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小园丁 ...
-
到达苏市之后，陆绍宜原本打算买下一间公寓给韩婵住下，但韩婵却说自己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住下的地方，上出租便直接报了地址。
目的地既不是别墅区，也不是什么精装公寓楼，而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小巷子。
刚下过了雨，巷子地面上铺着最简单的青石板，因为时间久远，有些石板松动，不小心踩到便溅出一些雨水。
有小孩追逐打闹，嘻嘻哈哈笑闹着，陆绍宜一下没拦住，让他撞在韩婵腿上，摔了个屁股墩。
小孩自知闯了祸，扬起脑袋，眼睛里含了一泡泪，坐在地上期期艾艾地道歉，“姐姐对不起。”
韩婵一下子笑起来，弯腰去扶他，声音轻轻柔柔的，“这是谁家孩子，这么会说话。”
陆绍宜帮着把小孩儿拎起来，听他说，“我是我妈妈家的小孩。”
这傻气又天真的回答，一下子让他想起惯会打直球的另一个小朋友，于是也露出一点笑意，“快回家去，让你妈妈给换条干的裤子。”
小孩儿呆头呆脑地喔了一声，往回走了两步，又跑回来往韩婵手里塞了一颗沾着汗的糖，羞赧说，“给姐姐吃糖。”
·
往巷子里直走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右手边的一层就是韩婵买下的房子。
钥匙打开门，有些年岁的防盗门便发出吱呀一声响，一间简单整洁的三室一厅映入眼帘，室内的装修并没有什么讲究，却显得格外温馨。
韩婵在站在静静地看了一会，深深吸了一口气，“进来吧。”
陆绍宜看出来点什么，便没有多问，进屋四处看了看，发现没有什么需要修缮地方，便开了临街的窗户，让房子透透气。
“这是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韩婵走到窗边往外看，主动开口。
陆绍宜知道关于韩婵的事情大多来自他人之口，便只默默听着。
韩婵生于单亲家庭，自小和体弱的母亲相依为命，这间房子便是她小时候和母亲租住的房子。
韩婵十六岁的时候，用微薄收入抚养她的母亲去世，不久她也因经济窘迫辍学。但她在校时成绩很好，老师一再说如果能坚持下来一定是上大学的苗子。
韩婵也想上学，哪怕是大专也行。
怀抱着对知识渴求和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梦想，她一个人启程去了发展更好的渭汉打工。
再之后，韩婵在打工时认识了正在壮年的陆应，由此进入了宛如深渊般地二十多年。
“还是吃了没太多文化的亏，”韩婵笑了笑，轻声说，“年纪也小，被哄了两句就晕头转向了，他说什么都相信。即使知道了真相，也是进了另一个牛角尖，还……”
她微微偏过头，蹙眉凝视陆绍宜，“还将这些事情迁怒到你身上。”
陆绍宜喉结动了动，“没，我理解。”
“谢谢你绍宜，”韩婵伸手握住陆绍宜的胳膊，“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很好很体贴的孩子……”
陆绍宜对她笑了笑，这是时隔多年的亲近和交心，但让他反而多了几分不自在，甚至有一瞬间想拉开她的手。
而在察觉到这点之后，陆绍宜又有些歉意，他轻咳一声，“妈。”
韩婵好像察觉到什么，也跟着笑了笑，动作自然地松开手，随意擦了擦眼中淌出的一点泪，“妈就是想说，我很抱歉。”
“我很抱歉，没有让你感受到正常的父爱母爱，很抱歉，让你在这种糟糕的家庭环境里长大，遇到了很多……很多普通家庭的孩子根本不会遇到困难。”
“真的，很对不起。”
陆绍宜轻轻叹了口气，从贴身的衣兜里取出纸巾给她擦泪，轻松道，“但我也享受了很多普通人没有钱财和资源，我能接受这些付出的代价。”
“而且，您那个时候也是个小姑娘呢，”陆绍宜温声说，“这不怪你。”
……
韩婵在这间小居室安顿下来，陆绍宜陪她熟悉了周围环境，又添置了一些生活用品，便打算返回渭汉。
“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我，”陆绍宜叮嘱韩婵，“两边也不远，我两三个小时就能过来。”
“好。”韩婵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用筷子戳着煎蛋，有些走神的样子。
“妈。”陆绍宜好笑道，“再戳蛋黄就要流出来了。”
“啊，”韩婵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她咬了口煎蛋，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绍宜，你说，我开一家花店怎么样？”
陆绍宜一愣，看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笑道，“那就开，您现在能给自己当家作主，想开就开。”
韩婵也是一愣，随即笑起来，“是，开！”
这个问题解决，她面上也一下子生动起来，冲陆绍宜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回去以后好好吃饭休息，好好工作，听到没有？”
这“用完就扔”的态度，让陆绍宜无奈地捏捏眉心，“行，我不讨您的嫌了。”
·
两个半小时后，陆绍宜走出渭汉机场，手机上陶皖例行发来的消息——小猫暴风吸入猫饭视频。
小刺猬：看起来很成功喔。
这几天他和芙丽嘉处得越发好，昨天突发奇想给小猫咪做一顿猫饭，还发消息询问了陆绍宜的意见。
陆绍宜自然是没说什么不好。
现在看视频里芙丽嘉炫得舍生忘死，唇角弯起笑，回：好饿，小厨师有给我准备吃的吗？
小刺猬：陆哥回来了？！
小刺猬：我不怎么会做饭[哭哭]
小刺猬：我去给你买饭好不好，有一家特别好吃的牛肉饭。
陆绍宜手上给第一条消息的回复还没发出去，陶皖那边便刷刷发了三条过来。
几个月前，小朋友还是手机苦手，键盘用得磕磕绊绊，连头像都用的是默认图，但现在已然进化为大师，消息发得飞快，表情包也运用自如。
陆绍宜无奈回复：我带饭回去好了，四十分钟后到，你准备一下餐后的水果可以吗？
小刺猬：好喔。
不便宜：辛苦小厨师了。
·
四十分钟后，陆绍宜准时拎着从酒店打包好的饭踏出电梯。
公寓门虚掩着，门缝里隐隐传来电视声、说话声和小猫喵呜喵呜的叫声。
陆绍宜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愣神间，屋里人似乎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趿拉着拖鞋走近，一下子推开了门。
“陆哥！”陶皖微微仰起头，一双鹿眼弯出笑，“你回来了！”
芙丽嘉好像也知道他回来了，从客厅里呲溜一声窜过来，毛茸茸的身子绕着陶皖的脚踝转了一圈，才来黏黏糊糊地抱陆绍宜的腿。
“芙丽嘉特别想你。”陶皖解释说。
他穿着毛绒绒的拖鞋，身上围着一件小黄鸡的卡通围裙，这颜色原本会很显黑，但他皮肤白皙，就被衬得越发明快可爱。
扑面而来的烟火气。
陆绍宜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种过于温馨的家庭氛围本该令他十分不适，但或许是因为有了和韩婵相处的这几天，或许是因为陶皖总是像脚边的小猫咪一样柔软无害，陆绍宜发现自己并无任何反感，甚至还有一丝奇怪的熨帖。
他弯下腰一手抱起芙丽嘉，冲陶皖举了举手中大大的打包袋，“饿不饿？”
陶皖小狗似地用鼻子在空气中嗅了嗅，眉眼弯弯，“好香好香。”
陆绍宜失笑，用手肘轻轻推了推他，说，“进去吃饭。”
打包的饭菜来自渭汉一家专做高档私房菜的餐厅，即便稍微有些冷了，味道也丝毫不差，连早就吃饱了的芙丽嘉都跳上餐桌讨走了一块白切鸡。
陆绍宜一边吃，一边听陶皖讲这几天的养猫趣事。
比如有一天芙丽嘉深夜跑酷爬上了红酒柜，结果却下不来了，大半夜叫得凄凄惨惨戚戚，硬是将陶皖给吵醒之后，搭着梯子给抱了下来。
这些事情陶皖都在v信上提到过，但陆绍宜听他讲得绘声绘色，也并不觉得无趣。
这样一边聊天一边吃饭，两人都吃得格外撑，提前说好的水果也吃不下了。
陆绍宜去取了冰箱里的酸梅汁，一人倒了一小杯用来消食。
陶皖这时候倒是显得有些安静，一点一点地抿着酸梅汁，歪着脑袋，时不时就要瞧瞧陆绍宜，自以为不会被发现。
陆绍宜过去揉揉他的脑袋，问，“怎么了？”
“嗯……”陶皖有点腼腆，“我想送陆哥礼物。”
陆绍宜挑起眉，“什么礼物？”
或许是这种态度鼓励了他，小朋友立即站起来，有点兴奋地说，“我去房间拿出来。”
陆绍宜听见陶皖的脚步声轻快地走进去，沉重地走出来。
他起身回头一看，就见陶皖双手合抱着一个大花盆走过来，花盆里开着一大丛蓝紫色的花朵，那紫色深深浅浅不一，有一种油画般的美。
陆绍宜不知道他怎么要送这么大一盆花，有点哭笑不得地上前接过来，放到落地窗边，“怎么送我这个？”
“想谢谢陆哥让我住在这里，”陶皖小心地摸了摸盆栽柔软的花瓣，鹿眼亮晶晶地看他，“这是蓝雪花，我去市场买花的时候，隔了好远一眼就看中了这一盆，好漂亮。”
陆绍宜问，“好漂亮就要送给我吗？”
“嗯嗯嗯！”小朋友一下一下地点头。
“可是——”陆绍宜沉吟，看得陶皖有些紧张起来，“我不会养花，怎么办？”
陶皖愣住，呆头呆脑的。
陆绍宜摸摸他的头，继续问道，“要是这么漂亮的礼物被我养死了，怎么办？”
陶皖支吾答不出来，因此垂头丧气起来。
陆绍宜轻笑，伸手要去抬他的脸，却又觉得轻佻，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有幸拥有一个小园丁，定期来打理花草吗？”
小朋友一下子抬起头，高兴起来，他的眼睛又清又亮，好似连窗外的日光都融进一般，“可以可以可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