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辞·纯熙本纪》九洲清晏

14、第九章·风云乍起（上）

　　季云殊一骑快马直奔怀信侯府，一入府便径直往未勒轩而去。林安林平二人慌忙想要拦阻却被云殊一记凌厉的眼神生生镇住，最后只能乖乖缄了口，同跟随云殊而来的白修远一起快步跟在云殊的身后。

　　一入未勒轩，一股浓烈的药香便扑面而来。云殊皱皱眉，快步走进内室，只见林靖川正昏睡在卧榻之上，脸色苍白，面容憔悴，而云念则抱着软枕趴在榻旁，睡得正酣。
　　“林安。”
　　云殊低唤一声，冲季云念扬扬下巴。林安意会，上前想要抱走云念，可谁知他刚碰到云念，云念就猛地惊醒，一个反手便扣住了林安。
　　“小五，是我！”
　　云殊连忙按住云念，令他松开被钳制住的林安。
　　“姐姐？！”季云念揉揉睡眼，总算看清来人：“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
　　想让我来还不早点派人知会我？！云殊峨眉微挑，宣告着她的不满，但此刻这些统统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林靖川的病情。
　　“小五乖，”云殊轻抚着云念的后颈，柔声道：“你在这已经守了很久了吧，听话先回房去休息，这里有姐姐照顾。”
　　“我不回。”季云念摇摇头，固执地要在房里守着林靖川。
　　“那你先带他们出去，姐姐要诊脉不能受打扰。”
　　“我也不能守着吗？”
　　“不能。”
　　云念抿抿唇，却也懂事地点点头，转身拽着林安等人就退出了房间。

　　一炷香后
　　云殊刚刚迈出内室，季云念便一个箭步冲上前，缠着云殊问个不停，但云殊却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径直走到书案一旁坐下。
　　“姐，我林家大哥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呀，你别吓我。”
　　季云念扯着云殊地衣袖不停地摇来晃去，在她身边急得直跳脚，轩内站着的其他几个人也都面露焦色。
　　“你莫扰她，让她静一会儿。”
　　一只有力的手掌把季云念忽从云殊身边拉开，避免他再打乱云殊的思绪。
　　“表...表哥？你怎得来了？”
　　是白修远通知的他。怀信侯府出了事情，修远不能亦不敢瞒着季云琰。
　　“林安，你去把你家公子这段时日所食所用的蔬果、药材、药渣、器具等物全部给本宫拿来。”
　　一阵沉默之后，季云殊终于开了口，冷冰冰的声音中分明强压着一股怒火。
　　“林平，你家公子这几日精神如何？他又是从何时开始昏睡的？”
　　“回殿下，公子他从昨日开始便有些迷糊，一直嗜睡。”林平回道：“前几日身上虽有些发热 ，但精神还好。”
　　所以，所以林靖川这几日便一直拖着病躯誊抄经卷，任凭林安林平如何劝说也绝不肯停笔，毕竟破虏军的年祭，不远了。
　　“那他这几日饮食用药如何？”
　　“回殿下，一如往昔。”
　　林靖川一应饮食用药都是他同林安二人亲自准备，服用之前也都细细检查过，从未敢有半分疏漏。
　　“那白老太医何时来的？”云殊又追问道：“可曾开过药方？”
　　“回殿下，白老太医是小人们昨日请过来的，今日也来过一次。诊过脉后，老太医把府上的东西翻查一遍，但后来却只说了一句‘死不了’便要匆匆回府，药方也不曾开，只说他府上此刻性命攸关，侯府这边午时后再过来，小人们也不好过分阻拦。”
　　“我去请白老太医过来。”季云琰沉声道。
　　“没用的。”季云念想起当时场景忍不住直翻白眼：“那个小老头蹿的比兔子还快，胡子都快被我揪下来了也要拼了命地往回跑，表哥你去也未必能逮到他。”
　　“殿下，世子。”
　　林安带着仆人已把一应饮食器皿全部搬来，候在门外。季云殊挥挥手，令他们将物什悉数搬进屋内，林林总总，摆满了房间。云殊逐一查看，最终在一堆干果前停住了脚步。
　　这些果子似乎......云殊看着这些皱巴巴、形似乌梅的干果，眉头不觉一簇。她拣起一枚果子浅尝一口，熟悉的味道令她的心刹那间揪了起来。
　　“小五，这几日你可曾用过这些干果？”
　　云殊的声音夹杂着不安，她突如其来的发问令季云念一怔。
　　“吃...吃过。”
　　“吃过？！”
　　云殊蓦地瞪大了一双乌眸，伸手搭上季云念的手腕便开始诊脉，还好，还好，脉象稳健，并无异常，云殊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
　　“你这段时日可是未曾按时服用天王补心丹？”云殊眯起眼睛，牢牢地盯着季云念。
　　“呃......那......那个......大哥用的东西太多，老林一定没有拿全，我再去帮他检查一下！”
　　季云念打着哈哈，脚底抹油就要偷跑，却被云殊揪住衣领拽了回来，脑门上轻轻地挨了她一巴掌。
　　“你个臭小子，等我回头再收拾你。”
　　云殊瞪他一眼，转身又问向林安：“林安，这干果是从何处得来？”
　　“回殿下，这些乌梅是前些日子汇锦轩送过来的。”林安答道：“公子他一向喜欢用他们家的乌梅泡水，说是可健胃消食，从未有过不妥。”
　　哼，这倘若真是乌梅，自然不会有何不妥，怕只怕有人早已偷梁换柱。呵，杀人于无形，果然是煞费苦心！
　　“姐，你是觉着我林家兄长的病跟这果子有关系吗？”季云念瞄着云殊的脸色凑上前，拿起几枚干果嗅了嗅，旋即似乎突然想到什么，惊呼道：“难道是这果子有毒？！”
　　“这果子无毒，若是单食，对身体还有益处。但......”
　　但若与其相克之物混搭，便可无形之中夺人性命。
　　“所以小殊你的意思，靖川他不是病了，而是......”
　　对，是中毒！！
　　云殊盯着掌中横卧的那枚干果，眼底划过一丝狠戾。
　　“林安林平！”
　　“小人在。”
　　二人应声上前，静候云殊吩咐。
　　“即日起，怀信侯府的一应药材、食材及器具皆需由本宫或者白老太医查验过后方可使用，林夫人和靖川哥哥的膳食用药你们也需得亲自监制，不得假手他人，明白吗？”
　　“殿下放心，事关林府安危，小人们定不敢大意。只是......公子的毒，殿下您尚不能解吗？”
　　季云殊微摇摇头：“本宫尚需逐君阁的白雉。”
　　接着，云殊吩咐林安前去白府将白老太医接至侯府，但只许告诉老太医他们已找到中毒源头，却不许透漏毒物究竟为何；随后，她又命林平同时放出风驰、星火和白驹三批信鸽，分别传信给逐君阁的楚石斛，让他带着白雉火速入京，此事亦不得假手他人。
　　“表哥，我想求你两件事。”吩咐完林安林平，云殊又看向季云琰。
　　“无论何事，我皆应你，说吧。”
　　“多谢表哥。”云殊扯扯嘴角，心中流过一丝暖流。
　　“这第一件事，我要劳烦表哥进宫一趟见我父王。”
　　“见亲王？”
　　季云殊点点头。林靖川的事情断然瞒不过母亲，她也不曾想瞒，但倘若母亲因此要召她回宫，那便只有父亲能够帮得上她了。
　　“此事容易，还有第二件事呢？”季云琰问道。
　　“这第二件事，是我要借修远一用。”
　　云殊修书一封，将它并一块玉璜交给修远。
　　“修远你回一趟王府，书信交予灼华，让她去趟柳府将此信笺亲手转交柳大小姐。”说罢，云殊纤指又一点玉佩，言道：“玉佩交给桃夭，让她带着玉佩亲自去一趟残荷听雨延请楚石斛。告诉她，不管何种原由，只要楚石斛他不想来，便是打晕了也要给本宫绑回来！”

　　掌灯时分，姗姗来迟的白术白老太医总算是被林安接到了怀信侯府。
　　“丫头，我听林安说你找到了靖川中毒的根源，快，快，快拿给我瞧瞧。”
　　一进门，白老太医便扯着嗓子高声直嚷，激动的花白胡子乱颤。
　　“前辈您慢些。”云殊忙上前搀住一溜小跑而来的老太医，生怕他一个不慎直接拍到地上。
　　“无妨，无妨，快拿给我看看。”
　　云殊依言将一捧干果递给白术：“是乌浆果。”
　　“乌浆果？乌浆果！”白术语音微颤，拿起一枚干果轻咬一口，细细咀嚼：“似梅非梅，单食无害，怪不得老夫一直都寻不出毒物。哈，哈哈，聪明聪明，果然是好手段！”
　　“哎呀，白老头你先不要光顾着笑，”季云念急吼吼地将一副药方塞到白术怀中：“这是我姐出的药方，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
　　看着眼前蓦然放大的小脸儿，白术这才意识到屋子里原来还有一个季云念，他愣怔一瞬，下一刻便摸向了云念的手腕处。
　　“我替他把过脉了，无事，前辈请放心。”
　　听了云殊的话，白术暗松口气放下心来，拿起药方细细察看。
　　“嗯，不错，不错。”他看过药方，捋着胡须频频点头：“丫头的医术是愈发精进了。”
　　“前辈过奖了。”
　　云殊转手将药方递给林安，吩咐他按此抓药，如此，应该暂可压制靖川体内的毒性。
　　“喂，白老头你不要乱吃。”季云念见白术抓起几枚干果又要放入口中，忙一巴掌将其拍掉：“我姐说这东西虽然没毒，但是跟它相克之物乱搭也是会要人老命的。”
　　“老夫未曾服用过乌极草，无妨的。”
　　“乌极草？”季云念抓抓脑袋，“所以林家兄长中毒就是因为那个劳什子的乌浆果和你们说的这个乌极草吗？”
　　白术乐呵呵地点点头，向云念解释道：“靖川平日所服用的九和丸中，有一味药正是乌极草。”
　　医典有载，唯庸有药，名曰舒禾，似草非草，言木非木，叶名乌极，果为乌浆，叶果入药，甚有奇效。然叶不见果，果不见叶，虽同出一脉，却相生相克，若求解者，唯有白雉。
　　呵呵，这下毒之人，虽是有心却所知不全呐。
　　“丫头，如若老夫所料不错，想必你已派人知会楚石斛进京了吧？”
　　“是。”云殊略一颔首，浅浅笑道：“只是如此便要委屈前辈了。”
　　“无妨，靖川的性命要紧，老夫顶多被气的肝疼罢了，受得住。”
　　白术一想到楚石斛那张胖乎乎的包子脸，真心想一拳打上去揍扁它，臭小子，哼！
　　“殿下。”
　　林安进屋躬身行礼，回禀云殊怀王妃同怀王世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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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