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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奏(1) ...

  •   卷首语
      学医救不了地球人?学医救不了你自己。

      ————

      闹哄哄的学校广场。

      毕业生们着急拍照,一个二个争先恐后得与这所大学的标志性建筑合影。

      太阳毫不留情得抽打在每个人身上,树叶蔫了吧唧得垂头丧脑着。这风里也卷的燥热,像个醉酒女郎似的晃悠来,在人身上纠缠一阵才肯走。

      他们大是毫无着落的待业青年,穿了学士服,拍了几张照,就像是急吼吼的要把自己推向社会。

      女学生们多的是把脸搽的比白种人还白,再涂上些或亮或暗的口红,衬的那白极其不自然;好比用淡蓝墨水漂洗过的白鞋,阳光再这么一晃——活叫人睁不开眼。

      本科生们甚是充满热情,而书读久了的博士生却兴致缺缺。一男生摘下帽子侧举在头顶,企图用那一小片阴影挡住裹挟而来的热气。

      他眉头拧了拧,转动了两下被夏天蒸腾的干涩的眼球,象征男人味儿的汗珠顺着他如地图上安第斯山脉那般挺直的鼻子滚了下来。

      “我报名参军了。”

      他将头抬起来,顺道也把举着帽子的手从左换成右,用亚洲人共有的深褐色眼瞳扫了旁边的人,念白般的说道,“体检都过了,我要去当战地医生。听说你科研所的工作也批下来了——哈,江沅,你好好儿干吧,科学家,当个科学家给人类做贡献。”

      江沅寒碜的咧咧嘴,左手攥着学校统一发的博士服,攥紧了又松开,反反复复的搓了个又尖又皱的褶出来。

      “那多危——”

      “如果顺利,六个月我就回国休假了,那时候正一月,天儿也凉了,你工作大抵也稳定了吧?”段誉玮抢白道。

      他飞快伸手,把江沅掌心里死攥的那团衣服拽出来,抻了抻,那布料还是坚强的耸着,活像火龙果外皮上的倒叶。

      江沅脱下墨镜,用手呼噜着段誉玮黑亮的头发,忽而啪的大力拍到了他的后脑上,鼻孔出冷气恶狠狠的憋出一句话——

      “你他妈想好了吗?”

      段誉玮听了,不动声色的把脑后那只不安分的大手拍下来,垂下层层叠叠的眼睑,像街上遛鸟大爷似的慢悠悠开口。

      “老子想了九年了。”

      开口便是不可置否,好像这地儿七八月份的雨,降水量大到足够把人溺死。江沅听了,心里直刺痛,脸色灰了灰又白了白,活像那刷房子时在墙壁上抹的腻子,半干,教人用手指轻轻一戳就是一个坑。

      不消想,段誉玮就是那个长了手指还不老实的人,江沅想,好在段誉玮不晓得自己这腻子是没干的,这才敢用手乱戳,戳了也不心疼,因为腻子不是他抹的,戳的不平整了,还要由江沅自己来填。

      江沅咬肌动了动,悻悻的将被打下来的手收到背后,“你方才说如果顺利,当然,我期望是一定顺利的。但还是想问问,假如……我说假如不顺利呢?你又打算几时回来?”

      “那就不回来了。”

      段誉玮看着摇摇欲坠的江沅,一把将他拉住,竟又重复了一边。

      “不顺利就不回来了。”

      字正腔圆。

      江沅只觉得大脑是麻的,脸也是麻的腿也是麻的,连带着发声的器官——声带也是麻的。他心慌的张了张口,又合上,半句话也挤不出来。

      他只觉得太阳像是一盆辣椒水,而他浑身是伤口,这阳光打在他身上,就好像辣椒水当头泼了下来,连血液都痛到凝固。

      江沅早就瞧上了段誉玮,这件事除了他自己还无人知道。

      他如意算盘本打的极好,管他毕业了做什么,他去哪里自己就跟去哪里,哪怕被当块没什么用还丑的不好意思带出去的狗皮膏药也好,只要能瞅见段誉玮,他那根爱情的指南针就不会偏。

      段誉玮于江沅,就是块大磁铁。他在了,江沅就能跟着指南针走出去,他不在了,还是会吸着、引着那纤细的指针往他那里跑。

      这,江沅就会迷路。

      江沅就像是个被木头钉戳扁了的轮胎,心里越发萎靡。发硬的手指在背后缠缠绕绕,而他心里的大磁铁、木头钉,此时正坐在台阶上不明所以的盯着他。

      “你他妈就不会好好讲个话?什么叫不回来了?”还未等段誉玮开口,江沅继续抢白道,“算了,方予快来了,咱们去荷塘那边等他罢——算我求你,换个话题。”

      段誉玮学着外国佬那样耸耸肩,随手将博士帽扣在了脑袋上,帽檐投下的阴影恰好遮到鼻子下面。刀削似的薄唇被阳光照的带了光泽,其实他并未涂什么唇膏。

      江沅一回头,视线正落在那淡色的唇片上。

      晃眼。头晕。

      二人不急不缓的在卵石路上荡悠,方予是段誉玮的舍友,天生了一副好皮囊,勾得学校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心如擂鼓。

      可这厮金玉其表,偏不败絮其中,对于那些个只看外表的人极其嫌恶,听得研究所里的人都是关起门来做学问的,便毫不犹豫投了简历。

      段誉玮一挑眉,瞅见荷塘东边有一着博士服的身影奔了过来,大是脚下石头路不怎的平整,他身子一歪,又立马摇摇晃晃的正了过来,那样子活像偷穿妈妈高跟鞋走路的小姑娘。

      江沅觉得他动作滑稽得很,毫不客气的大笑了出声,嘴角扬的老高,宽大的袍子随着他的动作抖动着,丝毫不给来人面子。

      “好笑吗?你可得好好同我讲话,咱们将来就是同事,有极大的可能要共事一辈子的——”方予冲过来在江沅耳边喊叫着,恨不得将他的脑子挖出来,把话全刻上去,再不甘心的给他塞回去,“你听到了吗!”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活像是飞机上下来的轰隆隆的投弹,在江沅耳边猛的炸开来,惊得他一下跳起,捂着耳朵躲闪。

      “好……好同事,哈……哈将来的话将来说,今晚咱哥仨去吃点儿好的,地方你俩选,我当赞助商,如何?”

      方予只听到他说请客,兴致勃勃的掏了手机出来查,一边用手指扒拉着那一方屏幕,一边拉过段誉玮一道来看。

      他勾着段誉玮的颈子,两人的脑袋凑得极近,方予像是在做面部肌肉操一般变换着表情,看的江沅牙痒痒。奈何说让他们挑地方的人是他自己,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了也愣是憋住。

      下午过去了大半,太阳即将熄灭。

      段誉玮感觉凉快得多,那种被炙烤的感觉消失了,他抬眼看了看表,已经接近七点。

      “就去这家吧,”他点开一家火锅店,“连锁店,开得偏的一家,人少啊,这会儿去还不用排队。”

      其他二人没有意见,于是立马动身,脱了博士服往背后的背包里一揉一塞,朝着校门口的地铁站飞奔而去。

      夏天还是夏天,太阳落了也留下不少“残党余热”三人跑了几步就觉大汗淋漓,好容易到了地铁站,看见行人犹如秋日里被刮在地上的落叶一般,你挤我我挤你,还要发出难听刺啦的声音,这其中也就难免有无辜群众受点伤害,就像无辜的落叶被踩了似的。

      上了车,三人前心贴后背,确切地说,是他们的前心贴着别人的后背,别人的后背有贴着他们的前心——憋屈。

      “这才叫青春。”

      方予嘴角抽搐,咕哝着说了句话,看向江沅的眼神里带了嘲弄,“青春的人才会有车不开来挤地铁。”

      “你……你知道什么?出去吃饭难免嘬几口猫尿!”

      “吓!我倒是不知道你要作什么非喝那几口神仙尿,你当赞助商,却是丝毫赞助的诚意也无,我看你分明是想灌我们罢?”

      “我说你——”

      “好了!”

      段誉玮恨不能拿出两幅钳子来拧紧他们的碎嘴,从牙缝里挤出低压的话和空气来。“我们可是对着希波克拉底发过誓的,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浑话,倒是可以将人气到棺材里去,谈什么救死扶伤呢。”

      这话讽刺的很,闹的二人立马闭嘴。江沅不服气的抱着胸,用冷哼以示自己对方予的不服气。

      哪知这地铁突地加速,江沅的身体像是被大力的向前拽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想要稳住身子,脚下一个趔趄,直直的扑到了段誉玮身上。

      “你别是个大姑娘吧?”段誉玮笑道。

      江沅又羞又愤,正想着,我不仅不是大姑娘,我还不喜欢大姑娘……他悄悄瞅着段誉玮的睫毛出神,心底只觉得这大磁铁、大木钉就是在自己心里越来越了不得了。

      他在人群里慢慢的往后挤了挤,悄没声的离段誉玮远了点。

      方才那一抱就如吃了块滚烫的血豆腐,一路顺着食道滚到了胃里,然后又传染到全身都痛。

      爱情不是必备的,江沅想。血豆腐不会梗了喉咙,但爱情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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