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分手都遇到我未来情人》入戏

13、打电话

　　那晚过后，一切好像改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韩婵就这样做了十五年的“陆夫人”。

　　在陆应面前温顺体贴，陆老太太面前谨小慎微，在陆绍礼陆绍音两人面前做透明人。

　　十五年，活成了一朵娇美柔顺的菟丝花，依附陆应生活，仰仗他人鼻息。

　　陆绍宜带韩婵坐进一间咖啡厅，静静地看着她。

　　韩婵无疑是美的。

　　即使岁月已让她眼旁生出细纹，发间生出白发，这种美也并没有消减。

　　她凝望着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良久，开口陈述，“他是故意做给我看的。”

　　“陆绍礼在集团的威望越来越高，他不甘心就这么完全放权，就要找人去分陆绍礼的权。”

　　陆绍宜并不意外地听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咖啡。

　　“他先找的是陆绍音，”韩婵笑了笑，“觉得女人成不了大事，不会威胁他，还能削陆绍礼的权。只是被陆绍音拒绝了。”

　　“二十六年…….我跟了他二十六年，他从没说过要和我领证。”

　　韩婵面色淡淡，“他这回倒是舍得出来，用这个让我哄你过去。”

　　“我不过稍微推拒一两句，他就当面叫其他女人过来。”

　　陆绍宜搅动咖啡的手一顿，咖啡勺撞在杯壁上，“叮”地一声响。

　　“是我忘了，”韩婵说，“当了几年陆夫人，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了。到头来，也不过就是个情妇，和她们没什么区别。”

　　“妈。”陆绍宜开口。

　　韩婵看过来一眼，便很快侧了头，脸上依旧没什么神色，只有一点晶莹滚落下来。

　　“妈，”陆绍宜微微倾身过去，指尖动了动，还是克制地落在她手边，“我曾经问过你很多次，但你一直不愿意多谈。”

　　“陆应，还有陆家，真的值得你付出的这么多年吗？现在的这一切，真的是你真心想要的生活吗？”

　　韩婵默然不语。

　　陆绍宜望着她噙着泪的眼睛，轻声问，“这么久了，您的怨恨，能否放下了呢？”

　　韩婵的眼睫猛然颤动了一下，“绍宜……”

　　陆绍宜取出折叠整齐的纸巾，搁到她手边。

　　“我……”韩婵的手指缓缓抓住纸巾，仿佛假面碎裂一般，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我只是不甘心，”她低垂着头，“凭什么，我付出了一切，付出了我十八岁之后所有的时光，我全部的青春，却只得到了欺骗、背叛。”

　　“我总该得到些什么吧，”她泪眼盈盈地望过来，“我十八岁，想要攒钱去上学，是他说不用那么着急，然后就有了你。”

　　“后来，是他说要给我名正言顺的身份，他说让我不要吃苦，不让你吃苦，我进了陆家。”

　　“我自问从没有对不起他，没有对不起陆家。可我得到了什么？”

　　“甚至连我的孩子，你，到现在都被防着不让上族谱。”

　　“妈，”陆绍宜看着她，说，“我并不在乎这些。”

　　“我不在乎陆家的承认，也不在乎陆家的产业。我现在做的事情，是我真正想做的，并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陆家是枷锁，”他说，“对我而言是，对于您来说，也是。”

　　韩婵怔怔地看他，泪盈于睫。

　　“妈，”陆绍宜的神情温柔起来，“我已经长大了，我现在有能力为我自己负责，也有能力为你负责。”

　　“别管他了，也去过你真正想过的生活。”

　　“......让我想想，”韩婵静默良久，捂住脸喃喃，“让我想想。”

　　……

　　从咖啡厅出来，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一会。

　　陆绍宜没有过多耽搁，直接提前开车过去，停在路边。

　　陶皖从校门口出来的时候，陆绍宜正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坐在台阶上抽烟。

　　然而眼尖的小朋友还是一下子发现了他。

　　“陆哥好！”陶皖一下蹲在他身边，笑着和他打招呼。

　　“小皖好，”陆绍宜将手上的烟放远了一点，说，“往那边去一点，或者去车上坐一会，我抽完这根就来。”

　　陶皖很乖地往旁边挪了两步，歪着脑袋瞧他。

　　陆绍宜对他笑了笑，偏过头，将烟递进嘴里，缓缓地吸了一口。

　　街道上车水马龙，这里却好像成了一个静僻的小角落，只有他们两个人。

　　好一会，陶皖认真的声音响起。

　　“喂，是陆哥吗？”

　　陆绍宜一愣，侧头去看陶皖，见他用手比了一个电话听筒的手势，放在耳边，有点狡黠地朝他笑。

　　真幼稚。

　　陆绍宜在心里评论，嘴上却答道，“是我啊，小朋友。”

　　“陆哥，”陶皖对着“电话”，很认真地说，“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开心。”

　　陆绍宜哑然，夹在手中的烟头飘起烟雾，被他掐灭了。

　　“没关系，我有时候也会不开心。”陶皖弯起圆圆的眼睛，说“我就让自己不开心一小会。”

　　他用手比了小小的一节，“这么一小会。”

　　“然后我再想一想，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很好很好的人和很好很好的事情，就又会开心了。”

　　陆绍宜垂下眼，故意问，“那我要是还不开心，怎么办？”

　　陶皖想了一会，也不知想出什么答案没有。

　　陆绍宜看他，就见他无辜地眨着眼睛说，“喂喂，陆哥，我这边信号不好呢。”

　　他摇了摇手上的“听筒”，“我挂啦。”

　　然后将那只手放下，端端正正地搁在膝盖上了。

　　陆绍宜用手撑住额头，忍了片刻，还是低声笑了出来。

　　陶皖一点点挪回来，小小的一团在他旁边，也跟着笑。

　　“走吧，”陆绍宜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肩，声音里还带着几分笑意，“我们去画你的那幅画。”

　　……
　　陆绍宜提前准备了合同和一本之前的作品集，也算是给老板的一颗定心丸。

　　老板前一天思前想后已经差不多做了决定，看过作品集之后，很爽快地就将合同给签了。然后把自己重新买回来的丙烯颜料都取出来，“你们先用着，有什么不够的就和我说，我再去买。”

　　陆绍宜就领着自己的“小徒弟”，又站在那面墙前。

　　底图是之前陶皖就用铅笔画好的，没什么问题。陆绍宜只是提了一句，如果以后再做墙绘，可以用粉笔来打底，比铅笔会方便很多。

　　陶皖重重地点头，将这一条认认真真记在自己特意买来的新本子上。

　　陆绍宜左手拿着陶皖的设计，对着墙面比对了一下，笑道，“挺好，结构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里稍微歪了一点。”他用粉笔在指出的地方稍微改了两笔，看起来就顺眼多了。

　　“把底图誊到墙上的时候可以把设计图贴在中间，用纸胶带打定位线，这样图就不会走样。”

　　陶皖又点点头，盯着那里看了一好一会，也不知道领会了什么，在小本子上又记了几笔，

　　陆绍宜敲了敲他的脑袋，提醒说，“记什么呢，自己多画画就知道了。”

　　陶皖有点不好意思，将小本子收进书包的夹层里去了。

　　之后就是陶皖自己勾线上色，有什么问题陆绍宜再补上。因为画幅并不太大，又有陆绍宜这个熟练工从中指导兜底，只用了周末两天时间就画完了。

　　拿到那五百块钱的时候，陶皖还有点云里雾里的，不时仰起脑袋看陆绍宜。

　　“傻了？”陆绍宜点了点他的额头。

　　陶皖慢慢地摇摇头，又点点头，有点懵懵地感叹说，“原来画画真的能赚钱啊。”

　　陆绍宜好笑，揉乱他的头发，“当然能。”

　　然后看小土包认真地将五张红红的纸币数了一遍，抽出三张递给自己，“这些要给陆哥。”

　　模样是挺乖，还懂得感谢。

　　但陆绍宜却有点无奈，告诉他，“这些都给我了，那我不是白白替你向老板讲价了吗？”

　　“可是没有陆哥，我画不好这幅画的。”陶皖却很坚决，一直要往陆绍宜手里递钱。

　　陆绍宜叹了口气，换了个角度说，“一定要感谢我的话，就跟着我好好学画，学好之后再替我挣钱。你自己的第一桶金就好好收着吧。”

　　陶皖想了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才答应了，将五百块妥帖地叠好，收进自己的钱包里。

　　他背好书包，又兴奋起来，路上走路的时候都是一蹦一跳的，像是在地上一跳一跳的小麻雀，不过却没有那么叽叽喳喳的吵闹，只自己偷着开心。

　　可爱得恰到好处。

　　陆绍宜走了两步，就见小朋友停住脚，很郑重地抬起头来，承诺说，“陆哥，我以后要给你赚很多很多钱。”

　　他抓住书包带子，弯着眼睛，像是在说什么誓言似的，强调说，“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