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Chapte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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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后来我眼中那团腐烂了的垃圾的呢？
是在成为了所谓的“家主”以后吗？还是说，其实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只是我太过愚笨了，所以才会迟迟没有察觉吗？
坐在轮椅上，我仰头注视着树叶间漏下的日光，怎么想，也还是没能想明白这个我许多年也未能解开的难题。
废弃的神社里，斑正懒洋洋地翻出肚皮躺在空地上晒太阳，看起来已经睡着有一会儿了，嘴里还叼着半只没吃完的鱼干，边打呼噜边流口水，很难分清瘫在那的到底是只肥猫，还是个邋遢的中年无业大叔。
这是一座位于横滨和东京两座城市之间的某处荒废的神社，坐落在一个小镇的边缘，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人来过，庭院里四处长满了荒草，还有各种路过的小动物留下的痕迹。
人迹罕至却又并非远离人烟，神社里曾经供奉着的神明大约早已听不见信徒的声音，不再将视线停驻于此，但残留的神性却还依稀环绕在这周围，至少要再过去百年才会消散。
在进入了“现代社会”之后，全国各地都能找到这样被人类所抛弃的地方，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这样。
西格玛他们去小镇上寻找布置阵法要用的东西了，我不太想继续留在露西的异能空间里，干脆留在了神社等他们，太久不见太阳，恍惚间我甚至有点在梦中的错觉。
已经入了深秋，林间的神社有些冷，乱步把外套盖在了我的身上，坐在不远处的太阳底下，随手拔了几根狗尾巴草，百无聊赖地开始编了起来，看起来颇有些无聊。
我叫了他一声，他就将手里编到一半的狗尾巴草丢到了一边，跑了过来找我。
“都说了树下面就是很冷嘛——”
他不满地抱怨着，自顾自地绕到了我的背后，推着轮椅就要把我弄去太阳底下。
“月见山你再不晒太阳都要发霉了，与谢野医生以前就说过了，身体不好的时候就要晒晒太阳才有力气。不是地下室就是病房，那些白痴的家伙总是把你关在没有太阳的地方，所以说月见山你才会越来越没有精神……”
他连珠炮似的抱怨了一大串的话，我还没能开口，他已经开始吐槽起了绫辻行人的“一根筋”还有太宰办事的“拉胯”，横看竖看那两人仿佛全是错处，唠唠叨叨得我头都大了。
“好了别说了。”我忍无可忍地让他赶紧闭嘴，再念叨下去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没再吐槽，但闭上嘴前还是小声蛐蛐了一句：“……又偏心。”
那不服气的语气，就算他站在我的身后看不到人，我都能想象得出来他偷偷撇嘴的样子。
我偏过脑袋睨了他一眼：“什么‘偏心’，我偏心谁了？”
他扶着轮椅，停在那不动了，只扭过了脸不理睬我的话。
我叹了口气，抬起了还算能动的右手，想要伸手去摸他的脑袋，但我坐在轮椅上，即使尽量伸直了手臂，还是碰不到身后的他的一点发梢，反倒是差点又扯动了腰间的伤。
我只能收回了自己的手，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垂下脑袋，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口中已经又叹出了一口气。
身侧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乱步在轮椅边蹲了下来，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了轮椅的扶手边，但还是低头看地也不看我，只留给我一个生闷气的侧脸，垂下的眼睫遮住了缺失了右眼的眼眶。
我本就酸涩的心一时间更软了。
“我偏心谁了？”我动了动手腕，指尖勾住了他脸颊边贴着的一缕发尾，手背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我不就是偏心你吗？”
“是谁自己说不要我跟着他的？”
随着我的话语落下，手背上传来柔软触感，在一瞬间忽然就僵硬地绷紧了。
“是我想要分开的么？”
乱步显而易见地缩了缩脑袋，气鼓鼓的脸颊也不鼓了，整个人像是只仓鼠似的，抱着腿都快要蜷缩成一个球了。
这下不是不想理我了，是不敢理我了。
“他们都是特意来找我的。”
西格玛，末广铁肠，绫辻行人，太宰治，露西，甚至是斑，他们都是自己来找我、或是自己选择了跟在我的身边的，他们如何对待我，我也会尽力给他们同等的回报，谁亏欠了我、我又亏欠了谁，我心中总会有一杆秤在那里。
“所以我才不是偏心他们。”
只不过是因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等价交换”，所以谁对我好，我也会记得要对谁好，谁亏欠了我，我就要把这笔债讨回来。
当一切不再是“等价交换”的时候，
那才是“偏心”。
明明是乱步不让我跟着他，是乱步把我独自留了下来，但是真奇怪，在真正陷入死亡的黑暗的那一刻，我看见的人是他，在从漫长黑暗中醒来后，我最想要见到的人仍然是他。
偏心真是世界上最没有道理的事情，说服不了理智，也消解不了情感，但本能和习惯却还是在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他，只要见到他就会心软。
我的手抚上了他的脸，让他抬起了脸看我，指腹轻轻摩挲着他一片空洞的右眼。
“疼吗？”我低声问他。
他不适地闭上了右眼，但又习惯性地用脸颊蹭我的手心，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没有感觉了。”他答道，眉眼都皱在了一起，“感觉有点奇怪。”
我忍着疼痛半俯下身，用自己的侧脸贴了贴他的脸颊。
“等回到横滨，就把书页拿出来用掉吧。”我在他的耳边说道，“对侦探社心怀不轨的人该暴露的都已经暴露了，也该洗清侦探社的冤屈了，大家被当作通缉犯的日子已经够多了，不要再东躲西藏了。”
“……那月见山你怎么办。”乱步有些不太情愿地嘟囔了一句。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乱步，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而已，“我的问题等之后再说。”
“但是现在改变现实的话，月见山你又被针对怎么办！”乱步说着，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忽然就一把抓住了我的袖子，猛地转过头看向我，“如果书页为了‘逻辑’，又不接受你、不承认你的存在，又要把月见山你消除掉——大家都不记得你了，月见山你又不见了……那怎么办？”
他盯着我，紧紧地咬着牙，胸口止不住地起伏，连呼吸都在发抖。
我一时有些被他激烈的这反应吓到，但看起来，又好像他才是更不安的那一个。
即使他在看见我脸上的表情后就收住了情绪，挪开视线，不想用空洞的右眼对着我，但手中还是死死抓住了我的衣袖。
……那是害怕吗？
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害怕的样子，已经不只是慌乱的程度了，几乎是在恐惧，抓着我的手颤抖得厉害，脸上的表情再怎么控制也显得一片空白，和他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乱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怕成这样，但还是下意识握住了他的手，“怎么了？”
或许是我的手太凉了，他忽的回过了神，下意识地就握住了我的手，喊了我一声。
“我就在这啊。”我放轻了声音回应他。
乱步忽然就站了起来，俯下身抬起手臂，环抱住了坐在轮椅上的我。
我的身上到处都是伤，他哪里也不敢碰，只能贴着衣服，隔着一点距离，抱着我，却又不碰到我。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任凭他这样抱了一会儿，混乱的气息渐渐缓和了下去，才开口问他：“……要亲吗？”
半晌，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说话时的气流搅动了几根发丝，弄得我耳朵有些痒痒的。
“不要！”
……真是一点便宜都不想让“别的乱步的身体”占，虽然我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对我来说我又不是在亲另一个我不认识的【江户川乱步】。
我第三次叹气，抬起自己还能动的右手，拎着他的后领，让他的脸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然后用手心捂住了他的嘴。
“我要。”
向前微微倾身，我隔着阻挡在我们之间的手，给了他一个吻。
干裂的唇落在手背上，冰凉的鼻尖与他轻点，一触即离，只有温热的吐息在这一刻短暂地纠缠在了一起。
我靠回了轮椅上，看着仍被我捂住嘴的乱步眨了眨眼，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在瞬间红了耳尖。
他张开了口，想要说什么，唇瓣擦过了我的手心，但我的视线越过了他的肩头，已经看见了神社外顺着石阶而上的几人。
露西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
“喂——吃的只有饭团，凑合……你们在干什么？”
她看见了我和乱步这奇怪的姿势。
“没什么，太吵了，所以让他先闭一会儿嘴。”
我若无其事地回答她，收回手的时候趁他们看不见，用力掐了一把乱步的脸颊。
乱步痛得整张脸皱在了一起。
露西走近了我们，视线狐疑地在我们之间转了一圈，最近还是把饭团往乱步手里一塞，双手环胸，居高临下、语气阴森森地对我说道：
“神、社、禁、止、谈、恋、爱。”
“……”
我和她对视了两秒，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不是——你笑什么啊！”
“咳，那个，就是说——噗、不好意思，我想起高兴的事。”
“……哈？”
露西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着傻子。
作者有话说
第301章 Chapte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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