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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受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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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值深秋,院中落叶铺了厚厚一层,扫起来甚为吃力,偌大一个院子才扫出一个角来,墨羽已经气喘吁吁,身上再没有半分力气。见墨羽扫不动了,一旁的墨静忙上前要接过扫帚。墨羽躲开了他的手,道:“又没罚你,若被别人看见你替我扫地,我可是错上加错了。”墨静本想说趁此时没人,我悄悄替你扫会儿。便见墨林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自从进入丹穴山,墨静没少找墨静与墨羽的麻烦。见了墨林小人得志的样子,墨羽便知道他来绝没好事。
他方才忍气吞声留下来便是两种考虑,若是墨静跟自己走了,自然是连累了他,但墨静若是能留下来,以他敦厚的个性,还不知要怎样被墨林他们欺负。所以他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留下来稳妥。他虽然不忿真元派拿他当异类,真这样走了却也不甘心,留下也就留下了,最多是丢个面子,面子这东西,他也不是十分在乎。
墨林见墨羽手中停了,嘲笑道:“法力低微的人真是可怜,若是我,随便使个法术,这院子就干净了。”说着,手一挥,墨羽好不容易扫成一堆的树叶哗啦一下又纷飞着铺散开来。
墨静一看就急了,正要上前理论,被墨羽一把拉住,只听他道:“你这话说得不对。既是受罚,又怎能投机取巧使用法术?就是要一点点靠人力清扫,方为心诚。”
墨林听他暗骂自己投机取巧,心火顿起,正要上前理论,却听墨风道:“师弟这话却没道理。明明是犯了错受罚,说得好像做了好事。”墨风说着,走了过来,拖着脚步,把落叶又踢得乱了些。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墨羽早发现墨风与墨林本就是一丘之貉,枉自己之前还当他是讲道理的人。他与墨林却又不同,墨林是飞扬跋扈,他却是偷着坏。与这样的人周旋比对付墨林之流更费心思,墨羽现在累得气喘吁吁,没心思与人逞口舌之快,便只当没听见。
墨林自觉站了上风,得意洋洋地道:“怎么还在偷懒?若是动作不快点,怕是扫到明日都扫不完。到时候误了早课,看师傅怎么罚你。”
墨羽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怒自己,不想看他得逞后的小人嘴脸,压着性子平静地道:“你踩住我的扫帚了。”
墨林啊呀叫了一声,嗔怪道:“师弟怎么不早说。”
墨羽不理墨林,却忽然转头向墨静道:“我才知道我往日尖酸刻薄的嘴脸竟这样可恨,难为师兄忍了我这些年。”
墨林闻言怒火中烧,喝道:“你说什么?”
墨羽不再理他,手下用力,去抽扫帚。墨林心中有气,一脚死死踩住扫帚。墨羽力气不如他,只得道:“师傅规定庭院要在天黑前扫完,若是耽搁了,我该如何解释呢?”说着拿眼去扫墨林踩住扫帚的脚。
墨林脚下一使力,将扫帚从墨羽手中生生抽了出去。
扫帚才脱手,墨羽便觉得面前人影一晃,定睛一看,是墨云一手接住了扫帚。他不知道墨云怎么转瞬之间就来到自己面前,心中不由惊叹。便听墨云道:“墨林,你闹得太过了。”
墨林对这个师兄向来有几分敬畏,不仅因为他在众师兄弟中修为最高,也因为他性格最像师傅,都是冷面无情。听他如此说,本就得了便宜,也不纠缠,道:“我回去练功了。”话音未落人已一溜烟跑了。见墨云来掺和,墨风自然也就不再闹,跟着墨林去练功了。
墨羽见人走了,自己嘴上又没输,心情忽然有些畅快,笑着向墨云道:“多谢。”墨云才想说不必,就听墨羽道:“你要不就好事做到底,帮我把刚才墨林弄乱那块用法力清出来,那是我本来就扫好了的,也不算作弊。”
墨云见不惯墨林欺负人,才出了手。他对墨羽本身却没多少好感,觉得这个人不守规矩,投机取巧,因此也不理他这茬,一言不发的走了。
墨羽长叹一声:“苦命的我啊。”心情却不怎么沉重。
墨羽扫完院子,已是日落之后的事。墨羽忽略了一件事,他只图天黑前扫完院子,却没想过扫完整个院子的手如何还能拿笔抄经书。他盯着自己抖得好像抽了羊角风的手,心想此刻若是让他筛豆子倒是合适,写字恐怕是为难他了。又低头看了看甩了一纸的墨点,很认真地研究了一下墨点的规律,觉得若是想把这墨点甩出一部经书,难度着实太大。然而若不能在天亮前将经书抄完,迎接他的又不知是怎样的惩罚。墨羽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让墨静替他抄,然而两人字迹不同,若是被发觉,不仅自己逃不过惩罚,还会连累墨静。只得作罢。
墨羽想了想,偷偷溜进了大殿。此时晚课已经结束,大殿空无一人,墨羽便在地上将纸铺平了,把毛笔往砚台上一搁,开始默念口诀,正是他之前贬得一无是处的御物术。自从墨林嘲笑他没有修行的资质,他虽不怎么用功,罚站时却也忍不住仔细观察师兄们的修习过程,暗里跟着把口诀走了数遍。此时正好一试。
墨羽将意识凝于指尖,再用指尖操纵毛笔,慢慢在纸上写出第一个字。墨羽凑近看了看,有点丑,但也顾不得了,于是手指微动,写下第二个,第三个字。墨羽手虽抖,意识控制的笔却不抖。抄了有百十来字,墨羽嫌进度太慢,去搜罗一番,找了九枝毛笔,另铺开九张纸,十枝毛笔齐动,在十张纸上写下一样的内容。
天心路过大殿时,见里面有光透出,不由疑惑,从门缝望进去,便见到大殿之上,满地宣纸,十枝毛笔悬空书写的情形。天心见是墨羽在操纵那些笔,不由吃了一惊,忙将天渊找了来。天渊本还觉得天心大惊小怪,见了大殿中诡异得有些滑稽的情景,也不由吃惊。
御物术本不是什么高深的法术,因它是其他许多法术的基础,真元派弟子入门之后学的第一个法术就是御物术。然而如墨林当日搬石头放石头固然不难,但要精细到在纸上写字,却不容易,那需要极强的控制力。若是要同时操控多个物体,又是另一层境界,像墨羽这般,操纵的都是同一样东西,做得也是一模一样的事,难度降低不少,然而比起操纵一枝毛笔,仍是难上许多。墨羽修习御物术才短短几个月,竟已能控制得这般好,连天渊也不禁惊讶。
天心看着墨羽,笑容不由露出几分长辈的慈爱,向天渊道:“这孩子果然有些天赋。”
天渊正色道:“天赋是有,只是不用在正当处,尽耍些小聪明。”
天心知道这些日子的事让天渊对墨羽有些成见,道:“到底年纪小,还需你我多引导。”
天渊冷哼一声:“也要他肯让你我引导才行。”
天心听他如此说,敛了笑容:“天命所在,我等敢不尽心竭力?”
天渊闻言,沉默片刻,终是叹道:“但愿他承担得起这份天命。”天渊说完,一甩袖子回去了。天心看了一会儿,也悄悄离开了。
御物术要精准,又要一次驾驭多个物体,本是很耗精力的事情,墨羽到底修为浅,抄了大半部经书,便觉得眼皮打架,甩了甩头,又勉强抄了几十个字,就再支撑不住。
天心不放心墨羽初学御物术便做这样难的事情,忍不住回来看时,正见墨羽倒在地上,心中一惊,已推门进去。天心从地上扶起墨羽,见他竟没有反应,忙去探他灵府,见其间生机盎然,其识海一片平静,便知他不曾受伤更不曾走火入魔,只是睡过去了,心下稍定,不由觉得好笑起来,居然能睡得这样死,连有人搬动都不曾察觉。天心忽然明白,他早上为何总是迟到了。难为墨静每天早上有耐心叫他。这样一想,不由向地上的纸张看了一眼,见他经书不曾抄完,知道他若这样一觉睡到天亮,明天又要挨罚了。
天心见他睡得这样沉,也不忍心将人叫醒,默默叹了口气,手指微动,十支笔凌空而起。天心仿着他的字迹,试着写了几笔,发现孩子稚拙的字迹反倒不好模仿。幸而他修为高出墨羽太多,控制力与墨羽更不是一个境界,略试了一试,便能仿得以假乱真了。天心迅速替他抄完经书,手一挥,将地上的一片狼藉收了,将墨羽打横抱起。想了想,此时送他回房间怕是要惊醒同屋的墨静,只好先带他回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