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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职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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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帝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放着女王的宴会不去参加,反而饿着肚子在大西洋上飘荡,闻着咸鱼味的海风食不下咽!」
几个小时后,琳恩坐在一艘渔船上。氤氲的雾气打湿了她的小礼裙,潮湿与寒冷让她狠狠地打了个寒噤。她恨自己如此天真,明知道大英政府某职员生命力顽强,偏偏关心则乱,上了他的当,被骗到一望无际的大西洋上漂流。
「很显然,因为这个四肢不勤的胖子需要一个保姆。」夏洛克·福尔摩斯戴着他那顶标志性的猎鹿帽,满脸嘲讽地说。
第一次见到琳恩的约翰·华生站在一旁不知道如何插话,直到他看到琳恩在海风里冻得直哆嗦。具有绅士品格的医生好人皱了皱眉,正要解下自己的外套,却发现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我以为不出席宴会的消息,会让琳恩小姐换上更加合适的衣服——除非你在探望病人之前,已经打定主意住进医院里亲自陪护。」麦考夫脱下他那件禁欲气息十足的深蓝色平驳领西装,不容拒绝地披在琳恩的肩上,嘴上还拐弯抹角地责备她不注意保暖。
焦急之下谁还能记得更换衣物,说到底罪魁祸首究竟是谁!
琳恩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反驳,而是把枪口对准了某位咨询侦探。
「至少比看护巨型婴儿好多了。我真同情这位性情善良的医生先生,他崇高的职业精神令人敬佩。」她毫不示弱地嘲讽回去,顺带着向一旁的华生做了个自我介绍,得到对方一个友好的微笑。
夏洛克不满地咕哝了几句,麦考夫则玩味地笑了。
只要有他面目可憎的弟弟在场,这女人的枪口就不会转向别人。偶尔甚至会在夏洛克的面前出言维护他可怜的哥哥,这就算是意外之喜了。不得不说,他很热衷于把琳恩带到夏洛克面前,这就是理由之一。
得知欧洛丝有可能越狱的消息之后,这是麦考夫唯一能笑得出来的时刻。
这之后,在场的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事实上大家的心情都有几分复杂。琳恩事前也听说过一些有关于欧洛丝的事情,但毕竟耳闻不如一见,她一向不把旁人的评价作为判断的关键性依据。
麦考夫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他认为关押欧洛丝的谢林福特小岛戒备森严,他的妹妹是不可能随意进出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妨试一试安保措施究竟可不可靠。」华生建议。
一小时后,化妆成老船工的麦考夫站在甲板上。这艘渔船宛如利剑般劈开漫漫青霭,渐渐接近了守卫森严的岛屿边缘。
「琳恩小姐,你的化妆术和夏洛克的一样惊人。」华生围着他转了两圈,啧啧称奇。
夏洛克哼了一声,琳恩假装没听到。她远远地眺望着传说中的谢林福特,神色渐渐变得严峻。
「这就叫守卫森严?」她瞥了一眼麦考夫难看的脸色,没再多说,只是言简意赅地交代了几句:「快到岸边了。你们用你们的法子,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到时候我会来找你们的。」
她在船上溜达了一圈,翻出一件船员的外套,套在身上裹了裹,随即像一尾轻快的游鱼,毫不迟疑地跃入海中。
阻止不及的华生惊讶又担忧,可是麦考夫沉着脸并没有任何开口的意思。
最后还是夏洛克很不情愿地解释道:「如果情况恶劣到这船上只有一个人能生还的话,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性,会是这个可恶的女人。这个女人以前曾是MI6的特工。退役后搞到了精算师的资格,开了家事务所。不过,现在已经沦落到为一个胖子做了保姆。」
善良的医生先生放下心来,他其实心中早有预感。毕竟能跟在大福尔摩斯身边的人,不太可能是个普通人。
「另外,你最好不要对她抱有什么旖旎的想法。」深知华生容易受各种危险的女士所吸引,夏洛克特意提醒道。他意有所指地望向自己的亲哥哥,哼笑:「虽然我很乐意给这个胖子找点麻烦。」
华生被这含糊的说法勾起了好奇心,隐约明白了夏洛克的意思,却全然不敢相信。福尔摩斯兄弟在某些方面很相似,他们简直就是无性恋的草履虫。碍于麦考夫在场,他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一个劲地给夏洛克使眼色。
直到他们三人混进了谢林福特的内部,华生才彻底忘记了这件事,因为他已经自顾不暇了。
形势比他们原先预想的更加糟糕,欧洛丝控制了整个小岛,这座在旁人看来固若金汤的监狱简直成了她的伊甸园,她可以尽情地为所欲为。
在所有监狱人员的配合下,猝不及防的三个人被关到了原本关押欧洛丝的牢房里,还连同着背叛的监狱长一起。
「我要枪杀监狱长的妻子。」
欧洛丝一身简单的白色监狱服,披散着头发,肤色就像粉笔一样的苍白。她平淡的口吻并没有给她阴郁的外表带来人气,相反,这让她看起来更像个恶魔。
「一分钟之内,她会像这样,砰的一声,就死了!」
欧洛丝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在和邻居家的小男孩讨论打地鼠的游戏。
在她的身后,一个身穿淡紫色裙子的女士被迫坐在椅子上,双手被手铐锁住。恐惧令她的身体不断地发着抖。如果撕掉封住她嘴巴的胶带,毫无疑问能听到来自这位可怜的女士绝望的哭嚎。
监狱长几近崩溃,不断哀求。欧洛丝看着几个男人脸上流露出的怜悯,冷眼等待他们走进自己的圈套。
「拿起枪。你想要救监狱长的妻子,」她对夏洛克说,「那么就选择让华生医生,或者麦考夫杀了监狱长。而且不能是你来,夏洛克,是你的话就不算数。」
麦考夫沉着脸。
他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漠或是缺少同理心,否则他也不会毅然选择投身于大英政府。监狱长包庇欧洛丝的确有错,然而罪不至死,与此同时他的妻子是全然无辜的。剧烈的内疚之情在心底翻滚涌动着,但他知道自己动不了手。
华生接过了手|||枪。
他几乎要扣动扳机了……几经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动手。哪怕他是个身经百战的军医。他的枪口不应该对着无辜的民众。
监狱长几乎走投无路。他明白欧洛丝并没有开玩笑,如果他不死,他的妻子不可能存活。他不断地哀求着身边的三个男人,几个人在痛苦压抑的犹豫中辗转,不知不觉间一分钟的时间转瞬而逝。崩溃之下,他抢过了手|||枪,抵住了自己的下颌。
「对不起……我很抱歉。」这个可怜的男人哭了:「别忘了我……」
「停下吧,监狱长。」就在监狱长即将扣下扳机的前一秒,一个女声忽然阻止了他,「你的老婆很好。」
「顺便向你问个好,欧洛丝小妹妹。」
劫后余生的监狱长愣愣地转过头。
麦考夫持续焦虑的脸色忽然舒缓下来。他整个人仿佛如释重负。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紫衣女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欧洛丝的身后。手上的镣铐仿佛是幼童的玩具,被她拿在手里晃悠了两下。在几个男人或惊愕或了然的注视下,她把长发撩到耳后,伸手在脸上抹了抹,随即露出了原本雪白的肤色,以及琳恩精致秀美的五官。
「这是ASP今年新出的钢性手铐?弄得我手腕都快麻木了。」她随口抱怨着,「都怪麦考夫送的礼服,用来开锁的针恐怕遗落在海水里了,真是倒霉……顺便说一句,胸针实在太难用了。」
麦考夫假笑。他并不是很想在这种时候提醒她,那件礼服是她自己选的。
这个时候,被拷在椅子上不能动弹的人已经变成了欧洛丝。她连一丝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卸掉了手|||枪。但她的脸上完全没有失败的沮丧亦或是愤怒,她只是用一种新奇的眼神注视着这个新冒出来的女人,像是个看到新玩具的孩子。
「你是谁?」欧洛丝歪过头,略略思考了一下,「哦。我知道了。琳恩·泽维尔,麦考夫的私人财务管理。这么说来,你们已经互相……」
「停!」琳恩打断了她。
她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控制台上有一沓白纸,随手抓起两张揉成一团,塞进了欧洛丝的嘴巴里,并毫无歉意地说:「抱歉,亲爱的,我不想听你说话。」
「五年前我执行了一个任务,任务对象被称为全世界最专业的催眠师。后来我发现,与其想办法抵御他言语中的蛊惑之力,还不如干脆让他开不了口。」
被堵住嘴巴的欧洛丝挑高了眉头,眼睛微眯。
「嘘……」琳恩猜得到她想表达什么,微笑着竖起食指摇了摇:「激将法之类的就不必了。一旦你开口说话,毫无疑问地我会漏洞百出的,你知道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毕竟我的把柄就在玻璃窗的后面活生生地坐着呢。」
显示屏后的男人们忽然有些不自在,除了某个西装革履的政府人士。他泰然自若地听着这段对话,身体重心自然地后移,靠在牢房的墙壁上。
华生目瞪口呆的视线游移在他的脸上以及显示屏上,来来回回。他好像正被一只草履虫无声地秀着恩爱?
夏洛克对大惊小怪的搭档十分嫌弃。他还没忘记,事情到了这里并没有结束,还有另一个要紧的问题呢。
「你不能堵住她的嘴,」夏洛克皱着眉,「只有她才知道小女孩的下落,那个困在飞机上的小女孩。」
「得了吧,飞机上的小女孩。」琳恩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们当是为什么,只有当欧洛丝的监控画面消失了,你们才能听到小女孩的声音?」
福尔摩斯两兄弟顿时脸色巨变。
——琳恩一直坐在欧洛丝的背后,她亲眼看到了欧洛丝捏着声音假装小女孩的整个过程。
华生和监狱长还一头雾水,琳恩并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意图,对着福尔摩斯两兄弟就是一阵地图炮。
「第一次看到你这样温顺听话,夏洛克。你就像个还没断奶的小绵羊,一步一步乖巧地走进猎人的陷阱。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妹妹对你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偏爱吗?甚至还演了一场戏来重现幼年时的自己,你难道没有什么想法吗?」
「还有你,麦考夫,不得不说,你这次大失水准。你简直是惊慌失措的最佳诠释。平日里把亲弟弟亲妹妹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却分辨不出她小时候的声音——说到这里,我真是为你感到悲伤,欧洛丝。」
被点名讽刺的两个人黑着脸没出声,因为她说的全是实情。
琳恩表示,大获全胜的感觉简直令人身心舒畅。
接下来重新制定监狱管理规定、善后,以及处理福尔摩斯的家务事等等一系列麻烦事,她并没有参与,这些都不是她所擅长的。
解决了心头大患,回程的路上,麦考夫眉心的深褶消失了,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写着愉悦。
已经饿得头昏脑涨的琳恩坐在船长室里,勉强找了点东西果腹。船上的食物简陋,她只找到了一些果冻和冷餐火腿片,以及一份尝起来太过甜腻的布丁。
麦考夫坐在琳恩的身边,任她一边进食一边喋喋不休,俨然以救命恩人的姿态自居,顺便抱怨食物的差强人意。他似笑非笑的沉默着,手中握着的黑伞伞尖有规律地在地上敲击,不知道心里在打着什么主意。
夏洛克仿佛预见到了什么,他满脸讥笑,拉着华生去甲板上透气。
「……任劳任怨地管理财务,顺便做你的女伴,这些就不必说了,这一路下来,我还要兼职化妆师、关押犯人的义务警察,以及你们兄弟二人的保镖……身兼数职,如此不辞辛劳,难道不应该给我涨薪水吗,我亲爱的老板?」
「你的要求很合理,琳恩小姐。」
麦考夫出人意料地答应得很爽快。他在琳恩惊讶的眼光中直起身,缩短了他们之间的水平距离。然后,他弯腰低下头,向她的嘴唇吻去。
「另外,」他的句尾懒洋洋地拖长,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唇角,最后一个词渐渐隐没在含混的低语之中,「还有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你是否有兴趣一试?」
「你指的是?」琳恩的脸颊又红了,克制不住的。但是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黑玛瑙一般,带着即将胜利的喜悦。
「一个终生制的、薪水没有上限的职位——」
「福尔摩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