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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流言 ...

  •   大丧一月,全城素缟,上至高官,下至平民,皆着了白衣麻袍,依着礼制日夜哭号了七天七夜,而后便是遵循宇文护的要求,一月之内不得露出喜色。

      便连元廓,西魏的皇,也因为宇文护的要求,换上了白衣麻袍,桌案上的朱笔,也成了蓝色模样。

      宇文泰的丧葬礼制,完全是皇帝崩逝的礼制,实为国丧。

      十一月的天,已经有了寒意。

      送葬的队伍,白茫茫一片,映着提前降临,飘飘扬扬,洁白的雪珠子,望不到尽头。

      天与地浑然一体,笼笼一气。

      三品以下官员,早先从京都赶至泾州,迎回宇文泰尸身。

      枣红棺椁上,雕着金色的龙纹,双龙戏珠栩栩如生。

      宇文护走在前头,一身素白麻衣的他,面色也白的像那白衣,像那飘摇旋落下来的雪花,白的瘆人。

      后头紧跟着宇文毓、宇文觉和宇文邕几兄弟,再后头是一众后院女眷,一色的麻衣孝袍。哭哭啼啼声嘶力竭,跌跌撞撞由各自的丫头搀扶着,没人知道她们是在为那个逝去的人而哭还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而哭。

      宇文觉一张脸铁青颜色,站立不稳,每走一步腿都在颤抖,宇文邕扶着他,却发现他的手都在颤抖,连带着自己也颤动起来。

      宇文泰的遗言,传达京都,他至今都无法相信,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偏心如斯,宇文家上下管理大权以及朝政军事大权,全权给了那个宇文护,那个叔叔家的姨娘庶出之子,身份低贱的像蝼蚁一样的人,他凭什么?

      宇文觉在质疑中担惊受怕,在担惊受怕中惶惶度日,不得安生。他怕宇文护,他怕极了他的报复。自己的所做所为,早已超出了那个人的忍耐限度……

      他步履蹒跚的跟在宇文护身后,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个欣长的身影。

      那恨毒了的目光打在背上,如盲刺深深扎进血肉中,他虽已察觉,却也懒得理会,今日他只想顺顺利利将叔父送走。

      宇文泰于他,有养育之情,有教导之谊,有赏识之义,有提拔之恩,他不是恩将仇报的人,相反,他才是那个重情重义的人。

      大丧之礼之后,宇文护迅速回归朝堂,前方大旱天灾尚未得解,后方灾民滞留京都,一手的烂摊子没人解决。

      祭坛祁雨之事随即着手准备,一面吩咐挖通沟渠,以待降下雨水可以引流通水。

      一面开仓赈粮,任命得力心腹为钦差携粮亲下灾区,将放粮与治理贪污腐败一同行事。

      同时集结金银,南下鱼米之乡米粮丰足之地采购粮食,以补充不足。

      夜色深深,宇文护还在书房中,衬着几点灯烛火芒,细细批阅着各处呈上来的灾情。紧锁的眉头越发寒凛,空气中弥漫着滔天的怒火,几欲将着黑夜燃烧殆尽。

      大旱之灾,从入夏以来便有征兆,地方官员救灾不切,中央官员携领不力,以致灾情延误至今,造成大患,从上而下,文武百官皆是罪无可恕!

      越想越气,怒不可遏的拍案而起,将桌上的明黄折子掀翻在地,纸页哗哗作响,搅得一旁安然自若的烛火都跳动起来。

      “主上!”哥舒听得声响,以为屋内有什么不测,立即破门而入,“主上发生何事了?”

      宇文护蹙着眉头,目光森寒环了一周,最后定在哥舒面上,眸中一抹幽蓝烁烁,忽地笑出声来“天意如此,元氏将亡!”

      哥舒微愣,缓了缓,“主上的意思是……”

      “我离京数月,大权虽然尚在心腹之手,却也给了元廓时机。这本是他翻盘的好时候,却出了这档子事,君无道周公代这般流言满天飞,他竟也不封锁。”他笑着,“你认为,这周公是何人呢?”

      他虽笑着,眼中却并没有笑意,他虽问着,心中却已明了答案。

      弯起的唇角,是极好看的弧度,眸中幽蓝闪闪映着烛火的焰红之色,身上玄色衣衫,暗色金丝纹样与领口袖口的纹样一体,整个人竟生生多了丝邪魅阴狠的意味。

      哥舒闻言,也是一笑,覆在腰间长剑上的手不由得也松了松,“自去年伐梁大胜归来,主上风头无两,这次又得大丞相亲授,无上尊容自然该是主上您的,也只有您,能当此大任啊!”

      “前些日子我让你调查流言所出,有何进展?”他自是不信会是民众自己的心声,背后定是有人推动。

      他猜测是般若,可她终究是个女子,如何能煽动最底下逃亡的难民呢?猜想被自己推翻,不由得黯然失落,既希望是她,又不希望是她。

      他问到这个问题,哥舒眼中瞬间亮了亮,唇边溢出一抹笑意,“回主上,确有进展!”

      “嗯?何处所传?”宇文护问道。

      哥舒道,“属下调动所有暗卫去查此事,最终得知是济慈院!难民涌进京都,济慈院收留了绝大多数,不知不觉便传出了这个流言。”

      宇文护一怔,下意识握紧了手心,踏一步往前,“你说是,是济慈院?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所有暗卫结论一致。”哥舒不知他突然这般兴奋所为何事,他甚少露出这般形容,莫非济慈院有何蹊跷?

      忽地想到,济慈院,慈济难民,收养孤儿,帮助患难,主人乃是独孤府上的三女公子,独孤伽罗!

      “莫非……”他也是眼中一亮,“是般若女公子!”是了,独孤伽罗不过一未成年的孩子,偌大的济慈院背后是独孤家的支撑,这般冒犯皇威的流言,自不会是个小孩子可以策划的。

      宇文护唇边笑容更盛,喜不自禁,“该是她的,定然是她的!”他原地转了转身,又来回的踱步,显得十分局促不安,双手搓在一起,“我就知道,她心里头还是有我的,我得赶紧,对,赶紧把元廓轰下去!”

      哥舒见他这模样,十足一个得了奖励的孩子,这也是他从未见过的主上。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深沉稳重的样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才是他。

      那个女人出现,他便出现了另一面,真正放松自己的模样。哥舒想到般若出手,心里虽有欢喜,却依旧蹙了眉头,他明显感受到,那个女人对自家主上利用多于爱意,可他对她,才是真正的情爱。

      他不知,这样对他究竟是不是好事……陷得越深,脱身越难!

      他这样想着,看着宇文护的目光却飘向了远方。不知为何,头脑中竟浮出一女子模糊不清的身影。

      他定睛瞧去,那身影越发清晰,在眼前越发明了,墨发披肩,眉目如画,白肌如玉,赫然是那女子的模样。

      “春诗……”他不由得默念着这个名讳,却未曾注意到出声时,是如许的温柔。

      “女色误国!”末了,他突然冲着那犹自欣喜的人喊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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