸟盯着合上的门坐了好一会儿，确认门不会再打开后张开翅膀飞起，落在了不远处的床榻上。
　　半刻钟后，陆雪琪到了竹居。
　　水月一身月白道袍站在屋中，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文敏站在一边，竹居只有她们两人，陆雪琪在水月前三步处停下，然后跪了下去，俯身一拜：“不肖弟子陆雪琪，拜见师父。”
　　接下来是长时间的沉默，文敏看了水月一眼便知自己无法撼动自家师父的决定，于是只能跟着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陆雪琪仍维持着跪拜的姿势，水月眼里掠过一抹叹息，问道：“琪儿，七年前你擅自离开惊风城半月，我那时并未责罚于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黑发散落遮住了陆雪琪半张脸，但仍能看清她微抿的唇角，“师父宽宏，弟子感激不尽。”
　　水月闻言，深吸一口气，双手负于身后，言语间多了几分怒意，“我原不知，你离山不到三月，竟与我如此生分了？”
　　在这小竹峰上众弟子皆知，水月最器重的弟子是陆雪琪，也对她最寄予厚望，一边的文敏见势不对，忍不住开口劝道：“师父，雪琪她不是那个意思……”
　　水月抬手止住文敏的话头，她只看着陆雪琪，问道：“三月前，你本应与敏儿一道回山，中途却独自离开，是去找江亦言了吧？七年前我并未责罚于你，总想着有朝一日你会明白为师的苦心，但我没想到，六年多的时间也没能让你放下，你究竟要执迷到几时？”
　　说到最后，水月的态度已经变成了质问。
　　陆雪琪身子一颤，她在看不见的地方轻轻阖上眼，语气却十分坚决，“弟子不肖，请师父责罚。”
　　水月的脸色在陆雪琪这句话后变得更加难看，文敏忍不住再次开口，“师父……”
　　水月摆了摆手，“敏儿，你先出去。”
　　“可是……”文敏看了一眼跪着的陆雪琪，显然是不放心。
　　“出去！”
　　水月态度强硬，脸上是和陆雪琪如出一辙的固执和坚持，文敏脸色有些难看，迟疑半晌才应道： “是，师父。”临走前仍不放心地看了陆雪琪一眼，只对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待文敏走后，竹居内只剩下陆雪琪和水月两人，屋内愈发静了。
　　尽管很生气，但水月还是耐心问道：“琪儿，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雪琪缓缓抬头，清冷的脸上眼眶微红，“师父，我放不下。”
　　小竹峰这么多年，只有在最初的那几月水月见过陆雪琪这样伤心的神色，她负在身后的手慢慢松开，她这个弟子啊，认定了的事从来都是固执到底。
　　水月深吸一口气，道：“从今天开始，未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离开小竹峰一步。这次，谁都不能帮你。”
　　陆雪琪复低下头，唇角微抿，应道：“是，师父。”
　　水月见她如此顺从，心底又不免有些烦躁，此时的顺从何尝不是另一种忤逆，水月摆了摆手，“行了，先回去吧。”
　　陆雪琪并未依言起身离开，而是直起身子，抬头看向水月，“师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徒弟的眼神很认真，水月和陆雪琪对视良久，募地叹了一口气，“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和江亦言来往吗？”
　　陆雪琪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是。”
　　这是陆雪琪一直疑惑的地方，亦言在小竹峰五年，她从未见水月对其有任何不满，修道者多重自身，小竹峰上弟子众多，水月自然不能顾及所有人，更多的是交给大师姐和古师姐，还有弟子们自己修炼，江亦言一直很努力，在修道一途上天赋甚高，七脉会武上也取得了好名次。
　　七脉会武后亦言纵然犯下大错放走了张师弟，但陆雪琪并不觉得师父她就因此对亦言有那么深的不满和忌惮。
　　水月对上陆雪琪清冷的目光，“琪儿，你该知道，我当初是怎样把你从火海救出来的。”
　　陆雪琪敛眉，“是。”
　　“那你也应该很清楚，”水月轻哼一声，“那场火是因谁而起？！”
　　陆雪琪直视着水月的眼睛，道：“师父，不是这样的。”
　　水月对上陆雪琪漆黑的眼，心里咯噔一声，“嗯？”
　　陆雪琪看着水月，道：“师父，亦言的母亲和您一样，与娘亲都是好朋友，但似乎您与父亲的关系更好，所以每次您都会和父亲待很久，我知道，您只是在劝他对我好一点，但是父亲深爱着娘亲，是不会听您的话的。”
　　“陆家被人夜袭，也并不是因为亦言和她的娘亲，而是因为娘亲在离开祁族的时候带走了一样东西，他们是因为那件东西才会盯上陆家的。”
　　陆雪琪垂下头，“我永远都记得那天晚上，亦言她挡在我和母亲面前……”
　　桃花盛开的院子里躺了一地的尸体，满地的血污像是一场盛宴，有黑衣人的，也有陆枫寒、她的父亲的，还有她的母亲，都在那个院子里，他们拼死抵抗却还是不敌，当黑衣人站在他们面前逼问萤骨下落无果时，刀剑首先指向了她的父亲。
　　“那天她其实已经离开了，母亲替她治完了病，一大早她的娘亲就带她出城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回来，也不知道她怎么回来的……”
　　水月转过身，眼中多了几分震惊。
　　陆雪琪低着头，脸上浮现出几抹挣扎，带着怀念的挣扎，又似乎带着一抹伤感的笑，“那些人动手的时候，她就站在我面前，满身红光……”
　　水月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赶到的时候陆家就只剩下琪儿和阿玲两个人，而阿玲也快死了，当时她还很疑惑琪儿和阿玲是怎么逃过一劫的，水月皱起眉头，“但那时候她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陆雪琪抬头，眼角似有泪光，“是。”她接着说道：“师父，在这个世上，除了亦言，您是我最亲近的人，亦言她是什么样的人您不会不知道，就算这样，您也要放弃她吗？”
　　水月对上陆雪琪的目光，陷入沉默，不管琪儿和阿玲是不是江亦言救的，都改变不了江亦言终究会负了琪儿的事实，她轻声道：“琪儿，江亦言，已经不是小竹峰的弟子了。”
　　“你去寻了她那么多次，结果呢？要是她真的在乎你就不会一直伤你的心，琪儿，祁族的人都不可信，他们背负的乃是不可抗的天命，寿命难逾百年，而你，是青云门年轻一代中在修道一途上走得最远的人，何必呢？”
　　从水月第一句话开始，陆雪琪眼底的光就逐渐淡了，亦言从小就心思敏感，旁人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亦言总能在第一眼就感觉出来，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当初她才会说出小竹峰不是她的家这句话。
　　师父看到的是对她不利的一面，而她，甘之如饴。
　　而青云山是她的师门，对她有养育之恩，陆雪琪仍跪在地上，她抬头望着水月，敛下所有心底的情绪，“师父，那我们来聊一聊青云山如何？”略显冲动的语气带着陆雪琪心底难以发泄的倔强和怜惜，还有那藏得最深的一缕怨怼。
　　即便是当年水月将江亦言赶出小竹峰时，陆雪琪也从未在言语上对水月表现出任何不满，但如今，多日来江亦言生死不明，忧惧缠身，内敛如陆雪琪，也终于在水月面前破了功。

作者有话说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