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嘉忆

11、严刑拷打

　　不知过了多久，莫迪醒了过来。
　　初醒时有一瞬间的迷茫，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密室里，小小的房间有如石牢，散放著一些刑具，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很静，除了墙上的火把时而发出劈啪的声响和自己几乎可以忽略的呼吸声外，这里简直寂静的有些诡异。
　　双手被绑在头顶，莫迪试著挣了一下，腕上立刻传来一阵剧痛，费力地小心抬头一看，自己的双手被细细的铁链吊起，铁链很细，细嫩的手腕上一道红痕显得触目惊心。双腿灌了铅般的沈重和僵硬，用力点点脚尖，立刻传来一阵麻痛，看来自己以这样的姿势被吊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莫迪仔细回想这一年的生活，除了赎问情时的那个华服公子和後来斗诗的子谦，他确实没有得罪过别人。而这两人却不可能到今日才来找自己的麻烦。
　　那麽，到底是什麽人，为了什麽事，如此对待自己呢？

　　究竟为了什么？

　　莫迪想破了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摇摇头，干脆什麽也不想了，反正人家把自己弄到这里来不是做客的，总归会有人来的，那时就什麽都清楚了。

　　可是脑子是空下来了，伤处的痛感却更加清晰了。
　　“有没有人啊？”莫迪终於忍受不了那种刺骨的疼痛，大声叫喊了起来。

　　“喊什麽喊！给我安静点！”莫迪声音刚落，就有一人推门进来了。莫迪乍一看，觉得这人好生熟悉，似乎在哪里见到过。

　　莫迪稳稳心神，不再叫喊。毕竟自己现在处於弱势地位，不能轻易惹怒了对方，否则对方恼羞成怒，不定做出什麽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那人看了莫迪一眼，也不说话，只是从外面拿了一张凳子摆在莫迪面前，却不坐下，反而又出去了。

　　莫迪被这人搞得莫名其妙，想不通他到底是要干什麽，索性不管它，仔细思索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人。

　　莫迪正苦苦思索，门又开了，之前那人又进了来，身後还跟著几人，莫迪觉得那种熟悉感再次降临了，仔细看了看，脑子里面一亮，终於想起是在哪里看到这些人了。
　　这些人虽然服饰变了，样貌却没有大的改变，分明就是之前望江楼里吟诗作对的那群酸腐书生。思前想後，莫迪更加肯定就是他们。

　　原来早在自己进了望江楼就给他们盯上了。
　　这样一来，莫迪反而定了心，既然是早有预谋，证明这抓自己的并不是不讲理蛮干的人，只要晓之以利，没准自己就没事了。

　　那几个人进了屋子，却不讲话，只是分散在房间各个角落，把莫迪围住，严阵以待，似乎是在防止莫迪逃脱。
　　莫迪苦笑，别说现在手被绑著，就是松了绑，他也不见得能逃出一步，这些人真是谨慎得过了头。

　　“你们是谁？绑我来作什麽？”莫迪终於忍不住了，虚弱地问道。
　　那些人只看著莫迪，一个个都不说话。

　　“能给我松开麽？我家里没钱！”
　　那些人依旧一语不发。

　　“叫你们头儿来见我！！”腕上的疼痛实在太过剧烈，莫迪的声音都便了调。
　　早从这些人站在这里开始，他就看出来这些人在等著什麽人，而这人却是能说话能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只有见到了这个人，一切才会搞明白。

　　“皇子殿下是在叫我麽？”一个紫衣人推门进来。
　　火光昏暗，暧昧不明的光晕笼在那人身上，闪亮的双眼散发出几丝凶意，让这人更生出一种危险的感觉。
　　那人一步步缓缓行来，脚步带著贵族般的优雅，明明行云流水般让人心旷神怡的举止，却让感到深切的压迫感和强烈的惧意。

　　仿佛一瞬，又仿佛一年，那人站在了莫迪身前。

　　打量著吊在屋子中央的少年，一根手指轻佻地抬起莫迪的下颔，强迫莫迪正视自己：“滋味儿如何，我的七皇子殿下？”

　　“我不是什麽七皇子。”莫迪被迫高仰起头，顿时呼吸都变得困难。他直直盯著那紫衣人，费力地说。
　　那人眉毛一挑，眼光瞄向了旁边。

　　最先进来那人忙躬身道：“回太子，属下在望江楼看到此人，他正与七皇子贴身太监安昌腻在一起，神态亲昵无间。”
　　莫迪心里暗骂这人，他到底是眼神不准还是脑子有问题，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和小安子腻在一起了？就算他有那麽一小段时间和小安子挨得近了那麽一点点，那难道和小安子靠在一起就是七皇子了吗？那之前小安子为君逸秋那家夥买豆花、买糖人时挤在那麽多人中间，难不成那些人都成了七皇子不成？

　　他正待要开口把这一番理由好好讲讲，就觉得下颔一阵剧痛，牙关被外力猛地合了起来，连带著还咬到了舌头，痛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
　　却是那紫衣人听了下属禀报之後更用力了。
　　这下，莫迪什麽也说不出来了。

　　“想跟我玩花样，嗯？”那不知什麽太子眼里凶意更盛，“你再编啊，我看你还能编出些什麽名堂来！”
　　你让我编故事也好歹把手放开吧，莫迪腹诽。不过也只限於腹诽了，他实在没有能力，也没有精力来回应这紫衣人的任何要求了。

　　那什麽太子不知是糊涂忘记了他手的位置，还是故意忽略装糊涂，冷笑一声道：“七皇子，我劝你最好不要有什麽‘不好’的念头。你既然已经落在我们手上，任你是天罗神仙也难逃了！还是祈祷你的父皇不会叫我们失望，好让你还有命回去吧！”
　　莫迪现下很是虚弱，嘴痛手痛脚也痛，下巴被捏住，呼吸都难以进行，光是站住就要耗费极大的力气，哪里还有半分力气要反驳他。
　　那太子见状，以为莫迪承认了七皇子的身份，遂放了手。

　　莫迪甫获空气，立马一阵猛咳，随著每咳一声身子的震颤，手腕磨在细细的铁链上，本就被磨破的皮肤此时已经流了血，顺著高高吊起的手臂蜿蜒而下，凄惨，却美丽。
　　神经系统尽职得要命，一刻不停地把痛感传入大脑，莫迪痛得几欲昏厥，可是偏偏清醒的不得了，只得强咬著牙忍受那一波又一波的剧痛。
　　那什麽太子早在松手之後就走到了一边，任由莫迪在那里痛苦难堪。他神色冷漠，似乎隐约还有些快意。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麽漫长，咳嗽渐缓，疼痛才不那麽明显了，手腕处的伤口似乎已经疼得麻木，只有火辣辣的烧灼感仍提醒著主人那伤处的存在。

　　“我劝你识趣点！”冷冰冰的声音忽远忽近，又似乎是在水里，蒙蒙的。
　　莫迪只觉得昏昏沈沈想要晕倒，偏偏稍有下滑的趋势，手腕的铁链就尽责地扯动，一波更加剧烈的痛意涌来，逼得他清醒。

　　莫迪就在昏迷的边缘徘徊著，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脚下不停在旋转，头晕乎乎的，只记得嘴里不住重复：“我不是……不是……”
　　那太子见莫迪半天不动弹，担心他出了什麽事情。走上前去却听到莫迪仍是否认，眼里寒光一闪，“给我打！”
　　“是！”立马有人站出来给了莫迪一鞭。

　　莫迪只觉得那鞭如同水蛇一般冰凉，一下子把自己从昏沈中拉了出来。
　　“啪──啪──”鞭子落得又急又密，莫迪只觉得浑身上下如同笼罩在烈火之中，火不断地炙烤著肌肤，带给他毁灭般的痛苦。他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不停地张合双唇，却连一句呻吟也发不出来，只有沈重的呼吸声在房间回荡。
　　莫迪痛得恍惚，迷蒙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原来上次爹爹打得还不算是最重的呢，其实鞭子也可以打人很痛的啊！

　　“给我狠狠打！还嘴硬！”那太子恨声道。

　　那打手不说话，下手却明显更重了几分，几乎使上了全身的力气。

　　“啪────”
　　“啊──”莫迪痛得大叫一声，终於昏了过去。

　　莫迪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火把仍在劈劈啪啪地烧著。
　　双手已被解下分开绑在身後的木桩上，总算是不那麽疼了，看来那一群人并不希望自己出什麽大事情。也就是说，自己在短时间内不会有什麽性命危险。
　　想到这儿，莫迪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立马要自己的命，总会有机会逃脱的。

　　精神上一松懈下来，浑身上下的伤处就叫嚣起来。
　　莫迪倒吸一口气，忍著疼痛，缓缓地转了头看那伤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腕上的磨痕尚未结痂，些许血水不时地渗出，蜿蜒滑行，染得整个小手红红的，异常诡异。
　　身上的鞭伤看上去倒没那麽严重，虽说都肿得起了棱子，倒没几处破皮见血，只是仍有阵阵痛意涌来，刺激得莫迪不敢呼吸。

　　莫迪心里叹了一口气，似乎从到这世上起，自己的灾难就没断过。先是被上了家法，後来又跑到宫里受罪，还无缘无故被绑在这里就是一顿好打，现在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不过，那群人似乎是把我当成了七皇子，那不就是君逸秋麽？

　　好你个君逸秋，闯了什麽大祸，害我替你被这黑锅。莫迪恨地咬牙切齿，不小心又牵动了伤口，痛得他眼泪珠子刷拉拉地掉了下来。

　　不对！莫迪猛地顿住了：君逸秋年幼，之前几乎没有出过宫，他一个皇子，长居深宫，怎麽会惹上如此大的仇怨？况且那群人根本就是冲著七皇子来的，这就更不正常了。
　　君逸秋出宫肯定是要隐瞒身份的，那寻常人怎会知道他是七皇子？就算有人知道他是七皇子，碍於皇家的势力，也不敢对他怎麽样啊，更不要说掳了皇子还施刑了！

　　而且……莫迪脑子里突然一闪，那群人叫那紫衣人什麽来著……对了，叫他太子！！
　　太子，那不就是墨莲麽？可是从那人身形、声音来看，那绝对不是墨莲啊。

　　难道是别国的太子？那就更不可能了，这一年多来的所见所闻无不表明这岚国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大国，即使是周边一些小国家小部落，也是要仰岚国鼻息的，又怎麽敢来和岚国皇帝最喜欢的儿子动粗呢？

　　难道说，这些人根本就是冲著这岚国来的？
　　究竟是什麽样的深仇大恨，让他们如此对待一个只有七岁的孩童？

　　莫迪越想越心惊，觉得这事情非同一般，越有一种要逃离的念头充斥心中。可是此刻他被困於这斗室之中，身上疼痛难当，别说是逃了，连动动都是妄想！

　　莫迪心里又急又怕，禁不住又落下泪来。

　　“没出息！哭就能逃出去了吗？”莫迪看著掉在地上的水滴，嘴里暗暗骂道，眼睛却瞄向全身各种，寻觅著能够让自己逃脱的线索。
　　目光扫过木桩，很粗糙，动动手，发觉绑著自己的，已不是之前的细铁链，而是粗粗的麻绳。莫迪心里一喜，从前电视上不也有人磨破了麻绳逃脱魔掌的麽？这下逃生有望了！！
　　莫迪振奋精神，忍著手腕处的剧痛，缓缓摩擦著粗糙的木桩。

　　人在恐惧与绝望中一旦有了寄托，哪怕只是一丁点的希望，都会不遗余力地去尝试。莫迪现在正是如此。他挣扎著摩擦著手上的绳子，丝毫不顾手腕处又在流血的伤口。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粗粗的麻绳终於断了一股。
　　虽然只是一股，也够让莫迪小小兴奋一下的了。他无力地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在了身後的木桩上，急促地喘著气──这工作实在是太费劲了。

　　略微休息了一会，莫迪重又打起精神，准备再接再厉，把那绳子给磨断了。

　　密室里火把一直烧著，不分昼夜，不辨时间，莫迪也不知道磨了多少时间，终於，那绳子只剩下了最後一小股。
　　莫迪喘了口气，只要再努力一把，就可以从这里逃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