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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九)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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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塔里木盆地风沙很大,沙漠里的黄沙被吹得纷飞纠缠,一层接一层。
汪藏海难得的没有说什么话,只在晚饭之后便赶着其他人睡去了,那架势让苏万莫名想起自家老妈在他学习到深夜的时候催他睡觉的样子,虽然他下一秒就吓得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出去了。
梁湾觉得汪藏海有些奇怪,然而她还记得自己这会儿是个人质,所以她只狐疑地看了汪藏海一眼便掀开布帘子进了里屋――好在一群大男人不至于虐待一个女人质,唯一的一间有床的屋让给了梁湾,剩下所有人一律打地铺。
巫马南声在确认了所有人都睡下之后就去找汪藏海,彼时汪藏海正立在沙漠边上抽烟,他抽的挺凶的,脚边还有几个半埋在沙子里的烟头。夜里的风刀子似的,打在人脸上生疼。
汪藏海这人一向惜命,一切会让人短命的东西他都不碰,这其中自然也包括烟,然而他今晚上却没在意这个。
巫马南声盯着汪藏海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走了过去:“他们都睡下了。”
汪藏海点点头,拿食指敲了敲烟灰,垂下手去,那半支烟在他指间静静燃烧着,猩红的光忽明忽灭。他看着远处的几点灯光,用另一只空闲的手从怀里取出一只怀表,打开表盖看了一眼:时针和分针正呈九十度的角度,九点三十分。
“他们是傍晚过来的,”巫马南声继续道,“来了不少人,这滩浑水怕是不好摸鱼。”
汪藏海挑了挑眉:“见着裴轶了没?”
巫马南声点点头:“他被张起灵盯得挺紧,找不到机会接触。”
“张起灵?”汪藏海又抽了一口烟,将剩下的半支烟碾灭,笑了一下,“那可不是张起灵,那一位可比张起灵麻烦不少。”
巫马南声应了一句,没在意汪藏海话里的讽刺,继续道:“我还看到了江映白和沈谶。”
汪藏海愣了一下,眉便皱了起来,继而直接蹲了下去。
巫马南声看到沈谶并不值得惊讶,毕竟沈谶护沈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江映白出现,却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汪藏海揉了揉眉心,好生想了想,才想起来江映白是谁:那实在是太过久远的事了,久到他都快忘了。江映白这名字,的确是裴轶用过的――在多年前的长沙城。那会儿裴轶刚被张起灵照着心口砍了一刀,整个人整日里半死不活的,全靠上等药材吊着一口气。当时所有人只当裴轶死了,连裴轶自己手底下人也不知情,除了汪藏海和卫辞,裴轶根本找不到其它可以帮忙的人。他们三个那会儿赶了两天的路才跟沈谶接上线儿,仓促之下也寻不到什么好身份,就只能先借十二在城里的身份,对外只说裴轶是沈谶买下来的小倌,做个屋里人的。
那段日子太苦了。
大抵因为这个缘故,汪藏海下意识不愿意去想那一段过往,下意识想要忘记裴轶当时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然而他记性太好,所以还记得,江映白同裴轶是一个人。
汪藏海直起身来,望着远一点的地方的几点灯火,用围巾围住半张脸,往那边走去。
巫马南声转身跟了过去。
汪藏海没回头,只摆摆手:“你别跟着了,回去看着那几个小兔崽子吧,省的那几个好奇心旺盛的半夜再爬起来找事儿,一个两个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巫马南声于是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汪藏海越走越远,忽然低下头去看那一堆烟头:巫马南声依稀记得,那烟的牌子叫黄鹤楼。
汪藏海敲门的时候,吴邪还没有睡下,隔壁一边是张仪,一边是魏烨,都不是好相与的,都是虎视眈眈的,然而汪藏海就那么走进来了,也不见个人来拦着,仿佛屋里只剩下一盏灯了似的。
开门的是那个叫江映白的年轻人,他和吴邪长的一点也不像,眉梢眼角都是青涩的味道,仿佛一颗青杏似的,能让小看他的人狠狠记住教训,然而少年人又生了一张笑脸,便是眼底没有笑意,看起来也是个温和的模样,让人起不了防备之心,这很难得。
汪藏海看了江映白一眼,径直进了屋。吴邪这会儿虽然未睡下,却已洗漱好了,这会儿正就着一盏青瓷油灯看书。书很寻常,就只是本线装的《牡丹亭》,那仿佛是一本手抄本,仔细看着,里面的字迹是好看的瘦金体,字迹细细的,像是用描工笔画的那一种毛笔写出来的。
汪藏海记得那本书,那是吴邪养伤的时候抄着玩儿的。他那时候仿佛闲不下来似的,便是伤着,也非得给自己寻一点事做。
“他是谁?”
汪藏海意有所指。
“唔,”吴邪合上手里的书,“捡来的。”
汪藏海盯着吴邪看了好一会儿,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你想做什么?”
吴邪想了想:“我这次大概要玩儿个大的。你看,他们来了这么多人,我总要让他们尽兴。”
汪藏海回过头去又看了江映白一眼:“所以,他们已经知道了?”
吴邪应了一声:“他们总要知道的。”
“那张仪呢?”汪藏海不大放心。
“他……”吴邪叹了口气,“我只能尽力拖延。”
汪藏海看着吴邪,心里有些复杂:他当年其实一直不明白,裴轶为何会在伤成那个样子之后坚持前往长沙城。起先,他以为裴轶是为了吴家,然而直到如今,他才想清楚,裴轶去长沙,为的其实是一个人,一个从不存在,却必不可缺的人。
这个人必须身在局中,而且绝对可靠,身家清白,而且具有足够的价值。
在当时的环境下,想要找出这样的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裴轶自己制造了一个。
而在七十多年之后的如今,这一步棋终于被启用了。
“他知道吗?”
吴邪看着一旁静静坐着的江映白,点点头:“你知道,我不喜欢欺骗谁,尤其是孩子。”